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雪左手拿书的手蓦然一紧,淡扫的云眉微微皱起,片刻后揪起的眉头便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一脸淡然,看了那睡的很沉的盛月娇一眼,于是又抬起手来继续看书。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远离盛月娇的那一侧车窗被掀开来,盛月娇可以看见外面闪烁的繁星,有些许微风透过车窗吹进来,柔柔的让人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月娇。”盛月娇正盯着头顶的车篷看的兴起的时候,车帘被掀了开来,一把温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车身轻晃,云栀雪的脸再次出现在面前,玉面星眸,比那繁星还要璀璨亮眼。
只是这温润玉面却抵不住盛月娇直勾勾的眼神,须臾间便红了脸颊,说话也开始断续,“月娇,你……你可饿了。”
可怜一向风清云淡、温文尔雅,江湖之人无不敬仰的神医云栀雪最终却败在了一个小女子的手上,配合着他那句问话,盛月娇的肚子很诚实的叫了两声,云栀雪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认命的下了车去拿吃的。
盛月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弯成了新月,无力伸手去安慰一下辘辘肠胃,于是只好继续盯着头顶的车篷看着。
直到鼻端飘来一股粥的香甜气息,那渐渐隐匿的鼓声突然爆发,云栀雪看着盛月娇已经有些发绿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不,准确的是自己手上的碗,眼神恨不得把碗都能给吞下去一样。
好在盛月娇现在全身无力,只能看着他手上的粥碗,否则……
云栀雪将碗放在车内一处凸出来的平台上,来到盛月娇的身边,刚要开口说话,却被盛月娇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
“好饿!”很是淡然的语气,可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渴望,尤其是星光下的眼眸好似沾染了车外的秋意,湿漉漉的让人瞬间心疼不止。
云栀雪只觉心口处突的一紧,见她目光又落在了伸手可触及的地方,于是只能无奈的轻轻将她扶了起来,拿过一旁粥碗,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才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勺子一轻,白糯糯的米粥已经被吞下肚去。
“慢些吃。”云栀雪虽然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两碗见底,可盛月娇的眼神依旧意犹未尽,云栀雪只能开口道:“月娇,你多日未曾进食,不可多食。”
尽管那糯软的两碗粥根本不够补偿多日来被主人虐待的肠胃,可她知道云栀雪说的话是对的,此时胃里有了暖意,她也跟着昏昏欲睡起来。云栀雪想来是看出她有了睡意,于是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再回头,盛月娇已经平稳了呼吸,进入了梦乡。
落月清辉下,马车上女子绝美的容颜如梦如幻,伸到一半的手蓦然停了下来,修长手指轻握,也阻隔了那指尖泛着疼惜之意的不信。
就这般站了良久,直到浓重的露水湿了鞋面,云栀雪才回过神一般,抬脚走到离马车不远的一株树下坐了下来。他的姿势依旧是曲腿而坐,一身白衣胜雪,倚在树下也依旧是青松古树,挺拔清幽。
身边站着的老马时不时会咀嚼两声,此外天地间一片宁静,云栀雪阖了阖眼眸,不其然的那一幕又再次铺面迎来。
七日前,凤临国都全城百姓都沉浸在睿王爷迎亲一事上,明明一日前已经离开了国都,可不知为何身体竟下意识的依旧在国都四周打转,不为别的,只为能遥遥听一听那宫廷御乐,只为那一人奏响。
站在闪着龙鳞的小溪旁,一站就是一天,直到夜色初上,想来那女子已经被迎娶过了门,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轩辕眼中有了爱意,再过一时片刻,那绵绵春宵一刻……想到此,心口处突的一疼,下意识的用手扶住身边一株矮树,待那疼痛过去,云栀雪才起了身。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高大的城墙,他才无声的咧了咧嘴角转身离去,离开吧,轩辕的情已经还了,现在也没有待在这里的意义了。
一路向南走去,云栀雪并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方向,只是这里似乎能离那京都更远一些,却是一回头就能一眼看见。他未曾骑马,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一路上不想吃喝,也未曾歇息。
就这般不知走了多久,他才终觉的累了,曲着腿随处找了一株大树,坐下拿出干粮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已经有些酸胀的小腿一松懈下来越发的酸胀,云栀雪懒的理会,闭了眼睛靠着树小憩了一会。
夜半,极少会出现人的地方竟然会有打斗之声,云栀雪睁开双眼,眼神清明根本没有任何的睡意,略略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想多管闲事,尽管受江湖之人敬佩,可是夜半出现在此进行生死搏杀之事,他不会以为这件事情会简单。
只是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息终于让他有些坐不住了,也因着这一看究竟,才能救下她,再他看来已经成为睿王妃,更或者在洞房花烛的盛月娇竟然会在此。
于是在那另外三人一同上前袭击盛月娇的时候,多年未怒的心突然迸发怒火,灼烧的他自己都忍不住的颤抖着,搂着那跌落在尘埃里的绝美女子,那薄弱的脉搏好似也牵连着他的心,让他忍不住跟着一起抽痛。
盛月娇昏睡了七天七夜,久到让他有种错觉,仿佛盛月娇会一直这样下去,那么自己或许还能这样一直在她身边。连日来他未曾思考过盛月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想的最多的却是,她醒来之后,或许两个人就要分开了。
所以他想盛月娇清醒过来,又不想让她清醒,这般矛盾在今日全都消散一空,看着那略显虚弱,目光却迥然的盛月娇,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是天下人人敬仰的神医,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救了这个女子。
一夜无梦,盛月娇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因为有车帘所以显的有些昏暗,昨日还发软的身体,今日却已经恢复了些许,于是盛月娇撑起软了的身子,抬手撩开车窗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倚靠在树干上睡着的男子。
丝丝光芒照映在那张温润的脸上,即便睡着,那嘴角处依旧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让人一看就心生安然。
“雪儿。”盛月娇叫出口才突觉奇怪,思绪回拢才觉自己这昨日给云栀雪起的称呼,自己一叫当真有些诡异。
盛月娇那声很轻的喊叫一出口,云栀雪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快速的扫了一眼马车,就对上了盛月娇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只是细微的拉长了一点眼角,整个人竟突然魅惑至斯,尤其是现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装的满满的渴望,云栀雪心口一滞,随即扬起笑脸,“月娇,你醒了!”
“不要起身,你身上还未好。”眼看着盛月娇手撑着车身就要起来,云栀雪赶忙上前将她扶住,语气略有些急切。
“呵。”低头暖暖的轻呵一口,云栀雪扶她的姿势让那泼墨般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泼洒了下来,淡淡幽香再次充满鼻翼,心中一动,盛月娇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半响才开口道,“谢谢你,栀雪。”
云栀雪早在盛月娇一把搂过来的时候就浑身一僵,待听的她的话,眉眼间的愣神瞬间柔和了下来,抬手轻轻抚上那三千如缎青丝。
两人放开来时,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竟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盛月娇瞪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淡然而苍白的脸上晕开了两朵绯色,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人之间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可以相互拥抱,甚至坦然的说出谢谢。
难道是因为自己又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内心太过激动的原因,盛月娇歪着头想到。
“小……月娇,你……”马车里因为两人的静默越发的安静,须臾云栀雪突然开口询问,话还未说完,盛月娇就好似心有灵犀般接了下一句。
“饿了。”昨日清醒后只喝了两碗粥,要想身体康复则需要营养和机能,所以刚才她会清醒过来有一半元音也是因为饿了的缘故。
看着那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云栀雪未曾吐出的后半句话硬是变成了无奈的宠溺,于是再次起身出去拿粥,这一顿白糯的粥里倒是多了些山菌之类的东西。
吃了早饭,盛月娇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便由云栀雪扶着出了马车,云栀雪本不许,却最终还是没抵过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
“栀雪,当初为何不告而别。”此时两人正悠闲的坐在一条已经干涸了的小溪边,看着初秋落叶飘零,遍地突生萧瑟之景。
似乎是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会问这个问题,云栀雪愣了一下,看着抱着膝头目光落在一株枯树上的盛月娇,“只是……突然想游历一番。”
“是吗?”似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迟疑和敷衍,盛月娇的目光依旧盯着那株枯树,“栀雪的修为一定很高吧!”
耳边有风轻轻吹动着乌黑的发丝,看着那晶莹如玉的侧脸,目光有些迷离,云栀雪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愧疚,猝不及防听了这话,竟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只是片刻又突然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