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熙熙攘攘,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孔然梅坐在会议室后面一个角落里,喝着谢世奋倒下的那杯茶水,心里祈祷着菩萨保佑心想事成万事胜意一类的词语。
钱芳兰、卫安竹、姚丽菊三人在朱吾德手里就提拔重用了,孔然梅却迟迟提不上去。那年,钱芳兰捷足先登攀上了副处长的职位,每天假深沉装斯文,直把孔然梅气得睡不着吃不好。钱芳兰凭什么可以提拔,我孔然梅不善言谈不接触领导每天按时上下班工作出色出类拔萃奖状一大摞为什么不提我?两年以后,卫安竹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坐到了副处长的位置上开始指手划脚发号施令,孔然梅又睡不着了,严重失眠,经常上医院找医生看病吃药,病情刚有好转,姚丽菊又被任命当个主管行政的副处长,也是脸色灿烂精神抖擞,经常指手画脚斗志昂扬。孔然梅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厅里的同事们不知道孔然梅得的是嫉妒是气愤是对不择手段升官要官的怨愤而憋出的心病。孔然梅只告诉别人身体抵抗力差,胃不好消化不良还有甲亢。孔然梅就这样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了,没有人知道她的病是气出来的。同学四人梅兰竹菊,梅排第一,兰竹菊后来居上,而梅却怎么也没人过问,没人谈话,也没有人关心她的升迁问题。
田夏沙和众人有不同之处。他听说孔然梅有甲亢病,知道是生了闷气憋出来的,因为自己也有一段被朱吾德剥夺权力不被重用甚至压制使用的经历,就觉得无论如何要看望慰问一下孔然梅。他几次想在办公室里和孔然梅谈谈心,交流交流各自的苦衷,因为办公室常常有人来办事还要忙于处理处长们分配的工作,无法和孔然梅展开谈心,田夏沙就决定抽时间到孔然梅家中坐一坐。孔然梅也在平时的聊天中多少露出一点对使用干部的不满,田夏沙就明白了孔然梅为什么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的原因了。
卫安竹和姚丽菊非常羡慕孔然梅越来越苗条的身材,见了孔然梅就问她用的什么减肥药,卫安竹还多次到孔然梅的办公室打问:“然梅,身材越来越苗条。别人都说你长了好身材。你看我越来越丰满了,腰围不断增加,把你减肥的药物推荐推荐吧。”
孔然梅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的身段身材是咱们厅里最漂亮最美丽最能打动男士们的。胖一点其实很好,杨贵妃就是胖美人,唐明皇为她入迷三分如痴如醉,你根本不需要减肥。”
卫安竹笑了:“咱这个处长每天外事活动多,在大厅公众场合出头露面多,保持身段苗条非常重要,什么时候象你一样就好了。”
孔然梅又挖苦她说:“处长应有福态相,应该雍容华贵。我们当干事的每天忙忙碌碌,工作干不完汇报写不完,有时候还要加班加点,你说身材不苗条才怪呢?你如果想要一个苗条的身段,就辞去处长当干事,就来受苦受罪。”
卫安竹说:“那可不能干,熬个处长多不容易,万万不能为了减肥辞去处长当干事。”
田夏沙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忙着整理文件,听了她们二人的一番对话,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咱从实职的位置上掉到了虚职的位置上,成了一名大干事,怪不得越来越瘦了,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有钱难买老来瘦。健康第一,这是马厅长经常对我慈父般的开导教育。马厅长的话没错。”
田夏沙只是听着俩个人说话,很规矩很礼貌地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又低头紧张地整理着文件,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也顾不得擦一下。这时,姚丽菊进来了。
姚丽菊来找孔然梅,她嗓门大,不象卫安竹那样细声细语。
姚丽菊问孔然梅:“然梅,你看我成了啥样子了。腰比水桶粗,臀部肉太肥,把你减肥的经验谈一谈吧。咱们许多同学见了我都说我吃成猪了。”姚丽菊从来说话就是这样随便。坐在一边的田夏沙听后直想笑:“别人还没有说你象肥猪一样,自己倒先说了,也好,省得别人说。”
姚丽菊还在继续说:“你看彭石头,还不是你和田处撮合的这件事。人家常常嫌我太肥,这不也和我闹离婚吗?”
田夏沙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插话说了一句:“你也经常打骂他,彭石头早就给我诉苦了,你还嫌人家提不了处长,就在家中折磨他,不让吃不让穿,好象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他不离婚才怪呢。夫妻俩个要互相谦让,象你这样哪能成。”
姚丽菊接上了田夏沙的话头:“你说的没错。可你也不想一想,四十多的人了连个副处长也没捞上,你说还在厅一级的机关里混啥呢。”
孔然梅就说:“姚主持,你说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也不能在这个厅机关里工作了,我也四十岁了,也早该和你还有安竹、芳兰一样了。”
姚丽菊真心解释:“然梅,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彭石头不是你,你早应该提拔了,早该重用了。再不提你用你,我们也不干了,找他马厅长马道远评理去。”
有人推门,四人回头一看,马厅长进来了,马厅长是来取田夏沙给他写的一个会议的讲话稿的。
姚丽菊有些不好意思,怀疑马厅长听见了她刚才的谈话内容,因为她嗓门高,别的处室的人恐怕也听见了。
姚丽菊不惧领导,姚丽菊有一种精神,姚丽菊就对马厅长说:“马厅长,我们正说然梅应该提拔的事情呢,你要主持正义主持公道给她说公道话,尽快让她挑起重担,千万不要把人才埋没了。马厅长,你姓马,但你是伯乐,孔然梅才是千里马呢。”
马厅长仍然很慈祥,就像慈父一样笑着回答:“马厅长是马道远,马道遥远啊。孔然梅是燃眉之急。火燃眉毛了,我还能不急吗?相信组织会解决的。然梅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找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恭候着你们。”
说完,拿起田夏沙交给的讲话稿走了。
四人起身欢送。
马厅长走出办公室的门后又轻轻地带上了门。
田夏沙悄悄地对孔然梅和姚丽菊说:“马厅长从来不到我们这里来,讲话稿写好后总是我送去,今天不知怎么啦,是不是这个讲话稿要的急呀。”
孔然梅说:“人都有第六感觉,咱们议论他的话可能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就坐不住跑过来看了。不过,我确实感谢姚主持,敢于为朋友两肋插刀。”
姚丽菊自豪地说:“我是九月出生,名字里有个菊字,个性特征就是感情豪迈有气魄有独立情感,品德修养就是朴实大方,有指挥能力,有正义感,敢作敢为,克己耐劳,能力非凡,爱情上会遭到原配的打击和创伤,痛苦将陪伴一生。”姚丽菊的语气由自豪变成了伤心。
孔然梅一听有了兴趣,紧接着问:“谁给你算的?”
姚丽菊说:“我和彭石头闹离婚,每天下班后就骑着破车子闲游。在街头小巷碰到一位算命的,人家说的,说的挺准。”
孔然梅听了这话,也决定哪天找一位预测算命的先生,看看自己有没有官运。
姚丽菊还在说:“那天我和钱芳兰一同去参加一个会议,闲聊时钱芳兰就说,姚丽菊,你为什么不姓钱而姓姚啊?我说那由不得人,我老子姓姚不姓钱,再说我命里也缺钱,姓钱就好吗?钱芳兰就说,你没想过吗,你如果姓钱,名字就成了钱丽菊了,钱丽菊就成了千里驹了,只要遇到伯乐,不要说当处长、厅长、省长,说不定还要当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呢。我一想钱芳兰说的也对也不对,就反驳她,姚丽菊就是要成为千里驹万里马的人,姚丽菊就是当大领导的料。
孔然梅和田夏沙忙回应:“说得对,说的对,你是大材料,大材料可不能大材小用,英雄总会有用武之地,宝石总会露出沙土而发出光彩。”
卫安竹直夸田夏沙和孔然梅说得对。
四人正说得高兴,钱芳兰推门进来了。
田夏沙就想,今天怎么这么巧,说谁谁就到,刚说马厅长,马厅长到了。又说钱芳兰,钱芳兰就进来了。钱芳兰不是参加会议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钱芳兰一手拿着文件,一边笑着说道:“哎呀,怎么这么热闹啊,老远就听见姚主持的声音了,又脆又亮。那么好的嗓门,完全可以当上外交部的新闻发言人。”
“我说什么了,你听见啥了?”姚丽菊故意问她。
“我听见你说我坏话了。”钱芳兰根本没有听见姚丽菊和田夏沙还有孔然梅、卫安竹在说什么,姚丽菊问她,她就故意诈唬她。姚丽菊也开始诈唬钱芳兰:“我们谈工作呢,谁还说你呢,说你觉得还没有意思呢。看你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是不是要到这里闹事呀。”
钱芳兰急忙陪不是,说:“误会了,误会了,都是老同学,一家人怎么不认一家人了呀。我是来找姚主持汇报情况的,听说彭石头那个厅机关近日又要提拔一批处级干部,想上去的人已经活动乱了。为了争抢位置,有人还写匿名信揭露别人的丑闻,你曝我的光,我揭你的短,互相想方设法打压对方。咱们赶快为姚主持想个办法,替彭石头走走门路。特别是然梅和田处。姚主持和彭石头能结合是你们的大媒,你们那年下乡时不是告诉姚主持一年下乡期满彭石头就提拔重用了?几年都过去了,彭石头还是彭石头,彭石头也没成了彭处长。老田和然梅也有推不掉的责任。”
田夏沙点头称是。
孔然梅充满委屈和不满地说:“我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们都当处长了,我还是干事,我能想什么办法出什么主意走什么门路?
大家又赶忙劝说孔然梅:“主任科员是正科级,是科长,千万别想不开,升处级的机会还是有的。”
孔然梅苦笑着再也不愿说话了。
姚丽菊和钱芳兰知道说到了孔然梅的痛处,也知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卫安竹也说还在忙工作,就跟着她二人后边走了。
田夏沙安慰孔然梅,实际上也是安慰自己:“然梅,这些人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升官的路也算一帆风顺,根本体会不到别人的痛处。我有时间去你家找你,咱们好好坐下来谈谈,力争早日解决你当处长的问题。”
田夏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能再拖了,时间不饶人,晃来晃去就晃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混来混去混不出个人模人样混什么呢。”
下班的时间快到了,田夏沙把桌子上正写的材料整理好,和孔然梅一起走出办公室。
一股清凉的风吹来,田夏沙顿觉清醒了许多。紧走两步蹬上了接送车。
车上已经坐满了人,大家笑闹着。根本没把田夏沙上车当成一回事。
田夏沙上车后找了个空位刚坐下,孔然梅上来了,她坐到了田夏沙身旁。
车上的人开始议论省委省政府要换主要领导人,还议论谁该提升了,谁该从市委书记的岗位光荣地走进省领导人的行列。还议论本厅可能任副厅长的那位处长,因为省委主要领导人要更换,这件事恐怕就放下了。
田夏沙和孔然梅没有加入这些人的议论。
接送车过了唐槐大街,过了晋水大桥。
人们还在议论某个领导荣升的事情,津津乐道十分有趣。
议论声连同接送车的车轮一起在飞转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