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一回家就听见池田雅子在自己的房间极压抑却又极伤心的哭声。
杜雨霖用眼神问上来接自己手中皮包的小翠怎么了。
小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一回来就躲在房间里哭,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要不你去问问吧,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杜雨霖想了想,应该是今天见张鸿伟两人说了什么。想到这儿,他走到池田雅子房间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雅子,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池田雅子马上停止了哭声,站起来给杜雨霖开了房门,边开房开擦拭还不断流下来的眼泪。
杜雨霖问:“是因为老张吗?”
池田雅子默默地点点头,“他今天在和我见面时跟我说让我们组织上想办法……想办法……帮帮他。”
“帮帮他?他是想让人帮他上路?”
“是的。他说敌人过一段时间就对他进行无情的摧残,他现在已经快崩溃了,他害怕自己一旦受不了,会变节,所以……所以让我们组织上想想办法帮帮他。”说到这儿,池田雅子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杜雨霖叹了口气说:“像你们做这种地下工作的特工就是这样,活在刀尖上一样,十分危险不说,有的时候真的生不如死,唉,不易呀。”
池田雅子忽然仰起脸,表情怪异地说:“雨霖,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也让敌人给捉去了,拜托你一定要尽快送我上路,我……我怕我受不了那种苦。”
杜雨霖笑着轻拍了她头一下,“这好好的,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
池田雅子表情坚毅地说:“这不是说丧气话,像做我们这种工作的,这样的事心里早有准备,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怕生不如死。”
杜雨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好,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帮你。不过,要是等我也去了阴曹地府,你可不要骂我呀。”说着自己先勉强地笑了笑。
池田雅子用渴求的眼神凝视着杜雨霖,把杜雨霖看得心里直发毛,“你,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
池田雅子说:“雨霖,你不能帮帮老张吗,说心里话,今天我见他那个样子,心都碎了。”
杜雨霖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对不起,雅子,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杜雨霖双手扶住池田雅子的肩膀,“因为我相信只要有一点希望,也不要走那条路,毕竟那是一条生命,白白的结束了,多可惜。”
“希望?你还认为有希望吗?”
“当然,很多希望都隐藏在绝望里,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雅子,不要太伤心。我相信老张能抗过去,你也要相信老张会这样。”
池田雅子定定地看着杜雨霖,好像不认识他似的。
杜雨霖笑着问:“你这又是干吗?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池田雅子有些感慨地说:“雨霖,我越来越发现你跟我以前对你的认识是不全面的,我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你了。”
杜雨霖呵呵笑了一下,“好了,别夸我了,走出去吃点饭吧,是不是都饿了一天了,还演了那么大的戏。”
池田雅子听杜雨霖这么说,忽然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脸上莫名地现出些愠色。
杜雨霖心如发丝,马上看出她表情的细微变化,于是问她:“你又是怎么了?”
池田雅子略有些生气地问:“说到今天演戏我倒有件事要问问你,当时我假装摔倒了,是谁让你摩挲我……我胸口了,真是的,都那个时候了还占我的便宜,真是死性不改。”
“你说这事儿我全要跟你说了,我给你写的剧本好像没有摔倒在地的戏码,你没按我设计好的剧本演,我还以为你真的……真的背过气了呢,当时我急得没办法,所以才……”
池田雅子狠狠地白了一眼,“你得了吧,鬼才相信你说的鬼话,跟你一起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真有你的,那么紧张的时刻,也不忘了占便宜。”
杜雨霖呵呵地笑,“天地良心,当时真是想救你来着。对了,当时怎么回事呀,你怎么就突然倒在地上?跟你说实话,当时我真是吓到了。”
池田雅子叹了口气,“当时我有很多话要跟老张说,正说到一半,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一定是水川伊夫那家伙起疑心了,所以就急中生智倒在地上。”
杜雨霖向池田雅子挑了挑大拇指,“你可真行,你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池田雅子颇为自负地说:“一个优秀特工的演技当然要比一个优秀的演员要好了。演员演不好,没什么,可以重新演一遍,特工演戏演不好命就没有了。”
……
大同炭矿株式会社从德国进口的采矿设备陆陆续续进来了。
这一天,杜雨霖到45号矿井去看设备安装。他开着车刚进矿井,就见沈子砚和李化龙两个人站在井口说着什么。
沈子砚穿着一又高筒马靴,叉着腰,英姿飒爽地站在那儿,见杜雨霖来了,紧走几步,兴师问罪似地问道:“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把‘华莱士’还给我,这都几天了,你们还讲不讲点信用了?”
说到还狗这件事,杜雨霖真是左右为难。这几天杜雨霖一直想趁着小翠高兴劝她让自己把狗还回去。可是他一提这事儿,小翠也不管事前怎么跟他说笑,马上脸色一变,转身离开,再怎么叫她也不应声。
昨天早上,杜雨霖想趁着小翠睡觉没醒偷偷地把“华莱士”带出家门。可是他一拉“华莱士”,“华莱士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大声地叫了起来。
小翠听到“华莱士”叫,衣服也没穿,穿着兜肚和睡裤就冲了出来,死死地抱住“华莱士”,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杜雨霖,发着狠说:“我告诉你呀,你要是敢把小华弄走,我就死给你看。”
就为了这事儿,小翠史无前例的几天没有理杜雨霖,两人的目光一碰就像仇人似的。连池田雅子都觉得不对,笑着调侃杜雨霖是不是半夜走错了房间。
沈子砚见杜雨霖只是干笑,不说话,有些恼了,“怎么着,想耍赖是不是?”
杜雨霖说:“子砚,要不这样好不好,这条狗呢我就不还给你了,过些天我再给你弄一天更好的。”
沈子砚气哼哼地说:“你少来了,别的金狗银狗我也不要,我就要‘华莱士’。怎么着,你杜大队长一向对付女人很有一套的,现在连一个小丫头都弄不了,是不是让了人家不少便宜呀?”
“你胡说什么,我哪占她什么便宜,可是她要死要活的不肯还,总不至于为了这件事就闹出人命吧,我跟你说,那个小丫头你是不了解,向来是说到做到服气倔得狠。”
沈子砚冷冷地说:“她脾气倔得狠,我也不是软蛋,她说到做到,我也差不多,你是了解我的,对吧?我告诉你呀,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再不给我还回来,我就带着枪上你家去抢,到时候闹起来你可别说我不给你留脸。”说着转身要走。
杜雨霖一把拉住他。
沈子砚不耐烦地一把扔开他拉着自己的手,“别拉拉扯扯的,光天化日的,让别人以为咱俩有什么事儿似的,说吧,什么事。”
杜雨霖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老张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跟谷铁衣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不跟他说说把他给放了。”
听了杜雨霖这话,沈子砚神情有些黯然,停了一下,她好像有些为难地说:“我跟我姨父说了,可是他说现在书呆子已经确认是共党要犯,虽说日本人给他些面子,可是再怎么给面子也不会因为他的面子而把共党要犯给放了呀?他只是一个工程师,不是日本天皇。”
杜雨霖有些愕然地看着沈了砚,问:“这话是谷铁衣说的?”
杜雨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觉得以谷铁衣的休养,就算是他这么想,他也不可能这么说。另外,让他惊讶的是沈子砚在说这些话时的态度,那完全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样子,根本不像以前她和张鸿伟亲亲热热时的样子。
沈子砚有些不耐烦地说:“他的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个意思,所以我也没办法。书呆子是专门跟日本人做对的共党要犯,现在除了日本天皇给他下****,否则谁也帮不了他。”说着转身走了。
杜雨霖久久地伫立在那看着沈子砚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愕然表情久久的没有退去。
李化龙走了过来,“七哥,你又怎么弄咱们这位大小姐了?你看她气呼呼的样子?”
杜雨霖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她,她的变化这么大。”
李化龙点点头说:“你也注意到了,我也刚刚才注意到,身子越来越有模有样了,该鼓的地方都鼓起来了,你瞧瞧那小屁股扭的,嘿,真有味儿,现在她可完全不像刚来北平时哪儿哪儿都瘪瘪哈哈得不像个女人了。”
杜雨霖转脸看了李化龙一眼,李化龙的脸上是一副无比痴迷的模样。杜雨霖笑着问:“怎么着,听这话味儿你对她有意思?”
李化龙转过脸,“是啊,七哥,你看我跟她有没有戏?”
杜雨霖眨眨眼,“有戏。”
李化龙受到鼓舞似的,“好,你在这方面是行家,你说有戏就一准儿有戏。七哥,这事要是真成了,我请你喝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