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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葬秋

周立一踏进学校,远远地就听见音乐学院那边传来高昂的歌声。显然是音乐学院学生们正在练习着高音,咿咿呀呀的声音吓得树梢的几只小鸟扑哧乱飞。周立微微一笑,心里纳闷:为什么那些学生不再深情地男女对唱?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骂道:“你们瞧瞧自己唱成什么样子,比鬼哭狼嚎好不了多少。”一片沉寂过后,那尖锐的声音又响起道:“你们专业的歌手竟会唱输那些业余的三脚猫,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啊,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走音乐这条路就要勤学勤练,可是你们却当作耳边风。”接着仍是一大堆牢骚与不满。

周立这才知道音乐系的莫吒在学校的校园音乐大赛中没获冠军,这让他的导师很光火,刚刚的那一幕就是由此而生。“几家欢乐几家愁。”周立暗叹一声,迈步向前走去。

喷水池边、大树下坐着一个人,他正摇头晃脑读着书,口中朗朗念道:“道可道,非常道……”接着又念道:“北海有鱼,其名为鲲,其背之大兮,不知有几千万里……”

周立看着他旁若无人、侃侃而读,不禁顿生好感。只见他身穿夹克牛仔,矮瘦个儿,黑红脸膛,看上去其貌不扬。

忽然身后转出一女生,她扶正那人的头笑道:“书呆子,冯结巴,你又在研究道学啊,难道你想成仙了道不成?”

冯结巴……”周立心中咯噔一下。

冯结巴微笑道:“道学之渊虽深,并不能令人成仙,但习之却能修身养性。”

那女生笑道:“你啊,真是书呆一个,天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着实让人看不穿。”

冯结巴并不生气,摇了摇头。忽然间他瞥见周立微笑地看着他,便抄起手中书本,一跃而起,跑过去抱拳道:“你是周立?我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你的英雄事迹传遍了整个校园,大家都很想认识你。”

周立答道:“哪里,我听人家说冯结巴苦练说话,历寒冬酷暑,终于成为一位出色的演讲家,那才让人敬佩。说真的,我早就想结交你这位朋友了。”

冯结巴道:“君子所见略同。对了,你给我签个名,让我作记念好吗?”

周立苦笑道:“我的字写得不好,何必弄这个玩样。”

冯结巴道:“那些大明星写的字也不好看啊,关键在于是否值得收藏回忆,你给我签一个吧。”说着打开书籍的序页,然后递上一支钢笔。

周立无奈地看着追星族一样的冯结巴,只好接过书来。只见书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一些大明星的名字,其中右下角签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莫吒。周立拿起笔,写上草书体的名字。冯结巴满意地看了一下,合上书本。

“冯结巴,没想到你到哪都要追星。”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冯结巴身后,抄起双臂,冷冷说道。

冯结巴转身,一字一字道:“我……喜……欢,怎么样?”

那女生依旧冷漠道:“不想怎样,关我什么事。”说着转身离开。

冯结巴向周立略一点头,然后向那女孩追去,口中喊道:“花儿,你生气啦!”

周立摇头苦笑,继续向前走。羽毛球场传来喧哗声,有几队球手正在那里专注地厮杀着。

“周立,站住!”羽毛球场有人喊道。

周立转头一看,见小淘猫摇着双手向他招呼。周立走上前去,笑道:“小淘猫,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这淘气冬眠了呢?”

小淘猫嘴巴一扬道:“哼,你是大贵人,当然看不到我啦,我可是经常在你背后盯着你呢。”

周立笑道:“哈哈!你这淘猫又淘气了,对不对?”

小淘猫脸色一红道:“我说的是真的啊。周立,咱们来打场羽毛球,怎么样?”

周立推辞道:“改天吧!我要去见见牛牛老师。”

小淘猫上前拉住他的手道:“这个又不急,来吧,就打一场。”说着把周立拉到场中。

周立笑道:“好啦,小淘猫,我就跟你玩一局。”

小淘猫笑道:“这才像个男子汉嘛,不过你要小心了,我打羽毛球是很刁的,大家都不是我的对手噢,嘻嘻!”

小淘猫说的不假,她打球确实又刁钻又古怪,专门挑边角打。周立羽毛球虽打得不错,但身处逆风的位置,加上大病初愈,身体乏力。几个回合下来,便全身大汗淋漓,形势狼狈。

“哈哈!真是好笑,软脚鳖也来跟人家凑热闹,不怕被人笑掉大牙。”站在周立身后的一位旁观者狂妄地笑道。

周立回头,见一位身材十分高大健壮的人轻蔑地扬起嘴角,粗野无礼地高昂着头,眼中鄙视地盯着他,无疑是他在嘲笑自己了。周立豪爽笑道:“羽毛球是一项强身健体的运动,我娱之乐之,有何不可。”

那人大笑:“我笑天下可笑之人,亦未尝不可。”

小淘猫见有人轻薄周立,不禁大怒,她昂头挺胸走到那人面前,叉着腰道:“哼,你敢嘲笑周立。这么说你是很历害的喽,好,有种的跟我来打两回。”

那人仰天大笑道:“哈哈,还从来没人敢向我黑虫挑战,好,今天我就让你一下,我用左手跟你打。”

小淘猫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完蛋了,你彻底完蛋了。”一边笑着对周立道:“你先别走,看我怎样收拾他。”

黑虫果然强悍,力大手沉,进攻迅猛,可是小淘猫刁钻古怪的打法让他吃尽了苦头,再加上处于逆风的不利位置。几个回合后,便落败势。

黑虫满脸通红,用双手猛击胸脯,震天吼道:“我不信,我不会输,很好,咱们来正正经经打一场。”说完把球拍换到右手。

小淘猫微笑道:“兵法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尽管来便是。”

真是强龙遭遇对手,一场龙争虎斗令风云为之失色,围观的观众越来越多,大家很给力地在精彩的时候鼓掌。

几十个回合后,黑虫越打越焦躁,越打越泄气。他一怒之下,气得把球拍扔向天空。然后以手掩面,羞愧而逃,口中大喊道:“我输了,输给一个娘儿们,哇哇哇……气死我啦!”

小淘猫在他背后喊道:“看你还欺负人不?”

周立忙止道:“算啦,小淘猫,适可而止吧!”

小淘猫笑容满面道:“哼,便宜他了,不过今天的比赛真开心。”

周立道:“你开心就好,我可得走了,再见!”说完拔步向前走去。

忽然前面通道口有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肖祥、曹小雅,这两个神秘的家伙。”周立微笑自语,从树缝里已看见牛牛老师站在卧室走廊上,正提着花壶给花浇水。

曹小雅、肖祥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一幢幢教学楼,直到图书馆前的“爱情之路”才放慢脚步。两人一边慢慢欣赏秋景,一边踏着彩色鹅卵石走上凉亭。此时一阵大风刮过,吹得水杉树婆娑发抖,吹得花儿缤纷零落,吹得两人意兴阑珊。

曹小雅把一大叠书放在石板凳上,启口吟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

肖祥打断道:“请只保留第一句,可否?第二句不如改为漫天飞花兮葬秋色。”

曹小雅掩口大笑道:“狗屁不通!”

肖祥笑道:“我的诗词水平有限,倒要请教一下你这位文科状元。”

曹小雅笑道:“人家刘邦本来写得好好的,谁叫你篡改。小心他龙颜一怒,灭你九族!”

肖祥笑道:“这我可不怕,说不定刘邦看我长得风流倜傥,英俊儒雅,便舍不得杀我,还要把女儿许配给我,哈哈!”

曹小雅莞尔道:“谁听你瞎吹,我不理你了,我要到图书馆读书去了。”

肖祥拉住她的手道:“小雅,咱们在这边坐一会儿,欣赏欣赏一下秋景,再去读书不迟。”

曹小雅固执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肖祥生气道:“读书,读书,你的心中难道只有读书吗?”

曹小雅转身面向教学楼,喃喃道:“不错,不错,书籍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读书我没有别的追求。”说完眼眶里开始噙着晶莹的泪花。

肖祥心疼道:“小雅,我们是书籍的主人,不是书籍的奴隶。难道你原意作一辈子的书虫,而不去珍惜多彩的青春吗?”

曹小雅的眼泪早已扑簌而下,一滴滴眼泪打湿了地下的花瓣。

肖祥没料到这一情况,一时不知所措,抓起小雅的手打自己的脸,慌忙道:“小雅,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

“傻瓜,我是伤心,不是生气。”曹小雅抹掉眼泪,“其实我拼命读书是有苦衷的。你即然是我的好朋友,我就不防说给你听听。”

肖祥道:“这样才对吗,好朋友是来共分担的。你说!”

曹小雅沉思良久,仿佛要拿把铁锹敲开自己的记忆。她咳嗽一声,娓娓道:“我三岁那年,父亲就因故逝世了。我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极为清苦的生活。随着我渐渐懂事,我知道母亲撑起这个家有多不容易。有一天,我拉着母亲的手,才发觉她结茧的手刺痛我稚嫩的手。从那一天开始,我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让我的妈妈过上好生活,这种心情你会懂吗?”

肖祥道:“我懂。走,咱们一起读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