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公子小白跨过了第四十层的台阶。
他果然一直在隐藏实力。
耶律宗真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右手生生把椅子的扶手握断，眼皮跳动。
亲生儿子被人偷袭击下天梯，提前结束了这次邙山论剑，他不可能不生气。
登天梯之前没有提任何规矩，所以公子小白自然不能算违规。就算他是镇南王也不能指责什么。
何况站在他这个位置，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大局为重四个字。
他想插手大辽江湖，就必须要做到让十大名门的人无话可说，此刻也就必须保持沉默。
耶律宗真的眼神落在公子小白的脸上，刚刚跨过第四十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可眼睛却不曾黯淡分毫。
耶律宗真没有隐藏他的目光，在很多人看来，他的眼神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尽管他们不清楚耶律楚行和耶律宗真的真实关系，但却知道这个被击下天梯的年轻人一定是镇南王安排在这次邙山论剑的重要棋子。
公子小白的行为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冲动，甚至可以说莽撞了。
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公子小白为人一向低调，在这次邙山论剑之前，他和杨潇齐名，但名字一直都放在杨潇后面，对此他不置一言。
他感受到耶律宗真尖锐的眼神，没有选择退避，缓缓抬头，四目相对。
他保持着该有的谦逊，毕竟面对的人是耶律宗真。但他眼里的炽热不减反增，脚步稳稳地落在天地之上，腰杆听得笔直，不卑不亢。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
就在昨晚，黛眉山连夜传来消息，只有短短的八个字。
“掌门出关，跻身天命。”
……
……
四十层当然不是他的终点。
他的目光继续往前，在碧行之的背影上停留片刻，然后是青衫男子，最后落在前无古人的第五十层上。
前无古人他不在意，只要不后无来者就行。
他和黑衣人的眼神隔空交会，刚好十层的距离。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公子小白收回目光，最后的一瞥中若有若无的不屑仿佛是在无声地说，“现在还早。”
黑衣人忽然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公子小白一眼。
尽管他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但输给自己并不丢人，黑衣人从来没有因为一场比试的胜负就否定公子小白，甚至觉得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但现在他很不高兴，因为他不喜欢公子小白的所作所为。
不仅仅是因为他和耶律楚行自小相识，就算他下手的对象是碧行之或者谁也不认识的青衫男子，也是一样。
公子小白已经收回目光，没有看见或者根本不在乎黑衣人的反应。
正面得罪耶律宗真，在很多人看来他的行为有些莽撞。而且江湖人终究有江湖气，偷袭的事没有人喜欢。
但公子小白毕竟不是常人，他丝毫不担心舆论，因为不久之后他就会证明自己解决耶律楚行不过是顺手罢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非议显得微不足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他能在这次邙山论剑中夺得头名，所有的争议都会渐渐平息。
毕竟和天下人相比，亲眼看到这次邙山论剑的人只是大海中的几朵浪花，不值一提。而天下人不在乎结果，他们只会关注这次邙山论剑的头名是谁。
自小生长在名门的公子小白比旁人更懂得这个道理，结果永远比过程重要。
……
……
四十三层并不容易，古壶精怪肥大的肚皮上纹着暗金色的龙凤花纹，碧行之能够开山断江的一刀落在上面，竟然只能留下一道淡淡的刻痕。
“咚！咚！咚！”碧行之又是三刀落下，金属相撞的声音震耳欲聋，古壶精怪也露出痛苦的神色，可它偏偏就不让路，始终堵在碧行之面前。它也清楚自己不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但脑海里似乎有一个意念命令它，只要不被破开壶身就不能让步。
碧行之已经连续三十六刀落在同一个地方，最多再要三刀他一定能破开古壶精怪的防御。想到这里他心中却难有欣喜的感觉。从一开始古壶精怪就只有挨打的份，但它就像个打不坏的沙袋，让碧行之有种白费力气的感觉。而且他每一刀落在它古铜色的壶身上时，都震得自己虎口生疼。
终于要结束了，他握刀的右手虎口已经开裂往外缓缓渗血，额头渗满汗珠，背脊自不必说，早已一片透湿。
古壶精怪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解脱，当沙袋的感觉并不好受，没有谁喜欢一直挨打。如果可以，它早就想让开了。
碧行之一刀斩下，接着又是一刀。
还有最后一刀。
他和古壶精怪的眼神隔空交会。
两人的眼里都有些期待。
举刀，挥刀，距离五尺，三尺……
碧行之的眼神一直没有变化，只是因为持续这么久的“缠斗”终于要结束了，眼里的喜悦更甚了几分。
但是古壶精怪的眼神却陡然一变。
碧行之的刀停在了空中，三尺的距离没有继续缩短。
古壶精怪的眼里先是涌上了一抹惊恐，然后就像滴在宣纸的浓墨，缓缓散开染上了一大片。
在此之前，它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料，为什么突然又惊恐万分？
而且它的眼神并没有落在碧行之身上，而是落在他的身后。
难道恐惧并不来自于他？碧行之心想，然后一惊，背脊一凉。
四十三层的只有两人。
若是恐惧不来自于他，那一定会落在他身上。
还有第三个人！
所以他停下了那势在必得的一刀。
腰部一扭，回刀格挡。
一把眉刀飞来，快若雷霆，他凭直觉地挥刀，恰恰落在胸前，挡住了这夺命的一刀。
这已是碧行之能做的极限。
但却不是公子小白的。
“咦？”公子小白轻讶一声，显然没有料到碧行之竟然挡下了自己这一刀。
不过也只是惊讶而已了。
他不会把全部的胜算都压在一刀上，尽管他自信碧行之九成都躲不过这一刀。
高手过招，一成胜算足以。他不会犯轻敌这样低级的错误。
眉刀一落，掌风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