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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有君一语拯万民

杨林脚步轻踱,已经走回阶上,稳稳坐定,笑道:“罢了,起身吧。孤可不敢动你这天子门生!”

秦琼脸上一红,讪讪说道:“末将惭愧。”随即直膝起身。

杨林见他站定,双眉微微一皱,随即点了点头,道:“来人,给秦校尉看座。”说罢,便有人搬来坐塌,放置一旁。

秦琼不便推辞,只得安安分分的坐下,随即拜谢道:“谢王爷。”

杨林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道:“秦琼,孤倒想问你一句,你为何敢如此大胆,竟然敢冒充响马上东莱?就不怕孤不明就里,草草将你杀了么?”杨林欣喜见得故人之子,却转念一想,这故人之子竟然如此自轻身家性命,不尤得有些恼怒。说话也重了三分。

秦琼自然听出杨林的语气有些重,却是不慌不忙,坦然答道:“王爷是谨慎的人,自然不会草率。若是草率了,也不是威名赫赫的靠山王了。”

杨林一声大笑,道:“好,好一张利嘴!一身勇力,又有如此清晰的头脑,难怪圣上如此喜欢你!”

秦琼又是一揖,道:“王爷抬爱了。”

杨林似是语塞,过了片刻,才道:“秦琼,孤再问你,你为何要扮成响马,来我面前?”双目一射,直直盯着秦琼的双眼,“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秦琼点了点头,道:“王爷,末将正是有话要问王爷。”

杨林“嗯”了一声,道:“说吧。”

秦琼微微欠身,道:“末将想问王爷,您认为响马为何劫掠皇纲。”

杨林笑道:“这还不简单。一个‘财’字罢了。”

秦琼点了点头,道:“不错,二十万贯的皇纲,任谁也要动心。更何况一直毫无规矩的响马了。可王爷,我想再问一下,在王爷眼中,究竟是这二十万贯皇纲值钱,还是各人的身家性命值钱?”

杨林眉头微皱,道:“没了性命,要钱财何用?自然是性命重过钱财了。”

秦琼道:“这便是了。王爷认为性命重过钱财,那响马又何尝不会如此想?这劫掠二十万贯皇纲,自然不只是图财了。”

杨林点了点头,道:“此话大是有理。你可是说,响马劫掠皇纲,乃是别有所图?”

秦琼笑道:“这是自然。据我所知,今年淮北有旱,怕是来年青黄不接,而那响马劫的这笔皇纲,正是为了救赈灾民的。”

杨林眉头猛然一挑,随即倏然站起,道:“秦琼,你知道是何人劫掠了皇纲!也知道皇纲的下落!”

秦琼坦然点头,道:“不错,我知道,我都知道。而且,今日,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杨林摇头道:“那就奇怪了。你既然知道何人劫掠皇纲,又知道皇纲的下落,为何不立刻上报来护儿将军,请他统帅三军捉拿,反而要跑到我这充当响马?”

秦琼笑道:“看来末将完全挑起了王爷的兴趣。那也是时候和盘托出了。”说着,起身离座,道:“不瞒王爷,秦琼除了越骑校尉,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五路绿林盟主……”

“什么!”杨林不由得一惊,“你竟然统帅五路绿林!”随即顿了许久,才续道:“你不怕孤一声令下,将你乱刃分尸么?”

秦琼摇了摇头,道:“我说了,王爷是谨慎的嚯啫良将,断然不会这么做。”

杨林“哦?”了一声,道:“为何不会?我倒是想听听。”双目圆睁,已然动怒。

他往年就遗憾秦嶷终究不能出仕于大隋,如今见了秦嶷之子能效忠朝廷,本是欣喜,可转眼间又成了五路绿林盟主,俨然天下最大的贼头,这让他如何不失望?

秦琼轻笑一声,道:“因为王爷还不想因为区区二十万贯皇纲,与天下绿林道为敌。”说罢,轻踱几步,将一路上反复斟酌的几句话说了出来:“自三皇五帝,****西周,至今三千年来,哪朝哪代,没有山贼乱民?而这五路绿林道,自南北朝伊始,至今已经百余年,说它根基稳固,自不为过。世间万物,各有其存在的道理,就算是王爷兵锋再利,将广如云,也不可能举手间,将我这五路绿林道覆灭了。”

秦琼说到这里,然后微微侧首,道:“我想,王爷也不愿因为这二十万贯皇纲,弄的天下大乱吧。”

杨林这才缓缓坐下,低头沉思了良久,叹道:“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孤家老了,全不如你这般心思清明果断。罢了,罢了。你说的,丝毫不错。”双眼依旧是看着秦琼,只不过,本来三分怒气七分失望的眼神,全然换成了十分的赏识。

半晌之后,杨林颇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说说吧,那皇纲是何人所劫,现在何处?”

秦琼却是静静的看着杨林,不发一言。

杨林连连摇头,道:“罢了,罢了,此事孤就不再追究,那皇纲他是要分散了当做救赈的,就由他去,孤一点也不管。”

秦琼当即便跪倒在地,道:“多谢王爷成全。”

杨林摆手道:“若不是看在你绿林道一向不明目张胆的与朝廷作对,而且有一片为民之心,我也不会如此周全于你。现在,总可以说说这笔皇纲所在了吧。”

秦琼点了点头,起身道:“二十万贯皇纲,是东路绿林瓢把子尤俊达所劫获,就藏在长叶山下。如今,风声正紧,尚未敢启动。”

杨林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道:“能带我去看看么?我还是不放心,他尤俊达能真心的把这二十万贯用于救赈。”

秦琼眉头一皱,道:“这……恐怕……”

杨林“哼”了一声,道:“怎么,孤都如此纵容你们了,你还信不过孤?”

秦琼摇头道:“王爷此言差矣,王爷一生,光明磊落,朝堂上个个敬仰,江湖上良久驰名,末将怎么会信不过?只是,只怕我那些绿林兄弟们……”

杨林笑道:“这有何难,明日我便不着片甲,轻装随你前去也就是了。到时候,你也不必通传,我自有话对那尤俊达说道。”他声音虽不甚响亮,但却是斩钉截铁,坚定异常。

秦琼一听,自知无法挽回他的意思,又加之杨林先前已经让了一步,自己又如何腆着脸不让?只得说道:“末将谨遵王爷钧令。”

杨林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事。此事仅此一例,此后若是再犯,再有摆明与朝廷分庭抗礼之态,那可就休怪孤辣手无情了。就算是动再多刀兵,坏再多民生,我也要把你这绿林道,连根拔了!“

秦琼只是一揖,不多答话。只是暗道:“我自然不会犯,但又怎能保证这绿林道数十万之众都如此把持得住?”

杨林看他这副神情,冷冷笑道:“怎么,腹诽本王么?”

秦琼一听,将腰杆一挺,仰头看着杨林,毫无掩饰,说道:“是。末将无礼了。”

杨林只觉得哭笑不得,只得手指连连虚点,道:“你这个秦琼啊!孤当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夜,靠山王王府,后堂。

觥筹交错间,杨林与秦琼已经喝了整整两坛酒了。

喝的兴起,二人早就不管彼此是什么身份,彼此多大年纪了。本来对面相坐,杨林坐上首,秦琼坐下首。可喝了几杯间,话正投机,不知不觉的各自挨近了。

酒桌之上无嫌隙。说的似乎不错。

杨林忽然拍了拍秦琼的肩头,问道:“叔宝,我问你,你假装响马来东莱,当真不怕么?你当真不怕死么?”

秦琼摇了摇头,道:“‘死生之心,人皆有之’,我怎会不怕?但好好想一想,却又不怕了。”

杨林点了点头,道:“可就是你日间跟我说的,你料定我不会不明就里的将你草草杀了?”

秦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就算是王爷大怒之下乱了分寸,将末将杀了,那也是有些好处的。”

杨林“嘿嘿”一笑,道:“我把你杀了,还有好处?这可是把我弄糊涂了。”

秦琼道:“实不相瞒,我前几****休养在家,本来并不知道此事,却是好友请我破案。结果考究一番,却是两头为难。若是破了案子,定然是对不住诸家绿林兄弟;若是不破案子,又牵扯着山东三州十五郡诸位长官。算来算去,都能把这祸事归到我自己头上来。真的是让我好不头大。而王爷若是一时方寸大乱把我杀了,却一来消了气,将这案子揭过,饶了我绿林兄弟的性命。二来也不会牵连那诸位长官,末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还有一句“何况家中有些变乱,我心烦的紧,本就不想活了”没有说出来。

杨林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你驰名山东,素来号称是’小专褚,赛孟尝’,想来素来是极其孝顺的,也当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自轻,教你双亲如何伤心?如此一来,虽是忠义双全了,却如何称孝?”

秦琼一听,却是如同五雷轰顶。

却不知秦琼如何说道,后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