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水浒系列之行者武松
21005400000006

第6章 显威安平寨

午后便到孟州州衙。两解押公差当厅投了东平府文牒,州尹回了收押文书,让两押送公人回去了。武松当天被两个新公差送到一处劳营。远远的,武松即看清了牢营门头牌匾:“安平寨”。

这孟州北依太行山,南临黄河道,远古称孟涂国,秦置河雍县,汉晋称河阳,唐宋为孟州,系唐代文学家、教育家、思想家韩愈故里。先前曾是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发祥地。到宋朝中期以后,随着朝庭重文轻武的经营,文化本应当有更大的建树,却又因文人勾心斗角不断,乱自上作,盗贼四起,人类文明不仅于社会上,还与地理环境上受到极大破坏,剩下的,似乎只有肤浅的酒文化和极端的压制与反压制的人生权利争夺文化。

安平寨劳营可以看成当时情况下压制与反压制的缩影。

武松一进牢房,就有十多个身穿囚服的犯人围拢过来。一个年近六十的老汉佝偻着身子,睁大眼珠瞧着武松,“好汉,你新到这里,怕不晓得此地规矩。告诉你吧,你包裹里若有人情书信,并使用银两,赶快拿了出来,一会差拔来提你去过堂受审,你先给了他,就是吃杀威棒,也会打得轻些。如没那人情书信和银子,那就是皮开肉绽的结局。”

武松只往地席上一坐,说“我既有人情书信,又有银两,就是不送与他们,看能将我怎地!”老汉咳嗽着,又说,“我在好几处牢里已蹲得多年,见过好多来来去去、有来无还的好汉,先是刚烈强硬,后是硬不过去。你是我见到的最好身段的一个,怕伤了你这身段,才先说了这话。如今你我同为囚徒,老汉见你,想起自己年轻时段,竟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难过。我又看你包裹那么沉,不早些给他们,打残废或送了命,那银子还不要白送了他们?”十多个囚徒都说,“秦大爷说得极是,端的为你好。”武松说,“武二感谢众位指教。虽然身边略有些东西,但见他好说好问,便理当给些与他,如是强拿硬要,一文也不会给!”

“到了这地方,哪有好说好问的?真是不听好人言,吃苦在眼前。”

正说着,只听门口一个囚徒说,“差拨来了!”

武松看那门前一暗,一个黑衣差拨堵在了门口,“哪个是新到的囚徒?”

武松说,“小的便是。”

差拨笑嘻嘻地站了一会,把环在胸前的手摊开,就像要接什么东西,却见武松一脸严肃,笑意逐渐收敛,说,“听说你还是个打虎英雄,做过阳谷县都头,只当你通晓人情事故,谁知竟如此不识时务!”

武松依然坐着,双手抱膝,“打虎却与通晓人情事故何干?

差拨却有耐性,“你一介浪人,不读诗书,只因打虎才做了几天都头,自然也就有关联。做了都头,当知这牢营中人情事故,看你包裹那么大,可不就在都头那时,吃了许多好处得来的?”武松说,“倒来调唆我!人情自是有一些,就是不送与你这等恶劣之人,想要,倒有一双拳头相送!”

差拨欲言又止,拂袖而去。

众囚徒复又围拢到武松身边,“原来是打虎英雄,还做过都头!难怪,难怪!却是身在屋檐下,如何不低头!到了这地步,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的了。”

武松说,“难不成还把我重发配到阳谷县去?”

那秦老汉摇头叹息,“又一个好汉要被害了性命!”

武松听出弦外之音,“随他如何,有三年刑期公文,只道服刑,没叫使人情。文来文对他,武来武对他。”

话音刚落,就有五个公差绾着袖口混乱而入,叫嚷着武松名字。秦老汉赶紧对那三个差拨抱拳施礼,“这武都头刚才正与小的们商议如何给银子与老爷。”武松腾地站起来,一脚把秦老汉拂到在地,“大爷在这里又不曾逃得,大呼小叫做什么!”

“好个不识时务的配军,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若不是才来的新管营心慈,早断了你盘骨!”一边一个,押着武松的臂膀,武松稍稍做个扩胸运动,两差拨同时松开手,后退一步。武松径自向前出得牢门,不知往哪走,才又跟在差拨后面,来到牢营点视厅。那管营相公扶正官帽,端坐中央,喝叫除掉武松枷锁,待武松抬起头来,说,“你这囚徒,既做过都头,当晓得太祖武德皇帝旧制,但凡初到配军,必吃一百杀威棒。你还敢昂首挺胸进来?那一百杀威棒,近不了你那胸背不成?当班的,掀起那厮背衣!”武松一犟身,“且慢,你等不须动手,小的自己会解脱衣裳。我武松既落到这下场,认命,若躲闪一下,先前打过的脊杖都不算数,可重新计数再打,若叫喊一声,也重新计数再打!”

一边七八个当差的,都在切切私语,“这痴汉找死!难怪只当得三两天都头,且看这回如何熬得过!”私语声小,又被武松言语遮盖,“要打便打毒些,最恨那不痛不痒的无力棒!”

两边当班衙役,没一个再交头接耳,都注视武松。

一军士运一口气,提棒举过头顶,正要下手,却听得叫声,“且慢。”但见后门进得一个人来,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慈眉善目,额上绷着一条白头巾,身上罩一件青纱套。一手吊在胸前,一手持一折叠纸扇。武松运气在身,却没有迎来棍棒,到听到这声音,翻眼看那少年。少年走近管营相公面前耳语了几句,那管营绉眉点头,对武松说,“新到的囚徒武松,既然你路上感染风寒,因何此时不禀告本管?大宋太祖武德皇帝怜惜老弱病残,但凡病弱之体,可暂免一百杀威棒。”

武松说,“我武松身强体壮,一路不曾感染任何风寒。饭也吃得,肉也吃得,酒也喝得,路也走得。”

管营一怔,“这厮口出疯言,断是病得不省人情事理,且寄下这顿杀威棒,免得公堂上弄出人命。”

两边持棒公差俯身对武松耳语,“这是相公老爷有意将就你,快回禀相公老爷,就说感染风寒了吧。”

武松怒斥说,“本来没有染病,何苦咒我?我本打虎英雄,不要留下这一百杀威棒,寄下勾肠债,几时得了结?打了倒干净!”两边衙役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盯管营相公看脸色。管营相公抹一把胡须,“这事由不得他这配军!到这地方,还能由了他胡言乱语不成?且把他关进牢房。”

武松回到原来的牢房。十数个囚徒又围上来瞧,有人掀起武松衣襟,没有看到伤,问他,“你有相好的书信交给管营了吧?”武松说,“书信倒有一封,不曾交他。”囚徒说,“因何没的血伤?”武松说,“就是不打我。”秦老汉凑近些,看了看武松眉眼,说,“无端地寄下这顿杀威棒,不是好事。晚上必然有人来结果了你。”武松问,“凭什么非要结果了我?”秦老汉说,“你在阳谷县,必是得罪什么有权势的人。”武松说,“倒是,我与那狗知县还有一笔账没算清。”秦老汉说,“那,一定是那狗官暗中送得信来,与这地方官府联通一气,要害好汉姓命,以绝后患。武英雄你可想想,既要你命了,再要打一顿,不是冤枉地出得力气?再说,明着打人是要见伤的,暗里害人是不见血的。”武松问,“你说他们会如何要我的命?”秦老汉说,“我见过的有这么几种,一是把些干饭鱼肉先与你吃过,趁肚子饱塞,把你带到土牢里,索子捆绑,头朝下挂将起来,不到半个时辰,便七窍流血,一命归天,这个叫盆吊。而他们,已自拟好文书,说你是吃饱饭撑死的,就算验尸,也可见尸体里一肚子食物,他们所言非虚。还有一种是把你直接捆绑了,让一个装满黄少的布袋压在身上,不足一个更次,便没了气息,这个叫土布袋。这两样死法,身上都不见伤,都会说自然死亡。”武松说,“没有别的了?”秦老汉说,“我原是军校,从孟州都监劳营转得安平寨牢营来的,到这里,还没看到过别的花样。只这两种死法,也是在孟州都监牢营里见过,都是不打杀威棒的囚徒才有的。”武松说,“大丈夫死也要惊天动地。只是我武松死后,你等不能把我这包裹里银子白白地给了狗官!你等如若跑,可先拿了我这包裹里的银子和书信找到一个人,把剩下的银子拿去逃命。”众囚徒面面相觑,“逃命?却是如何出得这牢门?”

说话间,一个人托着饭盒进来,问,“谁是新来的配军武松?”武松说,“小的便是。”那人放下饭盒,说,“相公给你的点心就在这里,可不能与别人吃了。”武松等那人走了,揭开饭盒,但见一盘肉,一坛酒,一只整鸡。“他叫不能与别人吃,我偏要叫大家都来尝尝。你们都的尝尝吧。”众囚徒都说,“我们可不想就这么死了。”武松把酒坛打开,晃了晃,闻了闻,一饮而尽,又撕下一只鸡腿,看了看,闻了闻,嚼一点品着,又大口咽起来。吃到还剩一只鸡腿,秦老汉凑到近前,拿起那鸡腿看,又贴着鼻孔闻,就像要知道有没有毒药的气味。武松说,“你吃吧。”秦老汉说,“真的?”一口咬下大半。众囚徒都近得来,说,“还有这么多牛肉。”武松说,“大家吃吧。”

乱七八糟的手爪伸到盘子上,牛肉撕开,盘子见底。

武松开始心里想,不吃饱时,怎与他们斗?这下盘子干干净净,就睡了养精神,一边想,他们到底如何对付我?

天色将晚,先前那个送饭的又提一大盒子进来,摆在武松跟前。武松正睡不着,没好气地问,“又来催命?”

那人低声下气地说,“叫送饭给都头。”

“狗屁都头!”武松心里念了句。瞧那人小心翼翼从盒子里往外拿东西。这回除了牛肉,还有煎肉、鱼羹、整鹅、一大碗米饭。

“这倒像送人上路的正餐!且由他,但不能做了饿死鬼!”武松吃得比先前更快。那人待武松吃过,收拾碗筷去了,不一会,又领了两个汉子进来,三个人,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着浴汤,一个提着衣裳。

“请都头洗浴。”

“还要做个干净鬼,怕玷污了阎王殿!”武松心里念,洗过热汤澡,换上干净衣裳。

夜里,武松虽然闭着眼睛,耳朵却注意周围每一点动静。却是到了天明,没出现任何事情。

刚开牢门,就见昨天那个送饭的,提了一桶洗脸汤进来,让武松刷牙洗脸梳头,刚完,就又有一个人提了盒子进来,把汤、菜、酒、饭拿出来。武松照常用过,摸一下肚子,也不见有异常的反应,又要往地席上倒,却听那送饭的说,“这里不好安顿,请都头到别处一个房间,小的送茶派饭也便当。”

武松说,“到底来了,去就去。”与众囚徒招手告别,到了一个新地方。干干净净的床,两边都是新安排的桌椅。心想,原以为去土牢,反倒这般清洁舒适!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坐到中午,武松想不出事情原委,那个人又送来酒肉饭菜珍果,都是先前不曾有过的。武松已自放松警惕,大口地享用。晚上也还是的,一连三天都是。武松反被折磨得不行,对那送饭的喝叫,“你是哪家人?为何总用酒食消遣武松?”那人点头弯腰,“先前跟都头说过,这是管营相公体贴英雄。”武松说,“我是带罪配军,不曾与管营相公半点相识,为何又来体贴?武松要问个明白,死也要死在明处!”那送饭人陪着小心,“都头不必多虑,但管享用便了。”武松腾地站起来,高大地逼在送饭人面前,“你今天不叫那相公亲自来说个明白,我断不用这狗屁饭菜!”

“还不是管营相公,是相公公子的吩咐。”

“管营相公公子,却又如何这般对我?你也得叫他过来,与我见面说清事理。”

“公子受了伤,在家调养,不好出来。待伤势好转,定来拜会英雄。”

武松记起来似的,说,“你是说,四天前在过视厅上,对那个管营耳语的少年?那天他手吊绷带,就像受伤的样子。”

“正是。”

“看来正是他,为武二减免了一百杀威棒。他必不是阴险小人,你更要叫他出来,武松问他何故如此。”

“公子不允小人先说了他的意思,只怕要责怪小的说漏了嘴,哪敢去禀他?”

“休要胡说,只管去叫他来问。要不武松断不吃这缠心饭!”

武松看那人不像奸诈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那人退出门外时,也便跟在后面,于窗口往外窥探。这一探,却见树木那边一个青衣身影一闪。身影上端面容被树叶遮住,下面腿脚却在武松眼里留下了印象,那脚穿的是一双展招鞋。

“原来竟会如此!”武松想了一下。

阳谷县行剌的那个蒙面汉,原来出现在这里?可阳谷县距孟州二千多里,这里面会有勾当不成?莫非是阳谷知县史文魁用的计?难怪自己会被剌配到孟州,想来也便是了。看来他早知我武松掌握他贪贿行径,必欲除我灭口。

武松更不想吃那饭食,只恐有慢性药物,可是如不吃饭,又没的力气与随时会出现的剌客打斗。但从那身影快速的一闪,就知那人身手敏捷,会是武林高手。武松又吃下饭食,先保证体力再说。

还在没头绪间,见青衣少年走得进来,一只手吊在胸前,一只手施礼,“武都头,在下施恩有礼了?”

武松见真的是那过视厅见到的公子,说“武松只是治下的囚徒,前日承蒙公子关照减去杀威棒,连日来又是好生款待,甚是不安。”

施恩说,“小人久闻武都头大名,如雷贯耳。只恨云层阻隔,不能前往拜会,今天幸得兄长到此,才得以拜见尊颜,又因艺浅身残,不好意思直面都头,才出此下策,只望兄长刑期不受大苦,也想待三五月之后,小的伤势好转,正式拜会英雄。却才听我那家人说,都头一定要见小的训话,才来听示。”

武松见施公子一脸诚恳,当下站起来问,“公子伤势何来?”

“羞愧,羞愧!一言难尽!”

“为何不告知武松一二?”

“只怪自己武艺不精,本领不大,此次幸会兄长,只求拜兄长为师,正为报切齿之仇。”

“施公子这等模样,手都不能动,如何学得武艺?”

“为了报仇,自管不了许多。如都头传授小的武艺,明天开始,都头可搬到小的家里去住。小的屋后有一个习武场院,都头起居也方便些。”

武松说,“武松只怕教不好,坏了公子时间!”

施恩跪拜在地,说“小的在点视厅看出武都头是大义凛然的英雄好汉,才有意要拜都头为师。如都头不嫌小的劣绌,就请收小的为徒。”

武松心想,搬到施公子家里,自比这劳营安全,既便那剌客寻去,下手也难些。就扶起施恩,“拜师就不要提了,如看得起我武松,武松愿与公子义结金兰,岂不比师徒更好?”

施恩当即磕出三个着地响头。

武松受了施恩拜师和结义双重大礼,与施恩既是师傅又是兄长,每日与施恩谈些少林拳棒路数。武松因顾及到自己杀人剌配,不想玷污少林寺名声,没有说出在少林习武的事,只说一些拳棒路数。施恩听得入神,不时求武松表演一回,每每看得兴起,要舞棒学练,只那手脚听使唤,一再摔倒,气喘吁吁。武松心痛,问施恩到底如何受伤,施恩总是岔开话题。武松生气,“再不如实告诉武松,武松就不与你谈什么拳棒武艺了。”

施恩无奈,面红耳赤地说,“只是那蒋门神武艺高强,小的不是对手。”

武松一听蒋门神名字,一惊之后,问,“那蒋门神,却如要与你动手?你我如今既是兄弟,不必文文绉绉,只管拣要紧的说。”

施恩先与武松沏好茶,慢慢地说起来,“小的自幼在江湖上学得些枪棒手段在身,原住孟州城里,三年前家父从州衙下放到安平寨牢营,我便随家来了这里。江湖上知小的有些枪棒手段,给小的取诨名金眼彪。”

“金眼彪?是金子的金?眼睛的眼?彪形大汉的彪?”武松急切地问。

“正是。”

“且慢,我那有一书信,拿来看看是也不是。”武松就回房间,包裹中取出一封信,递到施恩面前,“这是我十字坡的一个兄长写的,为兄弟我牢营中少受些苦吃,叫我到孟州找一个人,信上写的好像是金眼彪。武松一直想要打探这个人物,又怕烦扰人家。看来就是你了?”

施恩看完信,频频点头,“那张青在孟州混时,也常与小的在一起,帮一些幼小病弱行公道天理,后与孙二娘杀了都头,下在牢里,要判凌迟处死。家父在州衙得知这消息,与小的商议营救。上报书信送出那天夜里,小的与一班兄弟蒙面潜入牢营,引出了张青夫妇。没想到那张青大哥还敢在近处开酒店,还敢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如此说来,兄弟端的重江湖义气,武松这里先替兄长谢了。还有那些银两,是张青兄长送与你的。如今你我更近一层,你的事也就是武松的事。你可告诉武松,那蒋门神究境如何要打你?”

“也就是张青大哥逃脱之后,州衙怀疑到家父,苦无证据,就把家父下放到这安平寨做管囚犯的差事。家父深知官衙黑暗,不想长久为宦,就用平生积蓄,盘下了安平寨东门外一个叫快活林集市里的一座酒楼。那是热闹场地,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场、当铺,山东、河北客商都去那里做买卖。盘下酒店后,小的一心经营,一来也算有一身本事,二来家父牢营里管事,有十多个顽命囚徒相帮,生意很快风生水起,但凡有妓女、客商、戏班路过,都得先去拜会小弟,以求安平寻活。月底自有三二百两银子的进帐。可也就在半年前,安平寨牢营新来了个张团练,专事欺压囚徒为活,家父看不过,多次指责他。张团练怀恨在心,于二月前叫得一个武林高手到此。那人姓蒋名忠,身高九尺,一身板结肌肉,江湖上叫做蒋门神。”

“原来如此!那个蒋门神,当初只恨没教训他。”

“兄长莫不认认他?”

“兄弟且说下去。”

施恩又说,“那蒋门神确有一身本领,不光使得一手好枪棒,飞腿拽脚,三五个也是近不了身的,更是那摔跤揉道,也不曾遇着敌手。夺我酒店时,我十数个兄弟,均被他打趴下了。他自夸口说,‘三年前在泰山擂台上,没遇着对手,普天之下,没与我一般了的!’小的怕丢了性命,没人报仇,才把那快活林酒店让给他,只望找一个更高强的师傅学些武艺,报仇雪恨。十天前见到兄长,便想,这师傅总算找到了。”

“兄弟酒店被夺,恨在当下,习武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欲待学得武艺报仇,却又该当到哪个猴年马月?听说那蒋门神还抢劫民女当陪客,要在酒店里设妓院,如不迅速除掉他,不会害了更多人?”

“可我这样子,棒伤疮未消,骨伤未愈,如何又能除他?”

“你我既为兄弟,当情同手兄,同仇敌忾。明日武松与兄弟走一遭!”

“不不不!不敢连累兄长!这是小弟自己的事!”

“倘若武松一意要去呢?”

“那蒋门神武艺高强,恐怕哥哥也是飞蛾投火,小的这样子又不能相助。”

武松一拍桌子,“武松活到二十五岁,还不见有人这样小瞧!那蒋门神到底有几颗头,几条臂?”

“也就一颗头,两条臂,如何会多了?”

“这就对了,既然同样多的头臂,我武松如何非得怕他?你是被他打怕了!”

施恩点头,“小的自是被打怕了,从没受过那般毒打!”

“武松这便去为兄弟出这口恶气!”

施恩只能伸出一只手来拉武松,眼看拉不住,石山后转出老管营来,站到武松面前,“武都头,老夫在一边听你们言语多时了,今天愚男得遇义士,真如拨云见日一般。且请后堂少叙!”

武松就地坐下没动。管营进得后堂许久,又来到后院,“壮士为何不去吃杯酒?”

“武松只与令男结义兄弟,想老管营在州衙及那点视厅,必然脊杖了许多江湖义士,武松心中必是不快!”

老管营哈哈大笑,“武壮视到点视厅,老夫用刑也无?”

“自是令男相劝的缘故。”

“愚男到厅上时,武壮士那么狂妄,本管营要动脊杖,早也等不到愚男到时。虽然太祖武德皇帝立下规矩,对所有新到配军一律脊杖一百杀威棒,老夫却从不随意使得。老夫曾于州衙为官多年,自知所谓囚徒,有刁民,也有受诬陷之良民,每来新犯,老夫自会问明原由。但凡武艺高强之人,往往持才傲物,与官府作对,以受那官府文人陷害为多。所以你初到牢房,虽拒绝使人情银两,也不曾有人对你动刑。老夫所言,武都头可自向他人打听。”

武松想起来似的,“听那同房的秦老汉说,盆吊与土布袋这两种害人的手段,也并非在这营里所见,怕是武松错怪伯伯了!”

“义士有正气,体恤良民,老夫钦佩!你我心意相投,却是处境不一样,做法也不一样,都是身不由己而已。”

说话间,家人把后堂桌上酒食瓜果俱已搬至后院石桌上面。

老管营与武松相对坐下,施恩站立一侧。武松问,“兄弟为何不入坐?”施恩说,“家父在上作陪,兄长请自尊便。”武松说,“这样,小的更不自在。”老管营就叫施恩一侧坐下,说“愚男没有看错人。武都头不仅武品了得,且人品上佳。原来老夫与快活林购得酒店,系为脱离宦海,不再做狗官之想,始与愚男经营,也只为壮观孟州,为孟州增添豪侠气象,近三年来何有过抢夺民妇之事?还对那贫弱幼小,多有救济。只那蒋门神,夺那去处,行不义之事,因有张团练一伙官军撑腰,别人拿他不得。适才听都头执意要去替愚男出气,老夫理当劝说,此事切不可鲁莽。”

“想我武松吃醉酒还能三拳两脚打死一只吊睛大虎,去会那蒋门神,还有何鲁莽不鲁莽的!况那蒋门神行径,即为盗恶贪淫,纵然佛祖有知,也不容他!我今偏要去一趟来!”

大小管营双双阻在武松跟前,老管营抱拳弓身,“英雄义士真为遇男作想,也该有个谋划,如若今天蒋门神不在店里,去了,不是打草惊蛇吗?一旦那厮有了防备,事情反不好办。”

武松心想也是,坐下说,“怕是多受气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