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萧桓立即否认,“我知道以往是我对不住她,让她伤心,只要阿君愿意接受我,生同衾死同穴,我今生绝不会负她。”
这对于皇族而言已经是极重的诺言了。沈家父子对望了一眼,虽然对沈承君的遭遇很不满,但显然对方已经给了解释,现在是自家宝贝不肯接受萧桓,不是萧桓有意冷淡她。
联想到那次回府的情景,貌似还真是这样的。
沈戎此时其实已经相信了萧桓的说辞,但犹豫了下还是道:“你们小辈的事,我懒得操心,但如果君儿始终不肯接受你,难道你就要耽搁她一辈子?”
这会儿风水轮流转,可不是他家宝贝痴恋纠缠的时候了。
萧桓低低笑了笑,眸光不自觉的软了几分,扫向床上依旧昏睡着的沈承君:“只要她还在我身边,总有一天她会愿意的。”
言下之意,也是承认了他是对沈承君不会放手,沈戎下意识的还要再继续说几句,倒是沈承逸上前来轻轻拉了拉沈戎的胳膊,给了他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谁知道自家宝贝究竟是真的不打算跟萧桓过了,还是在跟萧桓闹小脾气,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如果真被自己搅黄了,估计宝贝醒过来会提着鞭子追着打吧。沈戎想明白了沈承逸的意思,一个激灵,闭嘴了,在看看萧桓此刻被自己打不还手的教训成那个样子,心里的气算是也出了。
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君儿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找到解决之法了?”
虽然冬夏方才已经说过一遍,但沈戎还有面露担忧,他曾经亲身经历过,和顺更是折在了这东西上面,想起发妻,沈戎坚毅的面容上也不免染上一抹哀戚。
萧桓心里正暗喜沈承君应该没有提前给沈家过话,听到询问连忙道:“此毒的出处暂时还在查,阿君似乎是曾经机缘巧合服侍了与毒性相抗的东西,给解毒争取到了些缓解时间,凌墨先生如今就在府上,已言明并无大碍。”
“嗯,那就好。”凌墨医仙谷主的名号沈戎还是听过的,有了凌墨坐镇,再看自家宝贝的情形与当年和顺也大为不同,沈戎心里松了口气。
“方才岳父与兄长看过阿君的手臂,是否在那里有什么不妥之处?”萧桓紧接着追问了一句,当年和顺公主暴毙,所有相关之人被昭德帝血洗,除了侥幸存活的徐太医,最熟悉这种毒的就是沈家父子了,两人一听说这种毒就急着去看沈承君的手臂,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沈戎先是一怔,随即又跟沈承逸交换了眼色。
萧桓又道:“如今阿君在我身边,下毒的幕后黑手尚未揪出,岳父要是有什么痕迹可寻,不妨稍作提点,也好让小婿更好保护阿君。”
沈戎闻言微微叹了口气,“也罢,你是君儿的夫君,有些事你的确需要知道。我们两人刚才查看君儿的手臂,是为了寻找这种印记。”
沈戎说完,沈承逸便从怀里拿出一方玉佩,递给了萧桓。
晶莹剔透的美玉做工十分精巧,中间的凤形图腾更是栩栩如生,沈承逸解释道:“这是我母亲幼年时曾经佩戴过的。”
萧桓点了点头,暗暗将这图形记在心里,才又十分珍重的递还过去,这可是和顺公主的遗物。
沈戎却摇头,示意他拿着:“当年和顺出事前,她就有过预感,手臂上曾经出现过一道金色的印痕,形如金凤,与她玉佩上的图案如出一辙,那时和顺如同惊弓之鸟终日惶惶,抱着君儿躲在院子里不肯出来,我这人心粗,只当她是受了惊吓。直到后来她在朝晖苑外布下阵法,连我跟承逸都不准进去,我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提起当年的事,沈戎眼底满是愧疚后悔,坚毅的面容上浮起哀伤:“奈何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被我给毁了。”
所谓毁了,自然是指当年他中毒后和顺公主为了保他,以命抵命之举。他一生愧对发妻,发誓要为她守好一双儿女,然而女儿如今还是险遭毒手。
“和顺临终前曾想将君儿送离身边,可我终究舍不得,后来她退而求次,将玉佩交给我,嘱咐若有朝一日君儿手臂上出现同样印痕,就将君儿关进朝晖苑三年,直到印痕消失为止。如今君儿嫁给了你,我们终究无法天天守着,玉佩你先拿着,帮我们看好了她吧。”
萧桓闻言将玉佩珍而重之的收进怀中,然后才不解道:“此事,阿君不知道?”
“她那时还小,许多事都不知道,家母将她关在朝晖苑,曾有贼人误闯阵法触碰机关被她看到了,病了一场,醒来后就不记得了。”沈承逸淡淡的解释道。
萧桓忍不住又望了眼昏睡着的沈承君,如果不是碍于两人在场,他一定将人心疼的搂进怀里,和顺公主出事时沈承君也不过六岁稚童,如果不是受了太大惊吓,也不至于病倒全忘了。
“另外,在没发现印记之前,你不要与阿君提起关于朝晖苑的事。”沈承逸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
萧桓立即投来询问的目光。
沈戎干咳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沈承逸温声道:“家母出事后父亲担心小妹安危,曾学着家母将小妹养在朝晖苑里坚持不准她出门,直到后来君儿受不了那里枯燥跳墙逃走,过了好几天才又被找回来,才解了禁足搬去了闲舒阁。”
说到逃走,萧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承君看着他的目光似乎闪了闪,又恢复了平静。
听完沈家人的解释,萧桓心知这绝不是全部的答案,再问下去两人显然一副不愿多讲的意思,萧桓也就体贴的没再追问,他相信以沈家人对沈承君的爱护,只要是与她安危有关的,两人都不会隐瞒,至于其他的,那就不是萧桓在乎的了。
说完了这些旧事,沈家父子又问了关于沈承君的具体病情,以及相关的可疑人选,听说萧桓已经将蒋琬下狱审问,两人都比较满意,于是将目光锁定在了沈承君发病前晚的太子寿宴上。
太子寿宴,百官齐贺,但沈家父子一向不喜这种热闹,只在当日走了个过场就返回沈府,萧桓特意让人叫来朔月,将当日在寿宴时发生的事情同两人又讲了一遍,小到沈承君喝了一口茶,用了哪几样点心,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有朔月的这番表现,萧桓在岳父心中的地位总算上升了一些,沈戎的脸色好了很多,看着对面那张脸也顺眼了不少。
“皇上虽然下旨彻查,但涉案嫌疑人数太多,从这里面来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沈承逸坐在旁边矮凳上,慢条斯理道:“这种毒要通过两次诱发,那此人至少要和君儿有过三次以上的接触,宴席上那些人,并不具备条件。”
“的确不具备,大理寺那面只是一个威慑,具体是谁,还是要从府里查起。”萧桓诚实的点头,很坦然的接受沈承逸的质疑。
沈承逸何尝听不出他的意思,这是想要借题发挥给自家妹妹立威呢,于是抬眼看了过去,似笑非笑:“那提审的顺序,应该已经订好了?”
“当然,今日先从洒扫侍奉的宫人问起,”萧桓凤眸微眯,唇角浅浅勾起:“明日起开始询问官宦女眷,辛家小姐知书明理,身为女子表率,自然应当首当其冲。”
沈承逸薄唇一弯,温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淡淡启声:“正当如此。”
与此同时,安平王妃中毒,大理寺奉旨提审所有相关涉案嫌疑人的消息一出,震惊皇城,当日为了向东宫投诚,几乎所有皇城亲贵家的女眷都参与了寿宴,如今各个苦着脸在家犯愁,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啊,想想都觉得阴气十足。
好在大家都要去走上一遭,连准太子妃辛玖语都不能幸免,还被排在了众人最先,众人也不禁猜测是不是因为当日她与安平王妃有过言语冲突的缘故,既然大家不分彼此的都要去,对未来择婿的影响应该不大,惊惶过后,大部分人开始渐渐安下心来。
而少部分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位坐立不安,比如当日想要利用沈承君出风头的沈承琪,再比如,那位首当其冲的准太子妃,辛玖语。
此时辛玖语握着大理寺发来的公函站在东宫门外,眼底翻腾着熊熊怒火,脸色发白,披风下娇小的身躯在风中微微颤抖。
当远处暗黄色轿撵出现在视线里,辛玖语的眼睛一亮,随即委屈的咬了咬唇,眼底浮出几缕泪光,却倔强的不肯流下。
引轿的太监远远望到人影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到轿撵旁,翘了兰花指挡在嘴边,低声的朝里面禀报了几声,随着里面人的吩咐,四周小太监停下脚步,帘子一掀,萧睿修长的身形从里面走了出来。
“臣女辛玖语给太子请安。”辛玖语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辛小姐不必多礼,”萧睿抬手免礼,温和笑道:“你在东宫外徘徊,可是有事要找本宫?”
辛玖语犹豫的看了眼萧睿身后的人,萧睿体谅的一挥手,为首的太监立即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