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城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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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天早晨,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球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喷出。

太阳出来了。阳光酣畅淋漓的渲染着万道金光,以灿烂的激情温暖着这个古老的城市。

天城市,多么美好的名字啊。天上的城市不就是仙境天堂吗?

太阳,炽热而坚定,博大而光明。

早晨七点半钟,那辆蓝色的大轿子接送车又准时来到了小区门口。田夏沙一改昨天晚上下雨时的疯狂劲,又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走上了接送车。接着姚丽菊、孔然梅上车了。“花草树木”迎风招展又说又笑也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车上的人议论昨天下午投票的事,预测着谁入围的可能性最大。

半个小时后,接送车准时进入厅机关大院。

田夏沙进了办公室,钱芳兰也进来了。田夏沙拿起扫帚扫地,钱芳兰拿起湿毛巾擦桌子,擦那块压着她和党省长合影照片的玻璃板。擦得还是那么认真。

姚丽菊提着水壶去打水,路过了他们门前,大着嗓门喊田夏沙:“田处,我去打水,把你的水壶给我,我给你们捎一壶。”

田夏沙放下扫帚,把暖水瓶递到姚丽菊手中,连说;“谢谢,总麻烦你给我们打水。”

一会儿,姚丽菊回来。悄悄地告诉田夏沙和钱芳兰:“我刚才去打水,听他们在议论,牛厅长正主持党组会议,研究昨天投票入围的人选,可能很快就会公示”。

钱芳兰一听,心跳加快了,关键中的关键终于来到了,老天保佑,一定让自己入围。她有些担心的问:“会有我吗?”

姚丽菊说:“我想应该有你。”说到这里,姚丽菊又反问钱芳兰:“你和田处估计一下会不会有我。”

钱芳兰赶忙回答:“没有问题。”

田夏沙也接着说:“问题不大,因为我在投票的时候,专门写了姚丽菊这三个美丽漂亮鲜活的大字。”

此时此刻,每个竞争正处的副处干部,都在等待着党组会议的结果。等待着决定自己人生命运的又一次重大时刻。每个人的心跳都加快了速度,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理想不会落空。

卫安竹在办公室坐不住了,她心中忐忑不安,悄悄的走到楼下的院里掏出手机给杨副省长挂了电话:“杨省长,我们厅党组正在开会研究副处升正处的人选,我心里有些不安啊!”

“要相信组织,要做到遇事不慌,镇定自若。”杨副省长在电话里劝她。但她还是心如刀绞,就一个人在院子里的草坪旁走来走去。昨天下午,她电话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给厅机关有权投票的人都多次讲过投自己的票,腿也跑到了,该讲的话讲了,该打招呼的打了,总不会落空吧?

孔然梅同样心神不定,同样心跳加快。那次田夏沙陪她去那个小山村去找窦半仙,窦半仙明明确确的告诉她四十四岁的时候有官运。今年自己不是刚好四十四岁吗?看来这次入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四十四这个数字有些不吉利,南方人有人把四说成是暗发的意思,在音乐简谱中,四就是法,到来米法。四十四就是发死发,发死发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发。看来这次副处转正处问题不会太大。但不管怎么想,她还是心神不定,还是六神无主,就去了办公室。

钱芳兰正和姚丽菊、田夏沙三人在议论这次副处转正处谁希望最大,正在议论等待党组会议最后结果忐忑不安的心情,孔然梅进来了。

办公室窗外那棵老槐树上飞来了一只花喜鹊,正“喳喳喳”的叫个不停。另一栋楼房里不知是谁家在装潢房子,刺耳的电锯锯木头的声音传了过来。

姚丽菊正在说话。田夏沙和钱芳兰正听得入神,见孔然梅进来了,田夏沙就示意她坐下。

姚丽菊还在说话,不过这次的声音比平常低了八度:“你能说我心不慌吗?你能说我心不跳吗?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我多么希望党组会议上的五位领导能共同举手通过我的任命。我太需要了,这么多年了,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每天别人见我总是姚主持叫个不停,他们还认为我喜欢这个称呼。谢世奋不是说过吗,主持是庙里的和尚头目,你们说我一位女同志,也成了和尚头目?说我是尼姑头目还差不多。如果这次当不上正处,去不了头上的副字,我就当尼姑去。反正家也没有了,石头也不回来了。石头这人,就像软面条一样怎么也提不起来,眼看奔五十的人了,还是干事,我愿意这样做吗?我心里苦啊,看一看周围别人的男人,个个魁梧高大仪表堂堂,又有钱又有势。回头再看我,石头就像石头一样,永远那么瘦小,任凭别人坐来坐去,蹋来蹋去,就是不长个子也不给个副处长干干,我心里真难受啊!”姚丽菊说到心痛处,眼泪也流下来了:“我逼他当处长,是潮流的冲击。他不当处长,谁能看起我,恐怕你们也看不起我。认为石头没本事,姚丽菊没本事。这还不是你田处和孔处长做的大媒,你们说怎么办?他当不了处长,我要当处长,说白了,我当处长的目的就是不让别人小看我。”

田夏沙急忙安慰姚丽菊:“别说这些伤心事了,等着你的好消息吧!”

孔然梅和钱芳兰都说投票时写了姚丽菊这三个美丽漂亮鲜活的大字,应该说姚丽菊不会有问题的。

窗户外的花喜鹊又“喳喳喳”的叫了起来。田夏沙就说:“姚主持,你听喜鹊给你报喜呢。姚主持从今以后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姚处长了。”

“当了姚处长,你可一定为我做一首诗,那种大气磅礴的诗。”姚丽菊擦干眼泪说到。

“一定做一首让你荡气回肠非常满意的诗作。”田夏沙态度很坚决。

装潢房子锯木头刺耳的电锯声音又传了进来,接着又是一阵敲打钉子的声音。

一只蚊子飞了进来,飞进了田夏沙的鼻孔,直呛得田夏沙用手指头又挖鼻孔又打喷嚏,逗得大家直想笑。就是笑不出声来。田夏沙这么多年还是个副处待遇,是厅机关任职时间最长的副处调研员,在这次副处转正处的关键时刻十有八九没有他的戏唱,还能笑人家吗?不能!

这时候,钱芳兰、姚丽菊和孔然梅全起了怜悯之心,都从心里认为田夏沙的职位也该动一动了。一屁股坐了这么多年的冷板凳,田夏沙也真能沉住气,也真的有了坐冷板凳的功夫。

外面锯木头和敲打钉子的刺耳声音又传了进来。姚丽菊就趁机骂了几句:“哪一家在装潢房子,电锯声比驴叫还难听。大家本来心情就不安,让它吵得更是乱糟糟了。”

正说着,卫安竹走了进来。由于那可恶的电锯声叫个不停,早就淹没了她那高跟鞋踩地板非常有节奏的声音。对她的进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钱芳兰看见卫安竹,问道:“卫处长也坐不住了,窜进我们办公室来了。”

卫安竹站在钱芳兰身旁,说:“到这个时候了谁还能坐得住。党组会议一结束,我看更坐不住了,只有正式宣布了任命书,坐到处长的位置上去,才算坐住了。”

钱芳兰告诉卫安竹,自己现在也是心神不安,但她已经做好了落选的思想准备。不然公示名单一宣布,她会受不了的,如果入围了一颗悬着的心就会落到心窝,如果落选了,那颗悬着的跳动的心就跳到心外了。

见她们四人议论的热闹,田夏沙赶忙取过一次性的水杯,给每人倒了一杯水。这时,他无意的朝窗外望去,谢世奋在楼下的院子里来回踱步。

谢世奋同样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党组会议研究的结果。谢世奋比谁都着急,他来回踱步,头上甚至冒出了虚汗,就连有人从他身边走过都没了感觉。这一次要是取不掉头上那压迫着神经压迫着脊梁压迫着脑袋的“副”字,谢世奋说不定真的能得了精神病,因为前两天他去医院看病,医生告诫他有了忧郁症。

田夏沙看着谢世奋来回踱步的样子,知道他此时心烦意乱,知道他期待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田夏沙表面虽然很冷静,沉稳,但内心很焦急,他同样希望能金榜题名,他同时想起了在一次诗人聚会的饭桌上,有人朗诵了亲手改动的人生的“四大乐事”:“十年久旱遇甘露,落第金榜题名时,万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说这才是人生极乐的事。当下又有人将此事变了用意:“久旱遇甘露,几滴。金榜题名时,没你。他乡遇故知,情敌。洞房花烛夜,别人。”

田夏沙真不希望此次金榜题名时,没你。

“啊——”田夏沙忽然叫了一声。原来他太走神了,热水倒了自己一手。惊的梅兰竹菊们都望着他。孔然梅赶快取过毛巾,送给田夏沙。好在水不热,没有烫出水泡来。

这当儿,孔然梅也看见窗外楼下正在踱步的谢世奋。于是,大家又把话头转向谢世奋,都认为谢世奋人缘极差,没有人会投他票。孔然梅这么嘴紧的人此时也不紧了:“我反正没投谢世奋的票。”

大家都说没有投谢世奋的票。

大家都想谢世奋一定没有入围,厅机关的所有人都这么想着,二十四个竞争者都有入围的可能,谢世奋根本没有可能。

那栋楼里的电锯声又想起来了。姚丽菊心里说:“你的电锯算什么,不过是刺耳而已。我是妖魔手上闪着寒光的利锯,朱吾德自称是大锯条的厅长也被我锯掉了,马道远厅长在的那几年,也是处处让我三分,这次牛厅长来了,也应该知道这把利锯得厉害了。如果入围就什么也不说了。没有入围,利锯就该出手了。”

窗外的电锯声不响了。

风又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