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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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和解(3)

熊绍辉到这座城市做酒水改装生意的买卖时,同白老大的百慕大夜总会有业务往来。也多亏白老大提携,熊绍辉才站稳脚根。

符哥经常怀念熊绍辉最风光的时候。那时候他来钱的门路多,酒水改装、地下赌场、废品站,那钱来得跟自来水一样欢,过的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潇洒日子。但这一切,都在熊绍辉遇到莫伊后改变了。后来熊绍辉决定关掉所有违法生意,遣散所有弟兄走正道,买下现在这家园林绿化公司做起董事长。不过,符哥也坦言,熊绍辉并不是做董事长的料。正道有正道的规矩,他适应不来,导致园林公司的业务急剧下滑。这才不得不请他小学时的退休校长出山帮忙做经营管理。到目前为止,园林公司也没有振作起来,亏得是一塌糊涂。

过了几天,何主任给符哥打电话,让我们到园林公司拿东西。说是熊总到外地出差买给莫总的,在公司里放了几个星期。如果我们从园林公司附近经过,可顺便过来带去给莫总。

园林公司坐落在城南工业园区一栋五星级写字楼的十九楼。符哥说我没到过园林公司,正好可以去看看,他和哑巴在下面等我,就不上去了。

出了电梯,我直奔前台。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圆脸小姑娘端坐在电脑前,不知是在公务还是在聊天。我对她说找何主任,她说何主任正在开会,而这个会也将开到深夜。不过她也很温柔的告诉我,可以去给会议室的领导加水时悄悄给我通报,让我等几分钟。我听进出的员工都叫她燕子。她的巴中口音比较淡。

我听到乱糟糟充满火药味的吵闹声。十来分钟后,燕子又对我说领导吵架她也不好进去,要等平静下来再为我通报。我没有为难她,提出想参观一公司,问她可不可以。她说我是熊总的亲戚,当然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是熊总的亲戚?”

“熊总生日那天我也去了。主持人不是介绍你了吗?可能你没注意到我。熊总接过莫总的玫瑰花,马上交给我这个‘工作人员’带下去。”

“是有那么回事,但没注意那个‘工作人员’是谁。”

“我是跑龙套的,没注意到很正常。”她笑着说,“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我就带你参观参观。”

“你也是熊总亲戚?”

“不啊!”她奇怪我为什么这样问,但很快又明白过来。“我们这个公司巴中人是比较多一点,但不全是熊总的亲戚。”

五星级写字楼第十九层都是公司的。以电梯间为界,分为员工办公区和高管办公区。燕子先引我参观行政办公室和人事部办公室。

每间办公室刷得雪白,办公桌也十分现代,角落旮旯里都摆放着翠绿的植物。坐在办公室里的职员全神贯注的对着电脑敲击键盘,但不一定都在做事。紧接着,她又带我折回前台,前往经营部和工程部。经营部内人满为患,办公桌上堆积如山,垃圾桶内塞满了奶茶、速溶咖啡、方便面的包装,充满了酸不啦叽刺鼻的味道。我问燕子经营部是做什么的?她说是制作标书投标,经常加班。工程部里只坐了个年长的阿姨,燕子叫她张老师,主要负责管理档案室。她的眼镜戴不稳,因此老用手扶着,看人就好象在研究甲骨文。工程部的工程师们下项目监工去了。

会议室就在工程部旁边。我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内一瞟,只见里面剑拔弩张,几个怒目金刚的高管,拍打着桌子批判什么。但会议室的宽大气派还是超出我的想象,水晶大吊灯,真皮椅子,实木家具,时令水果摆件,相当阔气。何主任坐在最末的位置上俯案疾书,不时也插一句话,比那愤青般的高管温柔多了。

高管们的办公室每间都很宏大,摆两张台球桌打台球都可以。作为主装饰的书架,空空落落,摆着麻将、扑克和一些风水器皿。窗子开得敞亮,倒杯茶坐在窗前晒晒太阳,看看风景,倒是挺享受。穿过高管办公室,便是一扇古色古香的双拉门。门内有个办公地带。一个大眼美女坐在办公桌后面盯着电脑屏幕,脸上撒满芝麻大小的雀斑。她是熊绍辉的秘书。

燕子说了我的来意,女秘书便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推拉门,请我进去。办公室宽出了我的想象,不知情的还以为进了国家元首办公室。一个可容十人的会议区,一个由三张进口黑皮沙发和汉白玉茶几组成的会客区。即便是办公桌,也能同时躺两个人。桌面上摆放着镇风水的器皿,蟾蜍啊、貔貅啊、树化玉摆件啊什么的,墙上挂着以山河社稷为主题的古典挂屏。但最显眼的还是办公桌旁边的金色地球仪,估计要五六个人才能抬得起来。植物也摆得特别多,万年青、金钱树、富贵竹都有,搞得跟植物园陈列室似的。

我在办公桌上面看到很多嵌着莫伊照片的像框。有她个人的,也有同大哥一起照的。每张都幸福温馨。

我的手机响了,符哥问我怎么还没下来。我如实相告。他说有事先走,让我取了东西自个儿打出租送木兰巷。

燕子把我带回会客室。此时的会客室已经坐了两个穿税务制服的人。燕子把我推了出去,轻声让我到隔壁办公室等何主任。我在隔壁办公室里坐得百无聊赖,就拿起报架上的报纸翻看。没过多久,一个烫金色波浪的中年妇女走进会客室,用爽朗的普通话同两个税务制服握手问候。这个中年妇女,我在熊绍辉的生日会上见过,好象是财务总监,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她是会议室男人堆里唯一的女性。

三个人说说笑笑。玻璃墙的隔音效果很好,声音传过来时,变成毫无意义的嗡嗡营营。不过我还是通过他们哑剧般的表演看懂这是怎么一回事。过不多久,其中一件税务制服问了财务总监什么,便起身离去。离开会客室后,我听她问燕子卫生间在哪里,有没有专门的吸烟区。燕子告诉了他。但他并没有去卫生间,而是从我坐的办公室经过,到行政办公室那边的吸烟区去了。

这时,会客室里的财务总监便从衣兜里掏了个沉甸甸的信封放在茶几上。税物制服笑眯眯的推脱一阵,还是不成敬意的收下,同财务总监谈说更欢,好象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样子。大约十分钟,抽烟的税务制服返回会客室。紧接着,被意思的税务制服起身离开,到前台问了燕子同样的问题:卫生间在哪里?不用说,会客室里的财务总监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犹如被导演枪毙后的重拍。

两件税务制服到底知不知道同伴被意思了,或许只有鬼才晓得。意思完了,他们也没再坐下去的心思,中年妇女便热情的起身送客。送完客,她那张阳光灿烂的脸顿时变成阴霾天,憎恨的往会议室继续她的会。

何主任搓着手,鸭子似的左摇右摆而来。我再次被他握得骨头散架,然后随他走进办公室。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花纹斑斑纸盒交给我。打开来,只见里面装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朱漆木盒,盒子上刻有祥云纹路。不愧是校长,一眼看出我不识货,就对我介绍说这是云雕梳妆盒,给女人装首饰用的。

“值好多钱?”我低俗的问。

何主任拿到手里端详一番,说:“具体值好多钱我也不晓得,但如果是熊总送给莫总的,肯定金贵。”

“莫总常来公司吗?”

“不咋个来,也不过问公司的事。”

“公司业务咋个样?”

问到心事般,何主任皱起眉头,无奈的摇起头来:“不太理想。哎,熊总前些日子得罪了一个副县长,不但没把工程拿下来,还给公司惹了大麻烦。”

“啥子麻烦?”

“咋个跟你说喃?副县长的岳父,是建设厅的副厅长,舅舅是工商管理局的一把手。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懂得起。”何主任埋怨道,“熊总也是,那么冲动干啥子?商场不比江湖,要忍的地方很多。不忍就没得饭吃。”

我在想如果副县长调戏我的老婆,我该怎么办?爆发男子汉的气概吧,可能会丢掉饭碗,忍受吧,又不是个男人?这大概就决定了一个人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成功者能忍人所不能忍,失败者反之。但我倾向于熊绍辉做失败者,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事业再成功又怎样?

“兄弟,我还要开会,不送了。”何主任焦虑的看了看腕上的表,拍着我的肩膀告别说。

莫伊悲戚的开了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淤伤。鼻孔里堵着纸巾,已浸得通红。见此情景,我惊诧地定住。她犹豫着要不要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