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场回来,黎华院里就多了几个管家送来的护卫,言明几人除了保护沈承君的安全外,对黎华院的其他事一概不参与。
冬舒与冬夏两人亲自验证过,派来的几人都是功夫上乘的高手,在他们的极力劝说下,沈承君虽然不大喜欢忽然多出来的陌生人,但经历了上次的暗害,也清楚自己身边确实缺人,于是就勉强答应了。
因为手掌受伤的关系,沈承君每天去马场的日程被迫中断,连同着早起晨练打拳之类的活动也只能暂时中止。
整天窝在黎华院里看书、吃饭、睡觉,沈大小姐的气色一路回升,偶尔逗逗丫头耍耍护卫,转眼就到了秋狩这一天。
一大早冬夏就开始围着沈承君折腾,没办法,本该几个丫头一起干得活,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作为全能丫头中的佼佼者,冬夏姑娘深觉自己肩上的重担不易。
虽然秋狩不同于平日朝拜,但沈承君身为王妃,该有的制仪还是要有,至于骑马装之类的行头,那是觐见完宫中贵人之后才可以另行再换的。
“小姐,将军府送信来说,昨儿半夜将军跟少将军已经入京,稍后到了猎场,您就能见到他们了。”冬夏一边给沈承君盘发,一边神采飞扬道:“小姐最近还是消瘦了,少将军看到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沈承君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影像,实在找不出自家小婢口中的消瘦是在指代何处,明明较之刚刚重生那阵子她明显都胖了好几圈,圆润程度堪称两世之最。
自从那天沈承君跟萧桓闹得不欢而散,冬夏深觉自家小姐受到了深深的伤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很苦。
于是乎,善解人意的冬夏姑娘决定用她最擅长的美食来抚慰她家小姐那颗脆弱的玻璃心。
每天五顿被冬夏姑娘眼泪汪汪的逼着吃一些蹄髈凤爪肘子之类的东西,还美其名曰吃哪补哪,沈承君深觉自己这是一种年后待宰的节奏。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两个人总算是收拾妥当,在管家的催促声中沈承君带着冬夏出了门。
“王妃,请上车。”
大门外,管家恭敬的将沈承君往一辆奢华的马车上引,脸上的笑容都快挤成包子褶,瞧着十分喜感。
沈承君穿着宽大的王妃礼服行动不便,好不容易才踩着板凳上了马车,冬夏在下面帮她掀开帘子,沈承君立马就后悔了。
马车里正襟危坐一脸冷漠的这一位,可不就是几天不见的三王爷萧桓么。既然是去狩猎,您老人家跟我一起窝在马车上算个什么事儿啊。
虽然不情愿,但是转头下马车是不可能了,沈承君提着裙摆默默坐到距离萧桓最远的矮榻另一端,靠着车板打算阖目休息。
萧桓见到沈承君明显一副不情愿的动作,脸色不由得又冷下几分。
能在秋狩这一天与他同车,多少眼睛看着,沈承君在王府内不得宠的谣言就等于不攻自破,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也就不会在背地里嘲笑看轻她。
他好不容易大发善心,偏偏这个死女人还不领情。
萧桓狠狠的瞪了沈承君一样,冷声对外吩咐:“出发。”
随着萧桓的一声令下,车夫立即催马前行,沉重的轱辘碾地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原本打算跟着沈承君一同上车的冬夏姑娘在见到这个架势的第一时间,已经动作利落的转身跟车夫一起坐到了车厢外面,还小心的拍拍胸脯,王爷的脸色好吓人,人家好怕怕。
对于自家不讲义气的小丫头,沈承君已经一回生二回熟的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了。
沈承君打算一路无话的坚持到狩猎场,萧桓憋着一口气却不打算放过她,放下手里的书,抬眼打量了沈承君一圈,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嘲:“难得你心宽,病了一场还能养胖几圈。”
他这阵子不仅要忙着安排秋狩的事,还要追查那天在马场暗害沈承君的黑手,忙的焦头烂额,偏偏这个女人还能吃好睡好,脸色红润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介意自己的身材,沈承君本就受伤的小心脏被萧桓又添了一刀,忍不住回嘴:“那也多亏了王府的风水好啊,心眼儿小的只能寻死觅活,没心没肺才能安然体阔。”
萧桓闻言原本不悦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眼底添了几分戏谑:“那本王是该恭喜王妃,终于从小心眼儿提升成了没心没肺,越来越适应本王的府邸了么?”
“你……”沈承君话语一哽,她的本意是拿这几天没事儿就病危救急的蒋琬恶心萧桓,却不小心忘了自己这辈子也为这个男人自杀过一次,反倒被人倒打一耙,立即郁闷了。
谁也没有后悔药吃,她也很想揪出当初的自己暴打一通,为了这个男人寻死觅活,图什么啊。
不用扭头看沈承君也能感觉到萧桓那一脸得意的笑容,沈承君心里懊恼,干脆转过头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萧桓无声了笑了一下,重新埋头到书里,猎场在京郊三里外,这一路他要处理的事情可不少。
一路上沈承君闭目养神,偶尔能听见萧桓唤来王府的随侍低语几句,吩咐的都是朝堂上那些琐事,她听不懂也懒得理,快要到达猎场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参见太子殿下’的跪拜之声。
原本昏昏欲睡的沈承君立即清醒,动作已经先思考一步,伸手朝着离她最近的车帘伸了过去。
还没等她碰到车帘,一只手腕就被人从身后狠狠扯住。
沈承君动作一顿,有些疑惑的扭头朝身后望去,对上萧桓不悦的脸。
沈承君蹙眉不解,路遇太子,难道她起身迎拜也是错了?
错是没错,但是沈承君这么主动的样子还是让萧桓心里有点不高兴,见她此刻迷茫的盯着他,一双黑亮的眸子里满是疑问,萧桓缓缓放松了手,指尖离开时无意识的摩挲了两下她手腕处的肌肤。
细腻如凝脂的上佳触感让萧桓忍不住又抓回来捏了捏,沈承君原本还在等萧桓的解释,结果手腕痒了又痒,立即忿忿抽回了自己的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色胚!混蛋!
指尖的温度骤失,萧桓心里闪过丝遗憾,随即起身,正大光明的拉起沈承君,一掀车帘缓步下了马车,对着外面颀如松柏的身影淡淡道:“见过太子。”
“三弟无需多礼。”站在明黄华盖下的萧睿,一身月白剑袖蟒袍,玉冠束发,一派温润尊贵,含笑的看着两人回道。
沈承君虽然不满萧桓这么拉扯着自己,但也知道不能在众人面前扫他面子,从萧桓身边探出头来,笑着打招呼:“二表哥。”
皇太子萧睿是昭德帝的第二子,与皇长子同为明贤皇后嫡出,明贤皇后与昭德帝是年少夫妻,感情深厚,皇长子不幸夭折后,明贤皇后一病不起,昭德帝为了安抚皇后,便下诏书立了同为皇后所出的皇二子萧睿为太子。
只可惜,明贤皇后勉强撑过萧睿立太子的仪式后,还是追随长子而去。
明贤皇后在世时因为体谅沈承君年幼丧母,常常将她带入宫廷照顾,因此在昭德帝的众多皇子中,沈承君最熟悉的就是二皇子萧睿,小时候常常跟在萧睿后面乱转,即使是后来萧睿成了太子,她也没有改称呼。
明贤皇后去世后,出于对太子的保护,昭德帝立了明贤皇后的妹妹闵氏为继后,沈承君渐渐淡出后宫,与萧睿的焦急才逐渐少了。后来她看上了萧桓,还偷偷拜托萧睿帮自己打探过萧桓的行踪。
萧桓一听沈承君的称呼脸色立即又不好了,转过头朝着沈承君低声训斥:“胡闹。你现在已为皇室宗妇,见到太子殿下岂可乱用往日称谓。”
“无妨,你跟君儿成亲时日尚浅,有些规矩她还没适应。”萧睿微微抬手让其他人起来,看着咬唇不语的沈承君宽和笑道:“今日秋狩也都不是外人,表哥还是皇兄,都一样。”
“君臣有度,礼不可废。”萧桓垂下眼睛淡淡回了一句,握着沈承君的手又用力捏了几分。
沈承君吃疼的挣了挣,挣不开也就懒得理他,朝着萧睿悄悄做了个鬼脸,记忆里的萧睿温和有礼,对她十分纵容爱护,是个很不错的兄长,沈承君看到他还是觉得很亲近。
只可惜,这个萧睿是个短命的太子,如果他能够一直在位,或许沈家后来也不会败落。
这样想着,沈承君心里叹了口气,上辈子她困守在王府一方天地,并不知道萧睿的死因,如果有办法挽回就好了。
“你啊,就是太注重这些了。”萧睿见萧桓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妥协:“也罢,现在君儿是你的王妃,这些你慢慢教给她便是,父皇的銮驾也快到了,你们就随我一起在这里等着接驾吧。”
“是。”萧桓拉着沈承君的手走到萧睿的身后,感觉到萧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背影,淡淡却又带着点复杂,萧桓压低了声音对着身侧的沈承君警告:“收起你那腻死人的笑,要多难看有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