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风宪名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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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那边赵爽听闻赵恪如此说话,不免心里又是酸酸的难受,却也还是没有说什么。那边文皇后眼光流连两人脸上,不禁笑得暧昧:“陛下说的是,那镯子那样的品格,和阿繁倒是相称的。只是不知道阿繁这美玉无瑕般的品格,将来却又是谁才相称了!”,说罢丝帕掩着檀口,妙目往赵爽身上一溜,又直刺到招珠身上,而后才含蓄一笑。

赵爽和招珠同时一愣,赵恪闻言却是眉头一耸,似捉住了皇后的弦外之音。没错,这镯子乃暹罗国进贡,本是皇家之物,皇后是想暗示什么?这暗示有什么用意?便是他要讨阿繁,一国之主,又有甚妨碍?!

皇帝精于谋略,善于察颜观色,却不能事无巨细的防微杜渐,尤其,情之一事,他也只曾为阿繁浅浅用心,并不能知道那句“女人心,海底针”的难以捉摸,故此他的心思只在揣度文皇后的用心,却未能关注一旁的赵爽……

不多时,赵婕妤请辞,招珠随侍在侧。带走远了,招珠半为拈酸半为不平的就数落开了:“娘娘,也不是奴婢多嘴,旧日在家时,将军也是赫赫威名的,可奴婢从未在夫人那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今日连皇后娘娘都不曾见过,可阿繁去哪里得这样的好东西?莫非是陛下……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皇后三句话不离她!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也没高贵去哪里了,奴婢就没看出来她有什么好的!”

赵爽心里正有此疑,被招珠说中,只觉得锥心刺一下一下的刺得难受,又想到这镯子早在入宫前就见阿繁带着了,那感觉比吃了苍蝇更恶心:若真是皇帝所赠,岂非在她入宫前,那两人就有了这情意?那陛下说喜欢她,岂非一场笑话?赵爽一阵冷一阵热,只竭力维持着仪态,直回到淑安宫,才勉强吞下那口气,又觉得丧气:罢了!人人都要她大度,今日即便皇上要迎了阿繁,她也是无能为力、无话可说!只要陛下心里切切实实还有她,她也只能如此……

一想到这里,赵爽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了去的,无奈、无力充斥着周身,禁不住,只拿了丝帕躲进帐幔中,捂着嘴嘤嘤地哭着。

招珠见了这样子,怕周围的宫人知道了太皇太后又要责罚于她,也不敢劝,心里倒把阿繁恨了个十足十!

此后整个五月,后宫倒也算平静,三位有孕在身的娘娘都各自养胎。

但宫人中间渐渐有些留言,都说太医院的阿繁姑娘有支非凡的翡翠镯子,后面不知道哪里又传出流言,说陛下早先敦促工部赶制的一盏精致非凡的琉璃灯竟也是这位阿繁姑娘得了去。

一支翡翠镯,一盏琉璃灯,是帝王深深深如许的心意。再者,阿繁从宫人转成太医院女官,此等优待,开国以来头一遭。阿繁姑娘是陛下的心尖尖,这流言蜚语,渐渐就成了三人成虎的典故。

开头得喜报给赵恪,赵恪以为阿繁确实拿了支翡翠镯子,有这样的话也不足为奇。到了后来,得喜再报,赵恪开始觉得不大对了,他造琉璃灯,也就工部的工匠知道,这些都是外臣,如何传到内廷?何况他深知阿繁,琉璃灯自始自终都没出过起居舍,断无可能传出消息来。为此他只能怀疑文皇后,但得喜得来的消息却说皇后规行矩步,从未有任何逾矩,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时朝堂之上,赵恪花尽心思来安抚众多不安的武官,更生了彻底整顿帝国军务的雄心。日日如此的机关算尽,赵恪虽有万丈的权欲,身体却到底不是铁打的,宫闱那些女人的战争,多少就有些照顾不周。

淑安宫里的赵婕妤听了宫里流转的消息,那心,一节一节的冷了下去。元宵节夜宴,她以为他哪里都不曾去。皇后和婕妤,一碗水端平,也罢了,她还可以解释说皇帝也不能宠妾灭妻。可是琉璃灯,七彩祥瑞的琉璃灯却在元宵节夜里到了阿繁手中……陛下……究竟是喜欢她么?这心一冷,偌大的淑安宫,就成了人间炼狱,呼呼的阴风直吹。

那似是而非的猜疑,那若有若无的虚情假意,让一贯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的赵婕妤觉得难耐又烦躁,忍了又忍,竟是忍不住开始让招珠一点一滴的打听着阿繁、赵恪的消息。

结果?蛋缝而越大,招来的苍蝇越多……

六月初八夜里,招珠得了消息,说得喜公公点了灯笼,悄无声息的领着赵恪去了一个她知所未知的处所,便再也没有出来。她也不敢造次,只连忙又给赵爽知道。

连月的压力,赵爽早已处在崩溃边缘,咋听闻这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只扶着招珠匆匆赶了去。

门前伺候的得喜看见大腹便便的赵婕妤步履蹒跚的赶来,魂都惊掉了一半,便要上前拦着:“娘娘!娘娘止步!此处起居舍,宫人无诏不可擅入!”

得喜并不敢认真拦着已有近八个月身孕的赵婕妤,但赵婕妤却是塞外常年骑马弄刀枪又无所顾忌的女子,眼下一股要问个明白的犟脾气顶着,只一手挥开得喜的手,紧接着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甩在得喜脸上。饶是得喜习武,也当即被打的嘴角流血。

赵爽步伐不停,只喝道:“好大胆的内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宫也是个宫人!”

一旁招珠知道得喜习武,一把抢出来,顾不得许多,只趁得喜尚未回神之时双手一揽,死死的抱着得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往得喜身上招呼:“招珠也不要命了!只求娘娘一个公道!”

得喜武功了得,却哪里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撒泼女子!当即涨了个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要扯开招珠。

赵爽此刻则已经一脚踏进起居舍。

起居舍远远的角落里有昏黄豆灯,隐隐的又泛着七彩光华,里面细细的对话传了出来:

“当日给你琉璃灯,是为念着去年元宵佳节你同我抢一盏走马灯,如今却又因此给你添了一桩烦恼。”

“有什么烦恼呢?横竖这灯也不出起居舍,旁人再猜度,也拿不着证据。”

“……”

“公子,也该保重身子,日日如此操心,又不保养着,何日是个头?”

“呵呵……这偌大宫殿,除了你这儿,我便是去了哪个殿都不省心,还谈何保养?我倒也有心留你,但你……”

“公子又说这话,也不嫌腻?”

“怎会腻?我待你如何,只怕你心里也有数。可惜我没那个福气,虽也有个不算计的,却……我也没指望赵婕妤如你一般,就指望她有你的两分灵透,我能少操一点心,也是不能够。”

“公子,阿爽……”

赵爽听到此处已经摇摇欲坠,皇帝的一句话,将她在这宫殿里生存的唯一根基连根拔起了!

原来她以为他喜欢她,他有再多女人,他还只是喜欢她。她退了一万步,为这个理由,她能忍着过下去!可是,他却说她不如阿繁,还说但凡她聪明一点,他也不会这么操心,原来她是他的负担,而不是情之所钟!原来他不曾喜欢她,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曾喜欢她,他喜欢的是……阿繁!

赵爽傻了,事实的真相让她陷在沼泽里,再也没有了呼吸的机会,心里只如将死之鸟,空空哀鸣:为什么要这样骗她?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的说?这样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意思!

赵爽原本直爽,最不耐欺哄,最不揉沙子,绝望之后,惊觉一颗芳心凭空付,那气、那怒、那羞、那恨,直往头脑上冲。万事不顾,赵爽只一步一步的迈进了光圈之内,展眼看去,那盏琉璃灯盈盈光彩,耀眼非凡。

赵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浑身乱颤的冲上去一把摘过琉璃灯,狠狠往地上一贯,“嘭”的一声,琉璃玉碎,化作一地晶莹。

赵爽二话不说,更听不到赵恪的怒喝,直冲上前去,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着惊呆了的阿繁狠狠的甩了几耳光。

阿繁不曾习武,也不敢招架还手,登时摔到地上。

赵爽红了眼,顾不得自己身孕,又伸腿对阿繁乱踢:“贱人!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不得好死!贱人!贱人……”

赵爽暴怒,下手并无分寸一说。阿繁被打的滚在琉璃碎上,一手的血,又被狠狠的跩了几脚,一身狼狈,一心委屈,当即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边赵恪看见赵爽此番生气竟是不要命的模样,不由得慌了神,也顾不上再生气,只连忙冲上去抱着赵爽。

奈何赵爽盛怒之下犯了牛心犟气,一味的又踢又打又骂,赵恪实在没了办法,只好一手挥在赵爽肩井穴上,赵爽一下瘫在赵恪怀里。赵爽身重,赵恪措手不及,一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好容易略稳了稳,赵恪正要叫得喜,滚了一身琉璃碎正要爬起来的阿繁却高声哭叫起来:“啊!怎么这样湿!不好!阿爽羊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