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城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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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田夏沙还没有离开西河公安局,又接到了贾正江打来的手机,让他速去他的办公室。

白队长打发小郭开车去送田夏沙。

贾正江这时正和李月老柴二人谈话,为了谈话不受到别人的干扰,地址便放到了厅机关的小会议室里。

贾正江先让李月详细汇报了记者们来厅机关的先后活动。李月坚持说记者们来时,没有给我说要采访厅机关大楼违规的事,而是要采访厅机关改善办公条件的正面报道,至于财务处是怎么给记者们提供情况的,我并不知道。我不在采访现场。就象卫安竹上报省政协委员一样,这事他们全瞒着我,贾厅长你也不知道啊。

李月的话,说的贾正江无言可说。

老柴说话了。老柴说:“咱们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向省委省政府汇报这事,争取取得他们的支持。还有,要立即派人去北京部里面汇报情况。”

贾正江说:“李厅长负责给省委省政府写出汇报,一定要取得他们支持。”李月点点头,说,我马上组织人写报告。

贾正江又对老柴说:“柴组长负责去北京部里汇报情况,带上卫安竹和霍杏木,让霍杏木去那家报社沟通一下关系,千万别让他们再发连续报道了。”

有人敲门,贾正江示意李月和老柴不要开门。贾正江说:“咱们还要尽快把告状的人找出来,是谁给厅机关捅了这么大的漏子?”

有人仍在顽强地敲门。

贾正江让李月去开门。办公室主任进来了,说省委调查组的人来了,贾正江忙说快请他们进来吧,同时吩咐办公室主任快去买水果并安排宴席。

贾正江和李月老柴三人热情地接待了调查组的人员。贾正江给他们介绍了买这座办公楼的前因后果。

这个厅机关原本在省政府大院的一座小四楼办公。五年前,省政府办公厅让他们搬出省政府大院。说是新提的两位副省长没地方办公。原来退下来的副省长当了省政府的顾问,还要继续使用原来的办公室,新上任的两位副省长只有来这个小楼办公了,总不能让省长到外面租房办公吧。

无奈,厅机关搬出了省政府大院到外租房办公了。条件是省政府每年负责厅机关的租房费用,还要尽快为厅机关盖新楼立项目拨专款。

五年来,厅机关在天城市的6个地方租房办公,处和处之间相隔几里地甚至十几里。以至于厅机关每次召开全体人员会议,见面的时候大家都要互相握手问候,说是好长时间不见了,身体好吧等等。

去年,厅机关终于取得了建楼房的的项目也征用了土地,由于征用的土地旁边是个大型工厂,每天机器隆隆烟尘滚滚,加上远离厅机关的住宅小区,大家都很有意见。8月下旬贾正江到这里当了厅长,立马着手解决这个问题,用征用好的土地置换了这座办公大楼,因盖房的资金还没到位,临时动用了救灾款和农村养老保险基金。当然了,这种资金是高压电,谁动谁犯罪。我贾正江有天大的胆子也没这胆子,动这些钱我们是给省政府打了报告的,分管我们厅机关的副省长也签字同意了。

贾正江说到这里,对身旁的李月说,这个报告是你亲自送到省政府的,你让咱们厅机要室的人快将省长签字的报告复印几份送来给调查组的同志吧。

那份有副省长签字的报告很快送来了,调查组的人员看了后也没话再说了。

田夏沙早到了厅机关,到了贾正江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门,屋里没人答应。田夏沙想,可能贾厅长没有听见敲门声,又“咚咚咚”地敲了几声,屋里还是没人答应。这时候,听到敲门声的其他办公室的人,打开了门,几个人头探了出来。

姚丽菊见是田夏沙,大着嗓门说:“田处长不在家养伤来厅里干嘛?”

另一个办公室的人卫安竹和孔然梅也出来了。孔然梅说田夏沙:“田处,你胆子真大,竟然如此来敲厅长的门。”

田夏沙一笑,露着缺了门牙的大嘴。卫安竹把田夏沙拉进了她的办公室,姚丽菊摆着大屁股跟在孔然梅的身后也进来了。

卫安竹的衣服永远是那么鲜艳。卫安竹问田夏沙有什么新闻。田夏沙说我每天在家养伤能有什么新闻,卫安竹说没有新闻你到厅里来干啥,为啥不在家好好养伤?

田夏沙说,我正在公安局审讯犯人,贾厅长突然打手机要见我。

卫安竹说这个田处真能瞎吹,你凭什么审讯犯人?

田夏沙便把黄头发和她丈夫打电话骗钱的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姚丽菊说,这事不奇怪,我的手机上常有人发信息叫我爸妈,说是儿子在外出车祸住院了,快给银行卡上打钱吧。当然了,还给手机上发来了银行卡上的密码。孔然梅说,这种手机信息我也收过。说到这里,卫安竹瞪圆了那双眼睛,低声问田夏沙:“田处,你认识报道咱们厅机关大楼的记者?”

田夏沙说,我在电视上和中文网上看过了那篇文章,也看到了记者的署名。这三位记者中有一位姓杨的我认识,因为他也喜欢写诗,是诗人记者。接着田夏沙张着没有门牙的大嘴自吹自擂自己和杨记者的关系如何好。还说,我和他是哥们弟兄,关系不一般,我打个手机就能把他从北京叫到天城市。

卫安竹听后,说:“怪不得厅机关的人都说报道咱们办公楼的事离不开你。”

田夏沙一听这话,顿时目瞪口呆,连声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姚丽菊仍然是大嗓门:“什么意思?这不明明白白的摆在这儿嘛,你还问什么意思。”

孔然梅也说:“田处,你已经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了,我们全听明白了,你怎么装糊涂。”说完,两眼还是紧盯田夏沙,想让他快点说出答案。

田夏沙真的不明白也不清楚三人的意思。

报道厅机关违规建大楼的文章发表后,厅机关的人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疑是谁给媒体捅出了这件事?卫安竹还和霍杏木相跟着去了李月的办公室打问这事的来龙去脉。李月悄悄地对她们说,来的三位记者中有个姓杨的是田夏沙的朋友。霍杏木马上反应过来了,这就对了,是田夏沙走漏了消息。卫安竹说,不是无意走漏消息,据我分析是有意告状。

于是,田夏沙告状请记者的事立即传遍了厅机关。大家都说,厅机关只有田夏沙有这种本事,只有田夏沙才能请来首都大报的记者。

田夏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她们三人的话中话一点也听不出来。

手机响了,贾正江来电话了,问田夏沙到厅机关没有,快来我的办公室。

田夏沙对卫安竹她们说:“贾厅长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田夏沙走后,卫安竹对姚丽菊和孔然梅说:“这下水落石出了,果然是田夏沙告的状,他一个手机就把记者叫来了。我真担心因为办公楼的事,影响了咱们的住宅楼。”

田夏沙轻轻推开贾正江的门走了进来。贾正江坐在那把真皮椅子上,李月和老柴坐在沙发上。他们三人送走调查组的人员后,便一起商量了对田夏沙的谈话内容。

田夏沙也坐在了贾正江对面的沙发上。贾正江盯着他,说:“伤养好了吧,要是养好了就来上班,千万别在外面瞎折腾。”

田夏沙说:“还没养好。门牙到现在也没镶。”

贾正江说:“没养好伤,你去北京干啥了?还有,我要带你去下乡,你推说没时间,是不是?”

田夏沙说是。

老柴也开口了,问:“老田,听说北京来的记者中有一个和你是朋友。”

田夏沙说是。

贾正江说:“因你安排你儿子的事曾说要告我的状。厅长办公会没有答应这件事前,你就去北京告状了,并且约好了记者来的时间。那天,我让你去下乡,你又说有要紧事不能去。因为你要留在家中接待这三个记者,还要策划报道厅办公楼的具体方案,我说的对不对。”

田夏沙满头大汗,为自己辩护说:“你们全搞错了,这事决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你说出人来。”李月不紧不慢地说:“时间、地点、人物全和你有关,你不要假装糊涂。我们三个研究后认定这事非你莫属,就是你干的。”贾正江盯着田夏沙的眼睛说。

田夏沙感到此时是有口说不清,他努力告诫自己静下心来不要激动,只是安静地坐着。他几次想离开这里甩门而出,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静地坐着,有礼貌地坐着,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微笑,他相信正义的力量,相信仁慈的力量。

三人说完话后,突然出现了三、五分钟的空白。这三、五分钟是那么寂静,那么安然,就好象是过了三、五个小时。

田夏沙从李月的眼睛中甚至看到了他内心的羞愧和不好意思。

田夏沙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也发言了。田夏沙说:“说真心话,我对这个报道也很不满,也很担心。”

“为什么?”贾正江问。

“我怕你因此受处分停职检查,你万一停职了,我的儿子谁来安排?”田夏沙声泪俱下。

贾正江看着田夏沙的样子没有说话。

李月和老柴对视了一眼,也没有说话。

田夏沙停止了哭声,也不说话了。

时间又一次凝固了。

窗外,呼呼的大风一阵比一阵紧,落地窗户上的玻璃不时发出尖利地叫声。

田夏沙离开了贾正江的办公室,身上觉得没有任何力量,软软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他本来计划去看看自己的新办公室,此时也没了兴趣,匆匆地到了电梯旁准备下楼,厅机关有几个人看见了他急忙躲进了办公室,还有等待电梯下楼的几个同事见他来了,也急忙远远躲开走向了别的地方。

孤独的田夏沙下了楼梯走出厅机关向家走去。一路上他胆颤心惊,只怕有人尾随他,更怕有人再次伤害他。

终于走进了小区,走到了自家的单元门前。突然听见背后有按汽车喇叭的声音,他忙躲到一旁,一辆黑色小轿车从他身旁驶过,停到了单元门前。

车门打开了,四个人抬着彭石头下了车。彭石头又喝醉了,满身都是吐出来的酒菜脏物,臭乎乎的酒味直呛得田夏沙也想吐。

一阵风刮过来了,把彭石头的酒味灌进了田夏沙的鼻子,田夏沙的肚子立马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