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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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超社会(4)

泪着双眼的莫伊再次挨近他,又飞来一耳光,啪地,她的脸折到一边去。这一耳光很重,她的嘴角溢出血丝来。我欲上前制止,符哥却紧紧拽住我:“在车上咋个跟你说的。想你表孃好就在这儿站到,我去处理。”

莫伊捂着伤痛,仍然不肯放弃帮助中年男人。

“不要過来,过来老子弄死你。”他拖着哭腔咒骂道:“你跟到我,不就是想要钱嘛。不要过来,老子给你。”说着,手忙脚乱地掏出钱包里的钞票扔到莫伊脸上。

莫伊摇头呢喃:“不是,不是。”我却难受的要死。

“不够?”

我咬紧牙关,攥紧拳头。

“我去处理,你不要动,听到没有?”符哥威吓道,迈出几步,又突然转过头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符哥抓住中年男人松皮带的手,顺势抱住他:“大哥,醉了哈。大嫂晓得错了,你就给她一个机会。”

“是我的错,是我为了她对不起兄弟。”他呜咽道。“现在我晓得了,她就骗我钱的。”

“好了,大哥,有啥子回去说,风冷,把你老人家凉到就不好了。那个,毛亮,去打个的,把你表孃送回去。”

我去拦了辆出租车。回来时,符哥搀着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往回走。莫伊落魄地跟在后面。

“嫂子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大哥的,晚上睡一觉,明天啥子事情都没得了。”

“跟到我做啥子?再跟到老子弄死你!”中年男人叱骂。符哥一边安慰一边把他往奥迪上拉。

“晚上凉,记到给他盖铺盖。”莫伊跑到车窗前对符哥说。中年男人一把推到她身上,她又摔了一交。“你没得事嘛?”我上前搀扶她,她却没搭理我,目送奥迪直到消失。

上了出租车,我递了张纸巾给她,她道了声谢谢。司机不断通过后视镜偷瞄后排座。我想安慰莫伊,但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谈的样子。发生的一切让我迷茫。这个莫伊是我在姑婆寿宴上遇到的莫伊吗?我被欺骗了,却又不知被谁欺骗。

木兰巷迎来了落魄的女主人。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坐在沙发里黯然神伤。我倒了杯水给她,但一口没喝。屋子寂静,走动的挂钟历历入耳。我百无聊赖的等她开口。但她一直沉默。

“不要伤心了,喝口水。”我换了杯水递给她,她方才感到我的存在,努力使自己高兴起来。“花是你换的?”她望我身后一望。花瓶里插着九枝清新的矢车菊。

“也不晓得你喜欢啥子花。要不你给我说下,下次照你说的买。”

她走到矢车菊面前,俯身闻了闻,说道:“啥子都可以。”

“大哥——我该叫表姑爷——就是你先生?在夹道里,你们?”我试探。

“喝醉了,没得啥子。”她说:“让你看笑话了。”

“喝醉了也不能打骂老婆。”

“我不是怨妇哈。”她浮起轻松的神情。“平时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今天确实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莫伊告诉我说:熊绍辉接上完课的她回家——他打了莫伊,我就再不想喊他表姑爷了——顺便带她同外地某县主管城市绿化的副县长谈绿化工程招标的事。副县长一个劲儿怂恿她喝酒,他都一律替她挡下。后来,他去卫生间,把她和副县长单独留在包间。那副县长硬要她喝一杯,说只要她肯喝,工程全部交给熊绍辉的园林公司做。为帮他做成这单生意,莫伊便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副县长却说没给够面子,抓住她握高脚杯的手强灌。这一幕被熊绍辉撞见了,顿时怒火中烧,同副县长干起架来。要不是她拦住,啤酒瓶可能已让副县长的脑袋开花了。副县长逃之夭夭,但熊绍辉怒火难消,又对她大发雷霆。

“如果我坚持不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你有啥子责任。你要是有责任,那他就该枪毙了。”我激烈的说,反应过度了。是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非亲非故,她这个案中人都不计较,我又有什么资格斤斤计较?

为缓和气氛,她改变了话题:“今天你跟到符哥上班了?”

“恩。”

“他让你做啥子?”

“园林公司里面当财务。”我想起符哥的嘱咐,支支吾吾的说。“还要多谢你帮忙。”

“既然做了你的表孃,能帮就帮嘛。”

“脸有没有事,要不要去看?”

“我不是花瓶,没有那么脆弱。”她说,“今晚发生的事真没得啥子,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了你的工作。其实,绍辉是个很好的人,相处久了你就晓得。”

“是我运气不好,偏偏碰到他百分之零点几的阴暗面。”我说。她绽放了笑颜,安慰我的霉运。

“另外拜托你一件事。”莫伊说。“在我没想起遗忘的‘过去’前,最好不要跟别个说我们是同学,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一直都跟别个说你是我表孃。”

“这样就好。”她说。“真的,不要把先前的事挂到心上,绍辉这个人挺好的,处久了你就晓得。”

莫伊说得对,第二天,我就在木兰巷见识到不一样的熊绍辉。那天清早,我们没去陕西街买花,因为符哥说,凌晨三点大哥醒酒,即刻跑去跟大嫂道歉,怎么可能不买花。果然,开门迎我们的熊绍辉,不复凶神恶煞。他爽朗大笑,操着瓮声瓮气的嗓门请我们进去。

花瓶已经被火红的玫瑰占据,如同夕阳燃烧。我那缺胳膊少腿的矢车菊早就在垃圾桶里等死了。

“这个玫瑰花香得有点离谱。”符哥吸吸鼻子。

“那当然,我喊卖花的撒了香水的。”

“只有大哥你才想得出来哦。”符哥故意往厨房方向提高嗓门。莫伊正在里面削菠萝。“香啊香,香得大嫂屙尿都把大哥想起的。”

“龟儿子的,给你嫂子说话文明点。”熊绍辉拍打着符哥的脑袋。没有谁提昨晚的阴暗事件。如同一场噩梦。现在醒来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肯定就是毛亮。”熊绍辉亲切朝向我。他毛发稀疏,有点少年白,双严吊着疲倦的眼袋,我猜他至少也四十了。“这几天上班,贵妇有没有欺负你?”

“符哥很照顾我。”

“你给老子听到”,熊绍辉对符哥说,“毛亮是皇亲国戚,你要给我带好。”

“这几天跟到我不晓得有好滋润。”符哥朝我丢了个眼色,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毛亮,进门到现在,你还没有喊过我哦!”熊绍辉提醒说。尽管我打心里不想喊,但为了不伤现场的气氛,还是勉强叫了一声“表姑爷”。

“表姑爷。”

“哎!”他迫不及待的答应,转而问符哥:“除了你大嫂的姐姐,这还是我认到她那边的第一个亲戚,真有点激动。不晓得这表姑爷是哪门亲?”

“表姑爷你都不晓得,就是爷爷姐姐女儿的老公嘛。”符哥说。

“还是不远嘛!”熊绍辉和蔼的拍着我的背。我也懒得纠正,怎样亲就怎样吧。

莫伊端着切成片的菠萝来到我们面前。

“啥子事那么高兴。”

“还有啥子,大嫂高兴大哥就高兴,我们也跟到沾光。”符哥抢了块菠萝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哑巴摆手不要。我用牙签戳了片放到嘴里。熊绍辉也要用牙签,但就象大汉使绣花针,不那么灵光,以致菠萝老鼠般在他身上蹿下跳一番掉在地上。

“我咋笨得跟猪一样。”他自嘲道。

莫伊赶忙放下盘子,用纸巾揩拭他身上的水湿。

“今天有太阳,都放假,去找个农家乐斗地主。”

“大哥,就等你这句话了。”符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们在楼下等熊绍辉和莫伊梳洗下来。只见莫伊头戴遮阳帽,上身着纯黄色长袖T恤,下身是牛仔裤和运动鞋,清爽干练。而熊绍辉穿了身黑色短袖T恤,腰间绑个大款包,就象摆地摊的。

哑巴开车,莫伊副驾驶,大哥、符哥还有我挤在后排座。我还记得开出城区后,道路两边金黄的油菜花已经谢尽,只剩下一畦接一畦有如碧玉的茎干。春潮萌动,万物复苏,弥漫着勃勃生机。

熊绍辉十分健谈,是个拒绝冷场的人。他问我说:“你们家的人都很低调吗?”

“这话咋个讲?”

“你表孃低调得我都受不了。其实,我们现在还是耍朋友的状态,几次喊她去把证扯了,她说这样挺好的,扯不扯都无所谓。肯定要扯噻,扯了我才有名分请客办喜酒,才有资格去会你们那边的亲戚。我说老婆,你是不是嫌我老,给你丢脸,才不给我名分的?”

“就是。”莫伊说,“看嘛,一笑皱皱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