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张林这混世魔王教育监区是真容不下了,风声传出来,教育科和监区商量过了,要把他甩到生产监区去。可一周过去了,所有的人都以为周一干部一上班,张林就会卷铺盖滚蛋,一切都结束了。谁知道晚上收工回去,张林不但没调走,铐也去掉了,像个嚣张的公鸡一样梗着脖子在走廊上散步,其他人看见纷纷躲避。
这种人就不能闲着,非得找点事儿干干不成。他跑到马小贱的监舍,递给他一封信。马小贱才看了两行就气得满脸铁青,把信扔给张林,说了句:你真是个无赖。
那是一封举报信,信上说大比油、马小贱、牙买加还有我几个打牌赌博,比王江他们耍得还大,希望监区和监狱往死里收拾我们。马小贱跟我说了,我说摆明了是想报复大比油,把我们几个也牵连上了,随他去吧,别说我们根本没赌博,就算赌博了,让监区、监狱来随便调查吧,举报是要讲证据的,几个月前的事儿,上哪儿去找证据?我们看着他上蹿下跳好了。马小贱说:理是这个理,可******这货真是个杂碎,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早跟他妈散伙了。我说贱哥,别生气,对待这种小人气势上始终要压倒他,不然他以后没事就会找你点事,对了,回来和大比油说一下这个事儿,让他不要慌,这算个屁。马小贱说大比油被生活监区请去教广播****,回来就通知他。
晚上,大比油走进二号监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点了一根烟唉声叹气。“苏生哥,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我说知道啊,你说的是泰戈尔的一首诗吧,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糗事一自箩筐》主持人韩较瘦也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却在玩手机。大比油:屁!在这鬼地方我那有这份矫情的兴致啊,来点现实的!我说你早说嘛,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终于有一个女孩爱上了你,你却一不留神进了监狱。大比油摇摇头,忧郁出吐出一口烟雾:还是我说吧,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人家在生活监区大鱼大肉吃到嘴软,我们只能在教育监区啃方便面。我笑到喷饭:那倒是,要不那么多人挤破头想进生活监区呢!看来你小子今天是过嘴瘾了啊!大比油擦擦油光泛亮的厚嘴唇,抓着我的手,“炸酱面啊,卤基本上就是纯肉,面条哪顾得上吃啊,吃完几个把司又端过来四碗肉,看得我目瞪口呆。他们副监区长看我教操怪下劲儿,还专门给我捞了两根大骨头。”我咂着嘴说:我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充分体现了这个社会严重的贫富差距。大比油:对呀,最后,人家不吃完倒到泔水桶里的都比咱们平时吃得好,他奶奶个嘴儿!我看着一脸憧憬的大比油说:“如果你有一双隐形的翅膀,你是不是马上就飞到生活监区去?”大比油张口就说“那当然了,你不知道……”我一巴掌拍到沉浸在幻想中的大比油头上:切,你如果有翅膀,早飞回家了,还用去生活监区。再说人家生活监区也不容易,早上四点就起床了,一年到头就没个休息的时候,哪像咱们,每个星期只要不加班都双休日。对了,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吃得差点走不动了,也没想到给我们带点回来,真是见肉忘义的家伙。大比油马上说:我真有这个想法来着,可把司们都劝我随便怎么吃都行,千万不敢往回带,其他人传出去监区会给他们穿小鞋的,我问为啥搞得这么紧张,原来生活监区出事了,这几天正在整顿呢。我说是不是也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啊?大比油:比那还严重。有人带手机被监狱逮住了,直接被送到监狱禁闭室去了。你认识的,我老乡香油平。我:哦,是他啊。
我前几年就认识香油平,他是大比油的老乡,瘦瘦高高的个子,不太喜欢说话。有一次大比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有什么事需要和外面联系的,他可以找香油平发短信。
我平时连亲情电话都很少打,几年好像才打了30多块钱的电话费。我是这样想的,人已经进来了,家里有什么事也不会和你说,说了也没用,还怕影响你改造。自己在这里面也没人欺负,有什么事情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没必要非得麻烦家里,很多事情是可有可无的。我不得不说,香油平胆子真大,现在风声这么紧,早些时候十一监区被搜出来手机就被直接送监狱严管队了,还全狱进行了通报,他居然还没处理掉。
大比油:就是上个星期,我还说过他的,他不听。
我:他到底拿那玩意干什么,做生意?如果他要是黄光裕,拿个手机在监狱里遥控指挥,一年能赚个多少个亿,受多大处理也值。大比油摇摇头吐口唾沫,狗屁,就是没事给女朋友发个短信。我惊讶道:那他真是个性球,都进监狱了,是你的女人当然会等你,不是你的发短信顶蛋用啊。
大比油:这下他去球了!一到监狱禁闭室,不仅自己全招了,还咬出来好几个,都被严管了。按照惯例,严管解除后生活监区肯定待不成了,下队干活去吧。
我晕,以后老实点吧,出点事减不了刑自己受罪不说,关键是家人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张林尽管手铐不带了,可还得人轮流值班看他。探子文几个精神高度紧张,万一在他们值班期间再惹出点什么事情了,麻烦就来了,所以半个月下来,每个人都瘦了一圈。张林倒好,每天吃了睡,睡醒看电视,看累了再吃。自己没东西,没脸没皮找别人要,要东西的时候低声下气,一吃完马上变脸,吃完接着睡觉。
探子文四个人一商量,又去找石队长诉苦,他天天过得跟大爷似的,他睡觉我们睁眼看着,时不时再呛我们几句,我们还得忍着,上个厕所,我们也得闻着味儿等着。现在都半个月了,监狱还不处理,就算有关系也不能搞得太过分了吧?教育监区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石队长尴尬地笑笑,他何尝不想处理张林,最好把他调走,可他也没办法,他就是一个小分监区长,面对这种强硬的“关系户”,只能看监区领导的态度了。殴区长当然不是白痴,他也知道张林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间就会起爆,想赶他下队,可张林的“保护伞”不点头,监区也没办法,也不敢让他出工,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这件事情到底会怎么样收场?鬼知道。
10月2日,监区召开中秋国庆“双节”座谈会,组长、监舍长都得参加,我不想去,无非就是吃人家点瓜子、糖,然后嘴软虚伪地说监区干警的素质真高啊,监区的管理真是人性化!殴区长的领导能力真突出啊!恶心,无聊!我跟老秦说胃疼,实在去不了。老秦心领神会地笑笑,等会儿我跟干部报告一下。
晚上,轮到石队长值下监班,九点才回家。他踱进二号监舍里喷空,哦,这几天他开着新买的车去旅游了。这几年,人在监狱里,对外面经济发展不敏感,但光从狱警购车这方面就能看出来,教育监区的干警相当一部分都买了私家车。要说在社会上狱警地位不高,尤其是在公检法司系统里,他们处于最底层,但是在监狱里这一亩三分地上,那就是爷。况且,中河监狱以前是农场,地多的是,这不,几年来建设警察小区就没停过,成本价向狱警出售,狱警还嫌贵,据说还贴小字报呢!想想那些没单位没背景没靠山的平头小老百姓,知足吧。胡唠一会儿之后,老秦说:石队长,殴区长在上午召开的座谈会上说了,如果张林在节目期间表现得好的话,过完节就可以出工了。石队长很诧异:我不知道啊,出工?事情连个结果都没出来,怎么出?监区也是瞎J8搞,不过分监区的调离报告已经递上去了,怎么办是他们的事情。老张说:是啊,文教其他几十个人都在那看着呢,如果这么大的事都不处理,那以后别人怎么管?石队长:监区领导说咋弄就咋弄,监区要是让他出工,再出什么事情我是不管,监区管去。
今年双节,放假八天,高速也不收费了,新闻里到处都播放着路上拥堵的画面,时不时地就有车祸。我躺在床上,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地想,图什么呢?在家歇会儿不是挺好的嘛!
反正对我来说,放不放假一个样。前三天,教育科组织了升旗仪式、广播操大赛、篮球赛、书画作品展等活动,后面几天,开始天天上楼加班,制作殴区长最新安排的一本书,这已经是小报室为他制作的第六本书了!他已经癫狂了,只要看见点文字,就得想法搞成小册子,然后塞给每一个来到监狱里的人,“看,这是我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