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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战国四公子(2)

赵孝成王九年(公元前257年),秦军围攻赵都邯郸,国相平原君奉命前去楚国游说楚王联合抵御秦军,以解赵国之危。

临行前,平原君按计划要从国中挑选出二十位文武兼备且力大勇猛的人随他前去。他已经向赵孝成王夸下海口,说不必从国中海选,他的门客完全能够胜任。可挑来选去,总共只选出了十九人。正在平原君感到为难之际,一位名叫毛遂的门客自荐道:“毛遂听说主人要去与楚国商讨合纵之事,并与大王约好从门下食客中挑选二十人随行。如今还差一人,希望主人让毛遂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吧。”平原君问他在府上待了多少年,毛遂回答说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平原君拒绝道:“大凡贤士,如同放在袋中的锥子,很快就会刺破袋子而崭露头角的。如今你在我门下已有三年,我既没有听到左右夸赞过你,也从未听过你的名字,这说明你并没有过人之处。既然如此,你还是不随我前去为好。”毛遂力请:“我今天就要请主人把我装进袋子,并且我很快就将脱颖而出。”平原君听后,这才答应让毛遂同往。

先前,随行的十九个人都瞧不起毛遂。到了楚国后,毛遂在与他们辩论的过程中逐渐崭露头角,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平原君从日出开始与楚考烈王商讨合纵,到了中午时还未商讨出结果,众人于是推举毛遂前去交涉。毛遂携剑走到平原君身旁并对他说:“陈述合纵的利害关系本是三言两语的事情,如今日出就开始陈述,到中午还没谈出个结果,究竟是怎么回事?”楚考烈王问来者是何人,平原君回答说是门客。楚考烈王顿时叱责道:“我与你主人商讨,与你何干!”毛遂按剑上前,说道:“大王之所以敢叱责毛遂,凭的是楚国人多势众。如今我与大王只有十步之遥,楚国如何人多势众,大王的命都在毛遂手中……毛遂听说汤仅凭方圆七十里的地盘称王天下,文王仅凭百里的土地使诸侯臣服。他们之所以能如此,不是因为他们士卒众多,而是因为他们能顺应时势树立威望。如今楚地方圆五千里,士卒百万人,已经具有了称霸天下的资本。以楚国目前的强大,没有人能够抵挡。然而,白起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仅仅率领数万人便向楚国宣战,且一战攻克鄢郢,再战烧毁夷陵,三战使大王先人受辱。这是百世之怨,连赵人都感到羞愧,而大王却视若罔闻。提出合纵攻秦的应该是楚国而不是赵国……”楚王听了毛遂的一番话后,立即同意合纵。随后,孟尝君与楚王歃血为盟。

游说成功后,平原君返回赵国。他对毛遂说:“经我相过的士人多者有千人,少者也有数百人,于是自认为不会遗漏天下之士,如今却漏掉了毛先生。毛先生的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师,我再也不敢相士了。”其后,把毛遂当成了上客。

当时,楚国的春申君和魏国的信陵君都引兵来救。不过,在两路援军赶到之前,邯郸已经受到了秦军的急速围攻,随时都有失守的危险。此时,李同问平原君:“您难道不担心赵国即将灭亡吗?”平原君回答说:“当然担心了。赵国一旦灭亡,我就变成俘虏了。”李同说:“如今邯郸城内的百姓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用死人的骨头烧火,换着煮食孩子,而您还养着几百个姬妾,让她们尽情享受吃喝穿戴,这些百姓却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困境中挣扎。百姓已经十分困乏,甚至手无寸铁,连用来抵抗的兵器都没有了,只得削木为矛矢,而您的那些金属器物却依旧摆在那里。如果秦军攻破了邯郸,这些东西还会属于您吗?如果赵国能够保全下来,还怕不会得到这些东西吗?如果您现在能够把您的姬妾编入军队,和大家一起保卫邯郸,把您的资财物品拿出来抚恤士兵,士兵们自然会以德相报,振作起来奋勇杀敌。”平原君听后照做,很快征集了一支三千人的敢死队。在他们的冒死拼杀下,秦军感到了害怕,立即后撤了三十里。这时楚、魏两路援军先后赶到,秦军于是罢兵而归,邯郸得以保全。

公元前251年,平原君去世。

信陵君魏无忌

战国后期,魏安僖王同父异母的弟弟魏无忌,号信陵君(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243年),位列战国四公子之首。魏安僖王(公元前276——前243年在位)即位以后,从魏国逃往秦国的范雎做了秦国的宰相。由于魏相魏齐当年侮辱过范雎,范雎为了报仇雪恨,率军打败了魏军,秦国成为了魏国的忧患。

信陵君为人仁慈,并能够礼贤下士,无论是在有才能还是在没有才能的士人面前都表现得很谦虚,从来没有因自己的富贵而怠慢士人。士人仰慕他的美德,纷纷前来投奔于他。当时,各诸侯因为他有贤能且门客众多,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不敢对魏国用兵。

一次,信陵君与魏安僖王正在下棋。突然,边境传来急报说有赵兵进犯,魏安僖王急着召集大臣商议。信陵君说这是赵王在狩猎,没有必要惊慌。两人继续下棋,不过魏安僖王的心思已经不在下棋上了。不久,边境传来了与信陵君说法一样的报告。魏安僖王很吃惊,问信陵君是如何知道的。信陵君回答说:“在臣的门客中,有人能够打探到赵王的秘密。一旦赵王有什么动静,臣就能通过门客知道。”此后,魏安僖王对信陵君的贤能感到畏惧,不敢让他管理国家大事。

信陵君礼贤下士,不拘小节。除了慕名投靠的有志之士外,他还能够用自己的低姿态迎来不愿意投其门下的人才,侯嬴便是其中的一位。

当时,侯嬴年已古稀,在魏都看守城门。此人虽然富有才华,但毫不张扬。信陵君听说国内有这样的人才后,立即登门拜访。到了侯嬴家后,信陵君献上厚礼,侯嬴推辞道:“我从未收受过他人的财物,也绝不会因穷困而收受公子的财物。”

信陵君越发欣赏侯嬴,回去后令下人设宴并广揽宾客,然后亲自赶着马车去迎接侯嬴。为了表示对侯嬴的尊重,信陵君特意将左边的座位留给他。为了试探信陵君的气量,侯嬴毫不谦虚地上车就座。信陵君很高兴,立即驱车回府。

途中,侯嬴说:“我有一位朋友在集市里,我想顺道去看看他。”信陵君答应得很爽快,并顺着侯嬴的指引见到了名为朱亥的屠夫。侯嬴下车后一边故意和朱亥没完没了地寒暄,一边留心信陵君的表情,只见信陵君依旧和颜悦色,不急不躁。这时府中有人来报,说宾客已经就席。信陵君不愿意打扰侯嬴,一声不响地站在旁边。集市上的人听说信陵君亲自为侯嬴执辔赶车后,纷纷赶来看热闹。见侯嬴如此猖狂,信陵君的随从和围观百姓都露出了不满情绪,甚至有人开始指责他了。侯嬴见信陵君如此有度量,这才向朱亥告辞。

回府后,信陵君立刻把侯嬴请到上座,并介绍给在座的所有宾客,宾客无不感到惊讶。酒菜摆好后,信陵君起身举杯向侯嬴祝寿。侯嬴非常感动,对信陵君说:“让公子辛苦了。我已年老,并且只是个看门人,却让公子亲自赶车迎接,还故意在闹市为难公子,实在对不住。不过,我这么做别有用意,那就是想让人们更加清楚公子对人才的尊敬。此后,人们只会当我是小人,而更加认为公子是个明主。”接着,他将朱亥引荐给信陵君,更加受到了信陵君的器重。

公元前257年,秦军围攻了赵都邯郸。赵国平原君的夫人是信陵君的姐姐,多次写信恳请得到魏安僖王和信陵君的救援。魏安僖王本来已经下令,让将军晋鄙率军前去赵国救援,但很快受到了秦国的警告,于是担心魏国会成为秦国的下一个攻打目标,派人追上晋鄙,令其驻扎下来,暂停进军。

赵国形势危急,平原君派出的使者络绎不绝地来魏国搬救兵。并且,平原君还给信陵君写信,责备他不够义气,眼看有姻亲关系的赵国危在旦夕却迟迟不肯救援,并且提到了即使不为赵国着想,也该为他姐姐的命运着想,等等。信陵君更加着急,但是无论怎么请求,魏安僖王就是不下令进军。见魏安僖王心意已决,信陵君决定与赵国同生同灭,于是率领着自己的门客前去援救赵国。

信陵君一行经过夷门时,侯嬴在那里等着他们。听完信陵君的讲述后,侯嬴只说希望他好好努力,自己不能随行。信陵君一边行路一边寻思:“天下人都知道我对侯先生的恭敬周全,可如今侯先生在我将要赴死的时候连一句送别的话都没有,我难道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吗?”于是,信陵君往回赶了几里路,非得向侯嬴请教一番。

侯嬴再次见到了信陵君,笑着说他知道信陵君肯定会沿路返回的。接着,他又对信陵君说:“公子因礼贤下士而闻名天下。如今公子的朋友遇到了危急,公子在无计可施之下只想和秦军决一死战,可是这种做法就像是给饿虎投以肉食,有什么用呢?公子为什么要养这么多门客?公子待我厚重,而我却在公子赴死之前不愿送行,于是我猜到公子肯定会心存不满,要回来问个究竟的。”信陵君恍然大悟,立即向侯嬴请教对策。接着,信陵君依照侯嬴的指示屏退了周围的人,然后得到了侯嬴的建议:“我听说魏王经常把兵符放在寝宫里,可以利用魏王宠信的如姬。她进出魏王的寝宫很方便,可以拿到兵符。如姬在她的父亲被杀后,由于三年都没有找到仇人,这种愤恨一直郁积心中。虽然有很多人想帮她报仇,但终究没能实现。后来,公子答应了如姬的请求,吩咐门客帮她杀了仇人。为此,如姬铭记在心,很想找机会报答公子。此时,正是公子用得着她的时候,如果请她拿到兵符,公子就可以前去驻地统领将军晋鄙的军队,然后再北上救赵。这样的功业,堪比春秋五霸!”信陵君照做,果然得到了如姬的帮助,拿到了兵符。

信陵君前去接管晋鄙的军队时,侯嬴叮嘱他说:“将在外,王令有所不受,这是很正常的。与晋鄙合符(兵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军中,一半在国君手上,两者合在一块才有权发布新的军令)后,如果他不愿意把军队交给公子,而是要先请示魏王,事态就会变得危险。我安排我的朋友朱亥跟随公子前往,他力气很大。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公子可以示意朱亥杀了晋鄙。”听完侯嬴的这番话,信陵君竟然哭了起来,侯嬴赶忙问他是怎么回事。信陵君悲伤地回答说:“晋鄙作战勇猛,叱咤风云,是魏国之宝。我担心他不听我的调令,必然被我们杀死。我是为此而哭泣,并不是怕死。”

接着,信陵君前去邀请朱亥同行。朱亥欣然答应:“我不过是个市井屠夫,公子并不在意,多次问候我。不过,我并没有回访或致谢公子,因为我觉得这些小礼节根本没什么意义。如今公子遇到了危难,我自当效命前往!”随后,他们告别了年老体衰的侯嬴,一同出发。

信陵君到达了晋鄙军队驻扎的邺县后,与晋鄙合了兵符。见晋鄙有意请示魏安僖王,朱亥在信陵君的示意下掏出铁锤把他杀死。接着,信陵君整编了队伍,然后对全军说:“如果父子都在军中,父亲要立即回去,不准参战;如果兄弟都在军中,兄长要立即回去,不准参战;如果是独生子,必须立即回去赡养父母。”经过整合后,信陵君带着八万精兵前去攻打秦军。秦军见赵军正奋力抵抗,而援军也已经赶到,于是退兵。

邯郸解围后,赵孝成王和平原君都出城迎接信陵君,并且都向信陵君行了大礼。赵孝成王夸耀他说:“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位贤者能够超过公子的。”这个时候,平原君一改往日的骄傲,不敢与信陵君媲美。

信陵君不仅窃符救赵,还杀了老将晋鄙,自然会招致魏安僖王的怨恨。信陵君深知这一点,于是派了一个将军率军回国,吩咐众多门客和他一起留在赵国。赵孝成王为表感激,决定封给信陵君五个城池,作为他安身立命的资本。信陵君听说后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有位门客发现后立即劝说道:“世间的事物,有的一定不能忘记,有的一定要忘记。对于别人施与的恩德,公子一定不能忘记;对于施与别人的恩德,希望公子一定要忘记。更何况公子窃符救赵,只是对赵国有恩德,作为魏国的臣子,则显出了不忠。公子竟然为得到封赏而感到骄傲,我认为是不可取的。”信陵君听后感到羞愧,不敢再有居功自傲的心理。

此后,当赵孝成王以隆重的礼节接待信陵君时,信陵君做了自我检讨,说自己不仅有愧于魏国,而且也没有给赵国带来什么利益。见信陵君一再自责、谦让,赵孝成王没有再提封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