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夏沙心情特别烦躁,在家里来回踱着步,然后站到窗前看雨。
大雨如乱箭飞射,在沉重的天幕里神速般地穿插,在茫茫的苍穹中狂怒地翻腾,在裂地般的咆哮中敲打滚落。
远方是耸然而立的天龙山,雨水涌起的河流在天城市的道路上奔腾、翻卷,道路两旁的大槐树,仍然高扬着绿色的生命,在大雨风暴中亭亭玉立。
田夏沙边看雨边思索:案件进展快10天了还不见个眉目,也不知白队长他们破案到了什么进度?也许是人家为保密不能给自己讲案情。还有那个神秘的电话和六爷,难道白队长他们也没有查吗?
想到这里,田夏沙连忙从窗前到了客厅,拿起电话准备打给女儿田轶,让她侧面向小郭打听情况。
一声炸雷响了。田夏沙连忙放下手中的电话。他怕雷响时打电话触电。前几天,小区内有个人开车时,因打手机触了雷电死了。
还有,写给党书记的信如今也没有音信,王选金说他早把信交给党书记的秘书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风吹草动呢?田夏沙越想越气,一股无名火在胸中腾起,他想骂人,骂谁呢?他自己也不知道该骂谁。
一道闪电映进眼帘,紧接着一声雷响了起来。田夏沙要发泄自己的不满,田夏沙大声朗诵起诗来:
风雨的热烈掌声,使我有了强劲的力量,那一道闪电,放射着我鲜红的血液涌动的光亮。沉重的雷声啊,象战鼓一样让我的信念依旧倔强。风雨路上,我紧缩眉宇肩负凋零,飞染的热血祭奠远行的决心,在煎熬的折磨中,唱一首欢歌,展一代雄风,浩然正气浩荡着壮烈的辉煌。我要驾着狂风的马车,踏着雷电的鼓点,挥动闪电的长鞭,在倾盆大雨中再现我田夏沙闪着光芒的人生。
田夏沙吼完了这首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的诗,心情顿觉好了许多。田夫人给他端来一杯刚泡好的茶水,说:“不要激动,你头上的伤口刚拆线还没长平,激动啥呢?医生告诉你多次了,要静养,要修身养性。你的性格早该改改了。”
田夏沙不说话了。他心里清楚夫人不了解自己的心情。唉,案件到现在没进展,给党书记的信也没消息。心烦啊,真心烦。
雨,渐渐小了。
这时,田轶的电话打过来了。田轶正去洪赵县采访“黑砖窑”的事。这里的砖窑老板心太黑太毒,把邻省的好多不满十六岁的童工骗到窑厂干活,每天顾着保安背着砍刀看管,童工们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个个皮包骨头精疲力尽。他们的身份证和手机都被老板们没收了,根本和外界不能联系,还有的童工被活活累死了饿死了,老板就让保安把死去的童工扔进砖窑火化。有许多童工多年和家人没联系,更不要说见面了。上个月,有个童工趁夜色保安值班瞌睡打盹时逃了出来,冒着生命危险窜过一人多高的玉米地,一路靠讨饭边走边问路,渴了喝口河水,困了躺倒休息,就这样翻山越岭走了月余,才赶回老家。到老家后,许多童工的家属便找他打问自家孩子的情况。得知孩子的情况后便到洪赵县来寻找,不想不但找不到孩子,还遭到窑主和保安的殴打。无奈之下,他们便找了记者,许多有正义感的记者曾到这里采访,同样遭到殴打。记者们就把这事反映到中央有关领导,这才在公安部门的打击下,童工们一个个被解救了。
田轶正在赶往洪赵县的汽车上,正在用手机和父母通话。
田夏沙着急地问田轶和小郭联系没有?案件破了没有?
田轶说,爸,别着急。我现在马上给小郭去电话,问一下情况。
田夏沙放下电话仍是坐卧不安,又把电话拨到了王选金的手机上,问他写给党书记的信有进展吗?
王选金在电话上说:“着急啥,党书记日理万机,我转交的信他能不批示,凭我们的关系,这封信他一定会批示。等着吧,凡事都有个过程,着急没用。一定要让西河区公安局知道我们的厉害,知道我们与众不同。”王选金还在电话上一再叮嘱:“田处,放心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田夏沙忙对着电话走风漏气地说:“放心,放心,王处长办事我当然放心。”说完就压了电话。
电话刚放下,铃声急切地响了。田夏沙知道是田轶打来的,急忙拿起话筒,果然传来田轶的声音。田轶告诉田夏沙,刚才给小郭去电话了,小郭说重案队最近太忙,白队长说把你爸的案子先放一放,等以后有了机会再破。还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查出线索,只有等破别的案件时看看能不能牵出这个案子。并再三说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爸,白队长说要保密,受害人如果过问,就说还在继续破案。
田夏沙说知道了。放了电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没劲了。
窗外,雨停了,天还阴着。
田夏沙仍然烦躁,便换了衣服戴了太阳帽准备去玉门河公园。他夫人叮嘱他注意安全,话还没说完,田夏沙便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知道,知道,50岁的人还不懂得这,你放心吧。”
雨后的玉门河公园,河水悠悠,碧草青青。合欢树,白玉兰树,还有那落叶松和杨柳树,都被雨水浇得葱绿。
公园里的人不多,大概是刚才下雨的原因,游园的人趁着雨停的机会全走了,只留下长廊里几个打扑克的中年人。
田夏沙进了公园门,踏上了那条铺满碎石的小径,刚到了长廊旁的大柳树下,就听的有人喊他:“田处,田处。”
田夏沙一听便知是韩宝宝的声音,随着声音望去,韩宝宝正向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长着个丹凤眼的姑娘。
韩宝宝非常高兴,说:“田处,你终于出了家门进了公园了。我早告过你,少在家坐,要到外面多吸新鲜空气。”
田夏沙说:“谁愿意在家坐?我如果头上没受伤,每天两头在公园跑呢。早上来,下午也要来。散散心多好,对身体有益。”
田夏沙边说话嘴里边跑气,逗得韩宝宝身边的丹凤眼姑娘直笑。韩宝宝对那姑娘说:“你先回公司吧,我和田处说点事。”
丹凤眼姑娘笑着走了。田夏沙问这姑娘是谁?那双丹凤眼真迷人真漂亮。
韩宝宝说:“是我们公司的秘书,也是我的好朋友,闲了没事出来蹓蹓。这事你千万别告诉钱芳兰。”
田夏沙说这不用你叮咛,我比你清楚,现在当老板的谁还没有几个女朋友。
韩宝宝嘿嘿一笑,说:“咱们边走边说吧,多蹓几个弯。每天总在车上,还是出来走走路放松一下好。”
二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蹓跶着。
韩宝宝问,田九的工作怎么样了?
田夏沙走风漏气地说,还没安置,还在给卖汽车的公司打工。
韩宝宝说:“听钱芳兰讲,你们厅的贾厅长在大会上宣布这个月的主要工作时说,第一要盖住宅楼,要让厅机关的所有人员都住上宽敞明亮的住房;第二要安排厅机关的子女,要让所有厅机关的子女都能到下属单位工作。还听说不少处长的子女工作问题,贾厅长都签字要办了。”
田夏沙早为田九的工作安排发愁。田九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工作问题没着落,田夏沙只好央求卖汽车的朋友让儿子去打工。听了韩宝宝的话,他着急了,激动了,掏出手机拨到了厅机关办公室,问清了贾正江的手机号码,田夏沙就要拨给他,韩宝宝急了,忙去阻拦说不用着急,等你上班后找贾厅长也不迟。田夏沙说早迟了,等我上班找贾厅长,别人的子女都上班了。说完,也不管韩宝宝怎么阻挡,他还是拨通了贾正江的手机。
贾正江正出席天城市模特协会的成立大会。接到田夏沙的手机,贾正江有些不高兴,说:“谁说我要安排你们的子女,不安排,也安排不了。”
田夏沙太激动了,对着手机走风漏气:“别人的子女能安排,我的子女也要安排。你如果不安排,我就告你的状。”
“随你的便吧!”贾正江声音不高却很严厉。说完便压了手机。
田夏沙也压了手机。韩宝宝看他生气的样子,就劝他别生气,还说明天我要去趟北京办事,田处心情不好跟上我到北京散散心吧,反正我的车上除了刚才你见的女秘书,再没有别人了。
田夏沙说行,这两天办什么事都不顺,我的案件公安也不给破了,写给党书记的信也没回音,眼下又遇到田九的工作问题。唉,烦死了,揪心啊。明天跟你去北京散心。
二人还是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过了假山到了公园的观湖亭。亭内有个60多岁的老人在算命,姚丽菊正和算命的说话。
姚丽菊问算命的,你说你会算命,还会看病。你会看什么病?
算命的说,我最拿手的是治癌症。
姚丽菊问能治好?
算命的说,没问题,许多癌症病人都让我治好了,我是祖传秘方。
田夏沙和韩宝宝进了观湖亭,看见了姚丽菊。
韩宝宝喊道:“姚处长也来算命。”
姚丽菊说,不是算命,我和他闲聊,他说他能治好癌症。
田夏沙对着算命的说,瞎吹吧,你能治好癌症,我看咱们国家都放不下你了,还要被请到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去呢。
算命的说:“你要不信我可以把我治好的癌症病人叫来让你们看看。”
韩宝宝说:“保准是托儿。”
田夏沙又问:“你用什么治癌症?”
算命的说:“中医,我家是中医世家,我家有祖传秘方。”
田夏沙问:“你既然是中医世家,你看过“黄帝内经”吗?看过“本草纲目”吗?懂得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吗?请问,金木水火土的水,指的是人体哪个部位?”
算命的老头沉思会儿,说:“这些东西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有祖传秘方,反正我能治癌症。”
田夏沙说“你吹吧,你瞎吹吧。”说完,拉着姚丽菊要走。
算命的老头不高兴了,讽刺起田夏沙了:“你这人连门牙都没有。我看你的门牙早被你吹烂了,说话走风漏气的,谁听你的?你是典型的说话没准。”
田夏沙拉着姚丽菊走,姚丽菊不想走。姚丽菊还是为彭石头的病发愁,彭石头不愿住院治疗,姚丽菊想早日给他寻到民间秘方。
韩宝宝见姚丽菊没有走的意思,便拉着田夏沙走出了观湖亭。
田夏沙对韩宝宝说:“姚丽菊怎么相信江湖医生算命的。”
韩宝宝说:“也许人家还想算算彭石头升官的事,咱们在那不方便。”
又开始下雨了。刚落了几点铜钱般的雨滴,大雨紧跟着来了。
田夏沙急忙拉着韩宝宝跑进了长廊。
九月的雷声惊天动地。雷声过后,一道闪电劈开天幕又牵来另一声响雷。大雨从天而落,汹涌奔腾。雨水在地下尽情地漂流,就象一曲奔流的旋律,就象一曲激情的音符,在天城市的天地间歌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