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褪去,天气渐渐转凉,秋天来了。教育监区接到了省局和监狱的通知,停止生产,全力搞入监教育。整个监区一片欢呼,尤其是新入监人员,这下******终于告别鞋底了。但殴区长显然不情愿,磨磨蹭蹭了两个多月才停工。
没有生产,文教的业务回到正轨,新人也开始全力抓入监教育,队列比赛、改造歌曲比赛轮番上演,气氛相当紧张,但文教相比生产监区,有一项极具诱惑力的优势——双休日。
没有加班的双休日是难得的,我和大比油常常坐在阳台上,叨支烟,呷口可乐,胡乱地聊着从前。如果不是入狱,大比油肯定还乐哉悠哉地在他的“女儿国”里面厮混呢!幼师班里全是女生,就大比油一个带把儿的。再过一些年月,他将会成为那个小城里小有名气的声乐教师,虽不能富贵,也可衣食无忧;如果不是入狱,我现在又会在哪里?还是在爱丁堡逗着一群醉生梦死的小姐们前仰后合,抑或是离开去了一个没有喧嚣的公司不死不活地挣扎着,我的梦想是什么?我为了梦想曾经努力过吗?坚持过吗?
大比油轻轻地拨着吉他,我嚎着那首直白的《老男孩》。“那时陪伴我的人哪,你们如今在何方,我曾经爱过的人哪,现在是什么模样,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开始祭奠吗?任岁月风干理想再也找不到真的我。抬头仰望这满天星河,那时候陪伴我的哪颗,这里的故事是是否还记得……”
入监两年半之后,第三批减刑来临了,我还是执著的写了减刑申请,通不通过是你们的特权,但写不写申请是我的自由。
那几天,我的心一直悬着,全面分析这次申请减刑人员的结构,职务犯几个,非职务犯几个,具备竞争力的几个,我有希望排在第几个,要是有几个指标我可能有戏。没办法,这些问题是我必须要考虑的。
入狱这两年半以来,我已经总结出来了,监狱减刑是论“资”排辈的: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曾经位高权重的职务犯;第二位是非职务犯罪但有着雄厚财力的关系犯;第三位是没有背景没有关系但在各方面表现十分非常特别突出的普通刑事犯,第四位才轮到干活一般纪律一般但没有违规情况的普通刑事犯。
很显然,我介于第三位与第四位之间。在教育科眼中我应该属于第三位,因为我百分之九十的时候干的是教育科的业务,而且得到了他们的肯定。也正因如此,在监区业务上投入的精力自然就少了,所以在殴区长和大S眼里,我就只能排第四位了。
竞争激烈,想法不可能不多。那几天,我就像一只在太阳底下不堪炙烤的蚂蚁,焦躁不安。大姑来探监的时候瞅见我那一脸拔地而起的青春痘,张大了嘴巴:“我的孩儿啊,你的脸咋搞的?”我完全理解大姑惊讶的表情,本来咱这长相基础就比较薄弱,现在又被星罗棋布的痘痘占据,实在有点让人丧失食欲。“最近上火……有点猛烈。”大姑貌似很有经验地说:“你去超市买点土豆和黄瓜,回来切成片敷在脸上,准管用。”我嘿嘿苦笑,要是超市有黄瓜西红柿卖,早就被我切吧切吧填肚子了,那还舍得往脸上糟蹋啊。
分监区研究结束的当天晚上,老樊偷偷给我通报了消息,初步决定有我的戏。奇怪的是,我居然欣喜不起来,或许是已经被前两次减刑折磨得麻木了。
第二天,分监区公示了,我被呈报减刑一年五个月。按规定,我可以呈报一年半的,为什么又要抠掉一个月呢,我很纳闷。二监区的同案小周跟我一样的情况,报的就是一年半。我找到监区一个性格耿直的干部打听情况,干部隐讳表明是监区的意思。
哦,我明白了,监区真******歹毒啊,因为这两年来我的改造表现无论是监区干部还是犯人都表示认可,那些******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职务犯、关系户都减了,可我一直被推下来了,监区不可能不考虑影响,可一直又不等不到我表示的意思,无奈给我报上了,但绝不会让我太舒服,得让我明白,减刑是有规则的,不懂事的妄想挺着脑袋硬扛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即便故意给少报了一个月,上次开会的时候殴区长还当着所以文教人的面说:“苏生这一次还应该往后放放的,但是表现确实比较突出,就呈报了。”
老樊义愤填膺,这事儿监区做得太过分了。怎么办?去找老殴理论?开始我是这样打算来的,可睡了一觉醒来,还是算了吧,知足吧,认命吧,没上货给报上就不错了。谁不想早点回家,这个**地方多呆一分钟都是折磨,可说心里话,住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个月了,早出去一个月也改变不了命运。
谁知道就这还不行,到监区公示的时候,一年五个月又被改成一年了。我当时就想这是怎么回事?我找小S问了一下。小S瞪着我疑惑地问:“难道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说:“是不是这次报一年,回来我十一年刑期就可以报三次减刑”,小S罕见地笑笑:是啊。我递上一支烟道谢,想着当年“三步走”战略还是蛮成功的。
一个罪犯判多少年刑期,在看守所呆多长时间,到监狱后如果没有违规正常情况下大概能减几次刑是有固定套路的。我开始计算,如果这次减一年的话,那么剩余刑期还可以减两次,但是一个问题出来了,就是必须一到考验期就减才行。苦笑,谁******不知道减三次能早点回家,已经******拖了两批了,如果这次减一年,等考验期一过,减了还好,减不了呢?就教育监区现在这种局势,就我这点排气量,想考验期一到就减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经过一夜的计算和思考之后,我只能忍痛接受这样的事实,那就是只减两次刑。我想这个事情殴区长肯定很高兴,因为省下来一次减刑机会,他可以拿去给自己的关系啊。我找殴区长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并请求把自己的呈报刑期改成一年半,或者一年五个月也行。殴区长白眼一翻,哼哈两声,说已经报到监狱了。
****妈,我犯了罪被判了刑,那是我罪有应得。你们这些戴着大盖帽的监狱人民警察,还J8有没有一丁点职业道德,不上货就得接受你们这样的刁难。但我能怎么样?我只能继续低三下四低声下气地恳求领导大人与监狱沟通一下,把一年改过来,一年半我不奢求了,一年五个月就行。
连续几天都没等到回音,我想又去球了。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这次没有改过来减掉一年,那么第二次第三次我必须上货,必须的,不然考验期一过往后推一批减刑我就要晚回家四个月。
教育科组织了一个“12·4”法制宣传日活动,从外面请了一些律师和心理咨询师,监狱里有法律和心理困惑的学员可以前去咨询。我也去问了问我的民事赔偿的事情。有些人说,如果民事赔偿没有履行,出狱后原先可以再次告你,如果拒不执行,就还得进来喝。我得问清楚什么情况。律师说不是这样的,你释放后如果赔偿依然没有履行,原告只能对你提起民事诉讼,不过前提是你得有财产,如果你出来后连生活都成问题怎么执行?况且即使你有财产,你不一定非得放在自己帐户里,这个你懂的,不用太担心。我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有人喊,回头一看是孙科长,原来是是焦作晚报记者王红也过来了,把我叫过去问了问现在的改造情况。我说早习惯了,一切步入正轨。孙科长就站在旁边,我抽空跟他说了改减刑期限的事儿,他说殴区长说了这事儿,他已经去找了刑罚科,已经改过来了,还是一年五个月。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充盈着一种苦涩的高兴。从今天开始,我的结局已经注定,11年的刑期,根据目前的减刑政策以及我自己的实际情况,我要实喝将近八年,而一般情况下11年都可以轻松减掉四年多一点的。
老苏再来接见的时候,我说了报上减刑的事情,老苏挺高兴,算是离回家又近了一步。我写了一个纸条,贴在接见室的玻璃上让老苏去请孙科长吃顿饭。
江风这次的减刑申请没有任何意外,顺利地报上了一年半,加上第一次减的一年,已经减掉两年半了。汪沛总刑期10年,最后一次如果再减一年半的话,一共可以减掉四年,喝六年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由衷地替江风高兴,晚上罪犯教员去五监区上课的时候,我跑到五监区教研室找到江风,江风正忙着做他们监区减刑罪犯的材料呢。一见我来,江风很高兴,赶紧点烟拿喝的。“听说这次报上了?”我笑着恭喜他。江风说监区领导都很关照,一路绿灯。我打趣说说你早该离开教育监区了,在这儿减刑多省心。江风说开始哪知道啊,光听说文教这好那好,谁知道大S小S那么变态。“对了,我听说你也报上了呀?”我笑笑说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说,省得他听见心烦。走得时候我从包里拿了几包好烟扔给江风,江风猫捣我说现在档次不低啊。我说狗屁,职务犯给的,我******也抽不出来五块钱一包的红旗渠和六十多块一包的软中华有什么区别,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