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主帐来到自家兄长的身边,沈承君先是没好气的瞪了沈承逸一眼,这种出风头博关注的幼稚事,很多年前她就已经不爱做了好么。
沈承逸好脾气的温和而笑,对自家小妹莫名其妙的脾气选择无条件无理由的包容,帮着沈承君将弓箭摆放好,抬手指了指前方五十米的箭靶。
对于自家小妹的能力,沈承逸有绝对的信心。
第一轮,将三支箭都命中靶心即可。
沈承君瞧了眼前方那个插着三支羽箭的靶位,很显然那是哥哥自家老哥的杰作,毫不犹豫的将三支箭同时搭到弦上,弓弦拉开,对准了另一侧的靶位,眯眼,松手。
铎——
三支箭同时射出只发出了一声响,同一张弓,同一时间,射在了同一个靶心上。
“不错!”高位上的昭德帝很容易将全部过程揽入眼底,看着沈戎朗笑着出声:“真不愧是阿戎的女儿,有你当年的气魄。得一双儿女如此,你与锦容真是有福啊。”
提起和顺公主,沈戎眼里有一丝黯然闪过,随即毫不谦虚的一扬头:“微臣的女儿比微臣当年强得多。”
“你啊。”昭德帝无奈摇头,对沈戎这副有女万事足的表情表示敬谢不敏,招手把一旁的云阳公主抱进了怀里,不就是软软娇娇的闺女么,谁没有啊。
第二轮,八十米箭靶,同样是三支箭。
沈承君从容接过沈承逸递过来的箭,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箭靶,忽然仰起脸朝着沈承逸一笑,沈承逸稍作犹豫,心领神会的从怀里取出一条黑色丝带,轻轻的缠在了自家妹妹的眼睛上。
不同于上一场的三箭齐发,这回沈承君是接连三回的射出羽箭,第一支正中靶心!第二只再中靶心!当第三支箭射至靶心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厚重的箭靶忽然碎成了几瓣掉落在地上。
再次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呼声,解下丝带的沈承君转身回眸淡淡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观赛的萧桓,即使隔了很多的人,她还是可以在众人之中第一眼就找到他的位置,那是印刻在灵魂里的一种意识,持续了两世的本能。
由始至终,萧桓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都紧紧的握着,仿佛是急于要抓紧什么。
沈承君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朝着沈承逸甜甜一笑,示意他可以继续开始第三轮。
第三轮,百米之外,移动的箭靶。
这是今天的箭术比赛中最难的一项,也是沈承逸力压群雄的一关。
三个箭靶上已经各有一只箭,那是沈承逸先前留下的成绩,两支正中红心,只有第三个箭靶有寸许的偏离。
沈承君朝着沈承逸瞪了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那是他在故意放水,小时候俩人经常玩这种类似的游戏,沈承逸哪次不是箭无虚发,这么刻意的错误,蒙谁呢。
沈承逸尴尬的揉揉鼻子,朝着自家小妹讨好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三个箭靶同时朝着三个方向移动,沈承君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静静的观察着靶位的移动走向,直到半盏茶的时间过去,才慢吞吞的执起了弓。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沈承君箭上再次搭上三只羽箭,对准了前方靶位,轻轻闭上眼睛,默默的寻找与她最契合的那个时机。
倏然眼睛睁开,手指随之一松,三只羽箭飞一般的冲向不同方位的箭靶,三声铎响过后,每只靶位上都竖着一支正中靶心的羽箭,一丝不差,不仅如此,先前沈承逸留下的三支箭,在沈承君射中的同时,纷纷被震落靶位。
“好!”昭德帝大声的赞了一句,底下人见皇帝如此,也都纷纷赞扬沈承君箭术超凡,开始恭维昭德帝跟沈戎。
沈戎淡淡的哼了一声,视线全在自家乖女儿的身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沈承君小时候跟在沈承逸身边练习射箭,小小胳膊连拿弓都费力,咬着唇强撑的倔强模样。
那时候他便决定给自家闺女长大后找一个武将做夫君,懂得欣赏她的好,能够包容她的倔。
可是没想到女儿长大了,心悦的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三皇子萧桓,看着女儿每天为了琴棋诗词废寝忘食,丢开骑射改做闺阁里的投壶弄巧,他就说不出的心疼。
为此他劝了也吵了,最终也只能放任,没办法,女儿的个性像极了她的生母,宁为玉碎,固执又极端。
沈戎转头默默看了眼高位上的昭德帝,无声的叹了口气。
从外面款款而回的沈承君,在一路的恭维声中,姣美的娇颜上并没有出现类似惊喜欢乐的神情,由始至终,一派从容。
仅这一点,就足够昭德帝在心里为她打个高分,皇室宗妇当如是,宠辱不惊,一派从容。
“三嫂好棒。云阳要跟嫂嫂学射箭。”云阳公主趴在昭德帝的膝盖上,一脸孺慕的望着沈承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之前被沈承君抢了她大将军的隔阂一股脑的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君丫头刚才的表现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昭德帝拍拍云阳公主的小脑袋,一边笑道:“你说吧,想要什么彩头,朕统统赏给你。但要附加一条,给云阳当骑射老师。”
“宫里的骑射师父箭术高超,臣女不敢误导了公主。”沈承君缓缓仰起头,镇定而认真的开口:“臣女想要一个愿望,一个无关乎国家社稷,只关乎个人的愿望。”
说着,沈承君的眸光再次递向萧桓,却发现这一次他并没有如以往那样看着自己,而是低垂着头避开了她的关注。
这倒真有些不像他了。
她还以为萧桓会脸色冰冷眼含警告的瞪着她呢。
坐在高位上的昭德帝果然有了兴趣,追问道:“哦?是什么愿望,既然无关乎国事社稷,说来听听?”
沈承君却笑着摇头,“今天的比赛太突然,臣女一时也想不到这个愿望是什么,若只是说个平常心愿,父母夫君都能解决,却来劳烦舅舅,大材小用,反倒怕舅舅觉得不满意了。”
“放肆!”不等昭德帝开口,一旁的闵皇后就已经坐不住了,开口训斥道:“你的意思是让皇上给你一道空白圣旨,随你日后想要如何书写了?这简直大逆不道之罪!”
“臣女并不敢有此妄想,所以才在此之前言及不涉国事社稷,只关乎个人己身,皇后娘娘莫要误会了,而且我的这个要求也并没有违背陛下刚刚的许诺,臣女想要的不牵扯国家社稷的彩头就是将来一个不牵扯国家社稷的愿望,有何不可呢?”
“简直是强词夺理!”闵皇后气得一拍桌子,满头珠翠叮当作响,瞪着下面的沈承君训斥:“小小年纪就学的如此巧舌如簧,身为皇家宗妇,你……”
“行了。”昭德帝拧眉打断了闵皇后的话,转头警告的看了她一眼,身为一国之后,气度作为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动不动就拍桌子像什么话,还说人家巧舌如簧,他倒是真希望这个皇后可以学的巧舌如簧点儿,别动不动就气急跳脚,丢死个人。
没看到阿戎那边脸都黑的快跟个锅底灰一样颜色了吗,还嫌人家跑过去给庄妃当后盾,你这么欺负人家闺女,可不是把人往对方阵营里推。
要不是太子需要一个亲近的嫡母,他才不会立这种蠢物来做皇后。
闵皇后被昭德帝冰冷的眼神一扫,眼里闪过一丝瑟缩,求救似的目光投向站在下方的萧睿,却在萧睿的脸上同样看到了隐约的不赞同。
闵皇后气得心肝痛,丈夫是这样,儿子也是这样,全都被沈承君给迷了心窍,沈家的女儿,果然跟她那个来路不明的娘一个样,全都是狐媚转世的祸水妖精!
果然,闵皇后心里还没骂完,就听到昭德帝已经顺着她所想的话笑着说了下去:“你这丫头啊。从小在你娘身边呆的时间不长,却是把她的精怪劲儿学了个十成十。”
回忆起当年那个追在自己身后的妹妹,昭德帝的眸光里也染了一丝怀念,“当初你娘有事求朕,也是一口一个皇兄叫的好听,跟你一个样,遇到事儿了就叫舅舅,转过头就成了陛下,闹得朕跟个孤家寡人似的,实在是难过的紧啊。”
听着昭德帝的玩笑话,底下众臣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唯独闵皇后脸色越发难看,孤家寡人,和顺不叫你皇兄,沈承君不叫你舅舅,你就成了孤家寡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不过闵皇后心里再怎么嘶吼,这都不在其他人的关注之内了,昭德帝稍作沉吟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大太监端了托盘过来,随手就将腰上的玉佩给解了下来,放在了托盘内。
“这个东西就暂时寄放在你哪儿,等你想好了想要的,在拿着它来找朕,不过你要记得,不能牵扯国事,不可伤及社稷,只在于个人己身。”
“是。”沈承君伸出双手郑重的将温凉的玉佩托在手里,在昭德帝的注视下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轻轻的额头碰地,唇角掀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承君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就知道昭德帝一定会答应,因为在上一世里,也曾有一个女子在圣驾前求过这个愿望,就像方才众人表现的那样,当时沈承君也以为得到这个愿望等于是天方夜谭,却不想昭德帝竟然当众应允。
而最终那女子用这个愿望,将那一世的沈承君逼得几乎崩溃。
如今同样是这个愿望却忽然换了一个主人,沈承君眼底的笑意慢慢扩散至心底,未来的日子,越来越值得期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