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九剑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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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寒夜相别

长空见她哭得这般,也眼眶红红的,心疼的扶起了她,柔声说:“我可怜的侄女啊,据说你落到坏人手中?可是受了很多苦啊,都沦落街头做乞丐了。”

看长空的样子,影儿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心中悲喜交接,直扑到长空怀里呜呜哭着,多少的悲痛心酸和委屈,全部随着泪水涌了出来。

长空轻拍着她抽搐的肩头,闭上眼睛,心中涌现的,是二十年前那些与兄弟一起叱风云的场面。

当年的飞花三雄,如今却只剩他一个人了,心中想到这些,不免戚戚震痛,疾首不已。

长空盯着影儿端详了一阵,跟她说:“哎,我二弟有这么有孝心的女儿,他死也瞑目了。”

“如若没有爹爹,影儿早就死了,可是爹爹却不等影儿给他尽孝,自己匆匆忙忙的走了。”说到她爹爹,影儿痛不欲生。

她借着这个机会,把她爹爹惨死的过程跟大伯一五一十的说了,直说得长空额头的青筋气得暴起,手中的刀翁翁作响,那是因发怒颤抖而漾起的龙吟之声。

最后,长空的一张脸已因极度悲愤而变得白红相间,他森然道:“所有害过我二弟的人,洒家发誓,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绝不放过一个。”

天,已经亮了,那二人坐在那晨光之中,已不知时间的轮转般。

影儿已停止了哭泣,她盯着长空的那把刀,那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刀口上高高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流转,更增加了锋的凉意,九龙纹络,霸气十足,这无疑是一把好刀。

她看吧心中不由得豪情顿生,脱口赞道:“好刀。”

“铮”,刀风彻起,有如龙腾,长空因怒而发,手中长刀已凌空一拔,无边的怒气携着强劲刀风,化作一道削天金光,劈空而出,刀身丝丝叫着,似欲把空气劈作两半一般。

“轰”,金色刀劲落到那镇子街心,一时石沙横飞,大地震荡,长空已把那青石铺就的街面一刀劈开一条深沟,这万斤巨力,竟能一蹙而就,一招之间,可见威力是何般强悍!

盯着那宽约一尺,长有数丈的深沟,所有人都傻了眼。

长空刀风收回,对影儿道:“侄女,你想报仇么?为你爹爹报仇!”

“想!”影儿毫不犹豫地答。

“刚才这一招,能够让你报仇么?”长空望着路心,问她。

影儿思考着。

长空又道:“如果这一招都不能报仇,雪影刀法的其它招式比这个厉害十倍,你肯愿跟大伯学?”

影儿摇头:“可是侄儿已经拜飘云师父为师了,恩师待侄儿不薄,影儿不想背叛她。”

“你真是傻,你学洒家武功又不是学别人的,洒家是你大伯,这叫家传武功,与你师父的武功又不冲突,何来背叛?”长空跟她说,影儿听了似懂非懂,心里直问:“可以这样吗?”

影儿与长空二人付了早茶钱,便大步走到镇上,往丐帮总舵方向而去。

此时浓霜融化,田地间正腾起缕缕烟气,日头冬升,一抹金黄挂在了天边,秋天本该是收获的季节。

但二人通看过来,只见沿途庄稼稀少,田地荒芜,没见有多少农人在田间劳作,倒是那逃荒要饭,讨口活命的人一路皆是。

这又并非大灾之年,何故有这么多逃难之人呢?

想必是那苛捐杂税,贪官暴吏害得他们在故土无法过活,不得已只得携家带口离乡背井出来讨生活。

望着这世间疾苦,长空的脸孔上,早已浮现出悲悯之神色,十多年前的那些场景,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心中,有一道遗憾,深得无法弥补。

龙渊城中,城主府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斗室内,一威武不凡的中年老者正挥豪泼墨,奋笔疾书。

宣纸上,笔如龙蛇,刚劲威猛,一帖书法在老者滋意挥洒之间,迅然书就。

最后一笔落定之时,老者发话了:“琴儿,剑给我罢。”

“来了,青哥哥。”一声甜腻的话音回道。

那话音后,一位中年美妇双手平捧一柄青晖皓皓的长剑,款款行来。

美妇行至书桌前,将剑递与老者,低头盯着桌上那帖书法,赞叹不绝:“青哥哥,没想到你多年未提笔,字依旧写的这般漂亮,若在太平年间,以你水平,可到街头卖字发财了。”

说罢以手捂唇,咯咯嬉笑起来,美妇的笑犹如三春之晖,顿时让阴暗的斗室明亮了不少。

老者却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探手接过美妇递来的长剑,将其平平置于宣纸上,双目却始终不离那剑身。

他发出一声叹息:“可惜,这个世界却不太平啊!”

见老者浓眉紧锁,一脸忧愁,美妇也隐去了笑意,她也盯着宣纸上那柄长剑,讪讪道:“丹书铁剑,青哥哥这是要把龙渊剑送给寒儿么?”

“琴儿,你不愧是天下最聪明的人。”老者身体一震,抬目盯着那美妇,点头赞道:“普天之下,只有寒儿配得此剑。”

美妇也点头回道:“飞花坞的传人,仗剑龙渊,理所当然!”

风如刀割,一员小将手握长枪,打马飞驰,踏过那累累尸骨,杀向前方。

龙渊城下,兵火燎天。

敌军围城七月之久,因久攻不下,故断了城中水粮,数万军民,面临饿毙之灾。

小将风易寒眼看城中存水一天天枯竭,心急如焚,这日不顾大伙反对,单枪匹马杀出城西,欲替城中百姓寻得甘泉,怎料在城下被三千敌军重重包围,插翅难飞。

又是一场厮杀落定后,风易寒已身受重伤,血染铠甲,年少的他,在那如血般烈红的夕阳之下,提枪指天,对那敌军主帅咆哮道:“来啊,来杀小爷啊,你风小爷顶天立地,不惧胡贼!”

声如洪钟,掠过这烽烟滚滚的战场,荡到那敌军主帅的座驾之前。

敌军主帅胡天笑,也是一位英气蓬勃的少年,此刻千万支箭羽对准了战场中央的风易寒,只要主帅一声令下,那嚣张不羁的家伙瞬间就可变成刺猬。

胡天笑剑眉一挑,朗声道:“阁下行事如此粗鲁莽撞,与头犟驴无异,实在看不出你是飞花坞传人,你想要本王杀你,本王偏不成全,因为杀你会脏了本王的手。”

他这话毕,全场顿时爆发哄然大笑。

胡天笑大手一挥,千万军马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了那小将风易寒待在原地,额头的青筋却已气得爆鼓而起。

那胡天笑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搅进了他的心脏,揉碎了他的自尊,夕阳下,那孤单的少年发了狂般仰天长啸:“我是飞花坞后人,我不是蠢驴,我不要你侮辱我的名声,啊啊啊啊!”

咆哮声却被敌军的嘲笑声很快淹没了……

那天,他成了龙渊城军民的英雄。

因为敌军退出十里之外,给龙渊城让出了城外的泉眼。

但是这个英雄没有得到任何的奖赏,而是得到了一纸罚令:因为他不遵军令私自行动,督军削去了他的军藉,连夜发配出城,永不允许参军。

此般重罚,连他义父也保不了他,而他义父便是那用毕生镇守龙渊的大侠萧长青。

长风呜咽,月影西斜,城南荒郊,卸下军装的风易寒跪别义父义母。

枯草连天,少年已泣不成声!

义母将之扶起,伸手替他擦泪,万般心疼地道:“寒儿莫哭,男儿汉大丈夫,心中若有报国志,无论在哪都能报国。”

风易寒含泪道:“我不会给飞花坞丢脸的,不会的,对不对,义母?”

义母捧着他的脸,点头安慰他:“你是顶天立地的飞花坞男儿,当然不会丢飞花坞的脸,义父义母相信你。”

听罢义母之言,风易寒心中一暖,哭得更大声了,想想自己落难之时,幸得义父义母收养,本想留在义父义母身边保家卫国以传飞花坞之志,岂料这小小的梦想却被自己的一个冲动给断送了。

“风易寒,男儿有泪不轻弹,从此刻开始,你不可再哭。”义父冰冷的声音在义母身后响起。

风易寒心中一震,眼中泪水不觉间断了,忙颤声道:“义父,孩儿知错了。”

义父缓缓举起一件物事,举到风易寒面前,道:“此包裹里有宋时岳飞岳元帅的一词,希望吾儿终生铭记飞花坞之志,以毕生之力劻扶正义保我大明河山。”

风易寒闻之,浑身顿觉热血沸腾,忙接过那沉沉包裹,举于头顶,扑通跪在义父义母身前,低头发誓道:“孩儿风易寒发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那是岳飞的诗词,今从他口中说出,真是句句泣血,字字揪心!

“侠之大者,以民为先,吾儿能为龙渊万民而冒死寻水,天生便是侠骨铮铮,有你这样的后代,飞花坞群雄九泉之下也应该瞑目了。”

义父那话语竟是从夜空之中飘来,风易寒一惊抬头,哪有义父义母的身影?

原来二人已飘空而去,只剩风易寒孤单单一人举着那包裹,呆立在荒草地里。

他泪再涌出,哭喊道:“义父,义母,你们不要孩儿了……”

“寒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师徒缘尽于此,日后若有难处,自去飞雪城找你影儿妹妹吧,记住义母的话,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是义母的嘱咐,但是,声音却愈来愈远,直到最后,听也听不见了。

风易寒痛哭了半夜,直到霜满草尖,呵气成冰之时,他才想到应该找个取暖的地方,毕竟,想当英雄的话,首先不要被冻死。

他把那件沉重的包裹捆在背上,踩着月光,一瘸一拐的朝城西南方向行去。

因白日在战场上受了伤,行路比平日满了不少,古道之上灰尘堆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连逃荒流民都不敢靠近龙渊城,那古道之上只有风易寒一个孤单的身影在吃力挪动。

夜风呼呼,月色黯淡,古道两旁的坟包顶上,一团团蓝幽幽的荧火在跳着舞蹈,不知名的怪鸟在夜空中似哭似笑般的鸣嘀着,让人背脊不由的一阵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