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街边的一个小茶馆,张鸿伟和闻斌头对头地喝着茶。张鸿伟一脸的烦闷。
闻斌给他续了杯茶,问:“老张,你这是怎么了,你很少这样子呀?”
张鸿伟抬着看了闻斌一眼,“组织上想让杜雨霖帮助我们实施‘蜂刺计划’现在前面的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我也从北平带来了炸药,可是他却突然提出不想帮我们的忙了,眼见着日本人一火车一火车地往日本运煤,眼看着咱们中国的资源被他们运走,你说我不能不着急吗?”
“我们非得要他帮助吗?”
张鸿伟点了点头,“现在日本人对各大矿井的守卫很严格,不仅有许多监工还派了大量的士兵,我们想打进去太难了,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上级又要求我们在本月内就实施第二部计划,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他为什么又中途反悔了?”
“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人的脾气很怪,让捉摸不透,不过,他提出这个要救也不算太过分,炸矿井毕竟要冒很大的风险,说不定命就没了。”
闻斌四下看了看,问:“那他有没有说怎么样他才肯帮我们呢?”
“说了,他向我提出希望我们能给他出个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他不是汉奸。”
“这个恐怕有一定的难度吧,他以前毕竟是做过汉奸的,上级……”
“上级当然不同意了,不过,上级答应如果他帮我们完成‘蜂刺计划’就会给他出。”
“既然上级答应了,你还愁什么?”
“问题是他提出帮我们做事的前提是我们先给他出证明之后他才肯替我们做事。他那个人的脾气你是了解的,非常固执,所以……”
“这可怎么办,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先假装告诉他上级已经同意给他出证明,只不过因为其它的原因暂时不能给他,等他替我们完成了任务,我们再给他出。”
“那不是骗他吗?”
“老张,你这是怎么了,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怎么能说是骗他呢?”
张鸿伟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从我们的角度说可能是权宜之计,可是从他的角度说说骗也不为过,我以前曾经对他失过信,我不能再这么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找他再谈谈,我相信他虽说曾经是一个汉奸,但他毕竟是一个中国人,而且他当初当汉奸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他真的想当汉奸。”
“你有大多把握能说服他?”
张鸿伟想了想,摇摇头,“我没有多大把握,只能是碰碰运气了。”
……
杜雨霖头戴安全帽,身穿着工作服刚从一个矿井出来,忽然看见小林佑吉站在矿井口。小林是做行政工作的很少来矿井。杜雨霖问他,“小林先生,你怎么来了?”
小林笑容可掬地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呀。”
“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小林把杜雨霖拉到一旁,小声地说:“于工,你跟‘栖凤楼’那个玉凤凰玉姑娘是不是很熟呀?”
“算不上熟,我上次去美国时,她在街上遇上麻烦了,碰巧让我撞见了,我帮了她个小忙。”
“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那天她能出来给我们唱曲儿,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你问这个干什么吗?”
“是这样,水川先生对这位玉姑娘很仰慕,想和她进一步交往,可是你也知道这位玉姑娘的脾气,我怕贸然去又碰个软钉子,所以我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再去一趟‘栖凤楼’。”
杜雨霖斜了小林佑吉一眼,“小林先生,你这是让我拉皮条呀,我可不干这种事。”
“于工,你想多了,大家只是见见面聊聊天,又不干别的怎么能说是拉皮条呢。这样好不好,这件事就算我求你了,你帮我这个忙,我一定会记住的。”
小林佑吉是个很清高的人,他很少以这种口气跟人说话。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说着杜雨霖转身离开了。
傍晚时分,杜雨霖刚回家就见张鸿伟坐在客厅,池田雅子在对面陪着他,两人正说话呢。
见杜雨霖回来,池田雅子站起身,走过来,替他换了拖鞋,并接过他手中的皮包,关切地问:“你回来了,辛苦了,热水我给你放好了,你洗澡吧。”
杜雨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客厅里正在向他们这边张望的张鸿伟,对池田雅子说:“哪有你这样做人家老婆的,自己和一个男人在客厅聊天让自己的男人去洗澡给你们腾地儿亲热?”
池田雅子一听这话,面色一凛,“喂,你又说这种话?”
杜雨霖见池田雅子生气了,笑了笑说:“别生气,逗你玩儿呢。”说着走进客厅和张鸿伟打了个招呼,然后问:“老张,看你的样子是把我要的东西拿来了?”
张鸿伟看了池田雅子一眼,然后说:“雅子,我能和杜先生单独聊几句吗?”
池田雅子点点头,回到卧室。
杜雨霖有些不解地问张鸿伟,“她不是你们的人吗,有什么话还得避着她?”
张鸿伟笑了笑,“你不知道,我们是有严格纪律的,该知道的事情可以知道,不该知道就算自己的同志也不可以知道。”
杜雨霖微笑了一下,坐在张鸿伟的对面,“好,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你说吧。”
“杜先生,你向我们提出的要求我已经向我的上级请示了,我们上级给我的答复是,证明我们可以给你出,不过得你帮我们完成这个任务之后。”
“为什么要等完成任务之后,要不是我没有完成任务是不是就不给我出了?”
“不是这样的。我们上级的意思最少你得让我们看出你替我们做事的诚意。”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吧。老实说,我也不想在大同呆下去了。过些天我准备去美国或者法国。”
张鸿伟严肃地直视着杜雨霖,“杜先生,且不说你是不是个汉奸,我想你最起码应该是一个中国人吧,做为一个中国人,你就甘心看着日本人把我们国家的资源肆无忌惮的抢走而无动于衷?”
杜雨霖抿了一下嘴唇,“我当然不甘心,可是我一个草民对这种事实在是无能为力。”
张鸿伟猛地站起来,“不,你有能力,可是你就是不愿意出力,你不要忘了,我们为了营救你伤亡了七个人,这七个人都是我们组织内的精英分子。”
杜雨霖用嘲讽的口气大声地问道:“这么说你们当初救我就为了让我对你们感恩带德帮你做事,是吗?”
“你能不能不从这么狭隘的角度考虑问题。我们之所以要救你并不是想让你对我们感恩带德,我们需要一个更有能力替我们这个国家出一把力的人。而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侵略者们把我们国家的资源拉到他们的国家海底存起来,利用我们国家的资源成为他们进一步侵略我们的国家迫害我们的人民的有力保障而不闻不问,我认为从这个角度说,说你是个汉奸一点也不为过。”
杜雨霖怒视着张鸿伟,“你说什么?”
张鸿伟逼着着杜雨霖,“我说错了吗?自己明明有能力可以帮助国家,可是就不是不出力,这和一个汉奸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一个汉奸更可恨!”
池田雅子可能是在卧室里听到他们激烈的争吵,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你们吵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把头转向池田雅子。
池田雅子对张鸿伟摇了摇头,“鸿伟,我先冷静一下。”
张鸿伟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
杜雨霖以丈夫对妻子的口气对池田雅子说:“雅子,家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老张一般也不来,晚上请他在家里吃顿饭吧。”
池田雅子说:“家里没什么了,要不我出去买点菜吧,可是你们不要再吵了,好吗?”说着分别看了看两人。
两人几乎同时地点了点头。
池田雅子换了衣服,拿着菜篮子出去了。
杜雨霖站起身沏了壶茶,把茶壶端到茶几上,看着张鸿伟,问道:“老张,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说实话。”
张鸿伟看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你和雅子是不是恋人关系?”
张鸿伟犹豫了一下,说:“算是吧。”
“结婚了?”
“没有。”
“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结婚?”
张鸿伟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我是从事什么工作的,现在的形势我不说你也看得出来,非常严峻,说不定我哪天就没命了。她还那么年轻,我不想耽误她大好的青春。对了,你干吗问这个,你不会是……”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杜雨霖看茶泡得差不多了,给张鸿伟倒了一杯,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在哈尔滨一所大学里教书,在那里认识的,她曾经是我的学生。”
“哦,原来是师生恋。是你让她成为你的同志的?”
“是的,我是她的入党介绍人。”
“你俩是谁追的谁,你不会是利用工作之便……”
张鸿伟苦笑,“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杜雨霖喝了口茶,“这个可说不准,这么漂亮优雅的姑娘,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动心的。”
张鸿伟看着杜雨霖,“怎么,你对她动心了?”
杜雨霖点了点头,“只可惜她是你的女人,老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要是她不是你的女人,不管怎样我也要追她。”
张鸿伟哈哈大笑,“杜先生,你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她对你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
张鸿伟笑了笑说:“她是个很传统,很古板的女人,对你……应该不会……”
杜雨霖呵呵笑了一下,“老张,我这辈子都是女人追的我,从来没追过女人,我很想找个女人追追试试追女人是什么感觉。”
“那你就试试吧。不过我可以跟你赌任何东西,我赌你没戏。”
杜雨霖定定地看着张鸿伟,“老张,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是很刺激?”
张鸿伟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杜先生,如果你能把这种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用在替国家、民族出力上该多好呀!”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我的人生态度就是享受美好的人生,国家呀,民族这类事情还是让你们这些有信仰有理想的人去干吧。”
张鸿伟又站了起来,神情严峻地说:“享受人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如果你的国家都灭亡了,你成了个亡国奴,你觉得你还能享受人生吗?我们的敌人会让你享受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