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杜雨霖开着车去一家照片馆取前几天让他们修的那台莱卡照相机。
杜雨霖从照相馆出来拿着相机试了一下，就在这时，他看见前面不远处停了一辆跟自己车一样的“斯蒂庞克”牌轿车，这个牌子的车在北平并不多见，杜雨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车内的人，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又是建设总署长殷同和，另外一个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两人坐在车内窃窃私语，样子有些神秘。
杜雨霖下意识地拍了两张照片。然后上了车。
杜雨霖到警政局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总务室让人把自己刚拍的两张照片给洗出来。
下午，杜雨霖到总务室取回两张照片，边走边看。
他正往自己办公室走着，冷不防有人在他背后拍了下他的肩，他回头一看，把他吓了一跳，李化龙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打着一条腥红的领带得意洋洋地站在他身后。
杜雨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小李子，你这是要去演文明戏还是怎么的，穿成这样？”
李化龙撇撇嘴，拿腔拿调地说：“杜副处长，前几天你去重庆了，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本人现在已经被提升为队长了，你以后最好叫我李队长，OK？”李化龙看到杜雨霖心中的两张照片，拿过来看了一下，“切，我以为你拍什么美人儿的照片，你闲着没事拍两个大男人干什么？嗳，你认识这个爱德华呀？”
杜雨霖问：“谁是爱德华？”
李化龙指了指照片上的那个洋人，“不就是他喽。”
“你认识他？他是干什么的？”
“这个家伙叫爱德华？休斯，表面上是美国一家报纸派驻北平的记者，认识许多大人物，对了，听说他实际上是一个特工。”
“特工？”
“是啊，前些天清水还让我去他们记者站调查过一些事情，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牛轰轰的。嗳，这殷署长怎么跟这小子坐在一起？”
杜雨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拿着照片往自己办公室走，李化龙紧跟在他身侧，“七哥，还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知道谁当上总务局局长了吗？”
杜雨霖笑了笑，转向向自己办公室走，李化龙紧跟在他身侧，“七哥，还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知道谁当上总务局局长了吗？”
“这个听说了，是邱君牧嘛，说是破了个大案子。”
“我跟你说这事儿呀，咱们万局长真是屈，这个案子本来是咱们警政局办的，你不在家，局长让李处长负责，也不知怎么弄的，中间邱君牧冒出来，把凶手给抓着了，这不，老茂川一高兴就升他当总务局局长了。我还以为邱君牧马上就要完了，没想到人家竟然高升了，真是世事难料。”
杜雨霖仍往前走，边走边说：“李队长，我发现最近学问见长，不仅会说洋文了还会拽文词儿，世事难料这词都会说了。”
“七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怎么着就许你说洋文拽古词儿，就不许我说几句？”
“你看你看，我这是夸你嘛，你怎么想到我损你了呢？”
“我听着你的话不像是在夸我。”
两人正说笑着，沈子砚从对面走来，见到杜雨霖，微微地点了下头，“杜副处长早。”
杜雨霖回应地点了下头，“你早。”
两人擦肩而过。
跟在杜雨霖身侧的李化龙小声地说：“七哥，我怎么觉得这个小丫头自从跟你从重庆回来怎么转了性了？”
“转性，我怎么没看出来？”
“可不嘛，以前吧，说三句话一定有一句得带个‘老子’，动不动就跟人急，到哪儿都是大大咧咧的一副男人相，从来也没讲究穿戴，你猜怎么着，昨天，就昨天呀，我去她办公室，看见她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擦粉呢，当时我都晕了，看看外边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还是她吗？”
“你这人说话别这么损呀，什么男人相，人家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讲究个穿戴，擦点粉有什么奇怪，什么太阳从西边出来。”
李化龙推了杜雨霖一把，“你就跟我装吧，是不是你跟她在重庆有了什么事儿呀？”
杜雨霖转脸瞪了李化龙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没见她刚才见你那样，跟个小媳妇似的，还‘杜副处长早’，说还没说话，小脸红的跟会情郎似的，你没看出来，是你傻还是我傻？”
杜雨霖立住脚，“这一点我可以确定，是你傻。”
“好，我傻我傻，对了，七哥，你傻弟弟有件事求你。”
“什么事？”
“你车借我开两天成吗？”
“干吗？”
“叶小姐这几天休息，我想陪她出去逛逛，你知道，爷们儿有车才显得有面儿嘛。”
杜雨霖眉梢动了一下，掏出车钥匙，扔给李化龙。
李化龙双手接住车钥匙，“谢了，哥，你是我亲哥，拜拜了您呐。”说着转身兴冲冲地走了。
杜雨霖走进办公室，从茶叶罐里捏出一小撮茶叶刚沏上，万克明推门进来，把他吓了一跳，说：“局长，您来了……找我有事儿？”
万克明少有的一脸愁闷的样子，背着手，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就想找你聊聊，不耽误你吧？”
杜雨霖摇头，“您来的正好，这是我刚沏的茶。”说着给万克明倒了一杯。
万克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
杜雨霖知道万克明是因为没当上总务局局长上火，但是他并没点破，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万克明，等着他说话。
万克明拢了一下稀疏的头发，说道：“听说了吧，邱君牧当上总务局局长了。”
杜雨霖说：“我也是刚知道，听说是破了个大案子，什么案子呀？”
“有两个日本皇室的特使来北平公干，在街上骑马让人给行刺了，本来是让咱们警政局查办的案子，可是……”
“我听说这事儿是由李处长负责的，怎么中间又冒出了个邱局长呀？”
万克明一听这话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刚要说话，忽然指了指杜雨霖办公桌上的台灯，摇了摇头。
杜雨霖会意地一笑。
万克明叹了口气，站起身，“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声，李处长要调到军务局当副局长了，接替邱局长主管军务局的工作，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扶正了。”
“真的呀，也是因为这次破了大案吧？”
“是啊，早上齐督办刚给我打的电话先跟我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觉得你也要个心理准备。”说着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杜雨霖一眼。
杜雨霖试探地问道：“局长，您的意思是？”
“我寻思着既然李处长上升了，行动处处长的位子出了缺，你就补上吧，我已经向上面打报告了，下个月下旬应该能有个回音儿。”说着站起身，向杜雨霖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万克明刚走，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是邱君牧，“兄弟，你可回来了，我这些天想在六国饭店请客，你不回来我都没法请，这不，你也回来了，明天晚上八点，你务必得到呀。”
杜雨霖说：“老哥高升，兄弟当然得到道祝贺，这个是必须的。”
邱君牧谦虚地说：“你听说了，哎，什么高升，不过是平调嘛，都是替齐督办办事的。”
“那是那是，兄弟以后还得请老哥多多关照呀。”
“自家兄弟，没说的，放心。”邱君牧的声音里掩不住的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