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见柳琪继没有作声，只是不断的望向自己，心知自己这番话说得也确实太过突然了。
也不怪柳琪继会怀疑，如果双方身份调换，自己也未必肯信的。
江淼深深的吸了口气，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脸蛋又变得苍白如雪，“你应该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吧？我是江庐圣地的弟子，理应无条件的维护圣地。就算不维护圣地，作为上界之人，界魂对上界更是无比重要。如果归元仪式被破坏，那么等待上界的，便只有毁灭一途。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将，无论是为了圣地，还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我都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其实……换做三天前的我，也绝对不可能过来找你，跟你和盘托出这所有的事情。实在是因为……”
江淼眼眸微垂，充血的眼底里蓦然涌出一连串珍珠般的泪水，仿佛眼里有一眼泉在不停的涌出。
想到那日里江琦绝情的话语，她的心便再一次感觉到痛如刀绞。
“因为江琦背叛了我，数百年的情分被他无情的践踏……这也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抬起头来，用流泪的眼眸望着柳琪继的脸庞，轻声道：“我听了你在文渊阁的讲授，感悟到了许多的道理，我知道你没有藏私，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不想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牺牲掉。”
柳琪继摸摸鼻子，就这么被判断为好人，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文渊阁授课的事情，其实他本来是想敷衍一下的，只不过讲得太投入，所以忍不住便实打实的多讲了一些。
至于江琦背叛江淼，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柳琪继作为外人，不好插手的同时，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不过就这么被判定为好人，还是让他有些汗颜。
“这个，江淼姑娘，其实……”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却被江淼抬手止住，“前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说，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圣地要在归元仪式上抽取你的魂魄，如果为了上界，为了像江琦那样的人继续活下去，而牺牲掉你的生命，那么，我宁愿一死。”
江琦给的背叛，实在是太过深刻，江淼在疼痛中顿悟，她的心也跟着死了。这样的上界，或许，干脆毁灭掉不是更好吗？
柳琪继在阵法上的造诣，让江淼非常的佩服，她自己便是阵修，很清楚要达到这种成就是何等的不容易。
她真的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崇敬的人，就这样被牺牲掉。
所以，今日她艰难的下定决心，哪怕背叛江庐圣地，背叛整个上界，也要让柳琪继知道内情，让他能够尽快逃脱。
柳琪继沉思半晌，似乎是接受了她的好意，本来他已经大致弄明白了当年霜月为何会偷界魂的事情，再留在江庐圣地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便领了江淼的情，就此离开。
“多谢江淼姑娘冒险将此事告知，柳某感激不尽。真如姑娘所言的话，那么柳某会找几乎离开这里，并且尽快回到下界。”
江淼闻言，终于是松了口气，感到欣慰的点头，“好好，前辈可一定要速速离去，越是接近归元仪式，圣地一定会派人盯紧你的。到时前辈想要离开便会困难重重。”
柳琪继点头，又道：“江淼姑娘，你如今背叛圣地，一旦我离开此处，他们必然会查到是你泄密的，不如你也跟我一起去下界如何？”
江淼毫不犹豫的摇头，连考虑都没有，“不必了。”
柳琪继疑惑的问道：“为何？江淼姑娘难道对上界还有什么留恋的吗？说句僭越的话，那江琦既然已经背叛了姑娘，你难道还对他有着牵挂？”
提起江琦，江淼的眸光寒彻，“哼，我对他早已心死！”
“那……又是为何？”
江淼站起身来，目光望向远方，天空之上，隐约可见星空里不断闪烁的星辰，那些明亮的星辰上都有着强大的门派占据，而那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辰，则要么远在边陲，要么贫瘠荒凉。
这些星辰，亘古以来便一直散发着光芒，无论是弱小的还是强大的，区别也只不过是光芒的明暗罢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柳琪继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虽然眼中所见的是同样的景色，却猜不透江淼心中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江淼才悠悠的开口：“如果上界灭亡，那么这些星辰便也会跟着毁灭，我既然生在上界，便如同这千万星辰一样，有什么理由要去强自逃脱自己既定的命运呢？”
“我的修为境界远超下界所能容纳的最强的元婴，在上界灭亡之后，便相当于开元以上全部灭亡，我的寿元也必定会被缩减，就算我跟随前辈去到下界，也注定无法活过百年。那么，是否下界，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必要了。”
柳琪继听得脸色一变，他猛然反应过来，人类修士的寿元受限于境界的高低，会随着境界的不断晋升而获得更长的寿元。
当修炼到元婴境界时，寿元最长为两千年，而飞升上界之后，从开元境，到清神境，再到劫元境，每晋升一次，寿元便会翻倍增加，而道了劫元境之后，虽然再向上已经没有了明确的等级划分，但是寿元还是会随着修为的积累而不断的攀升，无限的接近长生。
那是每一个修道之人的终极目标。
如果……如果他现在一走了之，任由上界毁灭，那么，在下界的那些人，便再也无法飞升上界，会被永远的困在元婴境不能突破，当两千年寿元耗尽，便是生命终结之时……
别人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师尊，自己的师兄，难道也要置他们于不顾，让他们因为如今自己这一念抉择之下，而永远失去长生的机会？
想到这里，柳琪继忽然感到浑身冰冷。
不行，不能就这么离开！
就算他不为上界苍生，也要为自己的师尊，为自己的师兄做打算。
想到这里，他已经没心思顾忌江淼。
不过这个时候，江淼也是心情落寞，想到柳琪继一旦离开，上界会在不久的将来崩溃，所有人都会死亡之后，她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待在这里，匆匆的告辞离去。
只不过离开之前，又嘱咐了柳琪继一句，让他抓紧时间尽快离去。
江淼一离开，郁见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笑道：“怎么样，决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他说的非常豪气，底气十足，因为如果柳琪继想走，他们根本不必想江淼想的那样偷偷摸摸的离开，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便是，如果有人敢拦，嘿嘿，直接出手推平就是了。
今晚上难得再一次跟柳琪继交手，郁见也算是领教了柳琪继的剑术，对他这些日子的练习成果还是很满意的。
至少，柳琪继那击塌凌云阁的一剑，可是准头十足的。
柳琪继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容，一反常态的道：“郁见，我决定了，我不能走。”
“什么？”郁见还沉浸在出手推平江庐圣地的幻想中，陡然听到柳琪继如此不和谐的声音，顿时被弄的一呆，“你说什么？”
柳琪继郑重道：“我说，我不走了！”
“为什么啊？你留下来要干嘛？”一时半会的，郁见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琪继道：“我要留下来，拯救上界。”
“？”
郁见眯起眼睛，错愕的道：“你……认真的？”
柳琪继非常确定的点头，惹得郁见侧目，“你打算牺牲自己，拯救上界？我没听错吧？我出现幻觉了吗？”
郁见甚至感到好笑，差点笑出声来，这不会是柳琪继在跟自己开玩笑吧？
柳琪继点点头，又摇摇头。
郁见更加迷惑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琪继也不断继续打哑谜，干脆的道：“我要拯救上界，但并不打算牺牲掉自己，所以，你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呃……”
郁见张口结舌，看着柳琪继炯炯望过来的目光，心里简直想问候他的十八代祖宗。
吸了好大两口气，才将额角暴起的青筋给压下去，“我能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如此操蛋的想法啊？他真的不能理解啊！
柳琪继道：“很简单，如果上界灭亡，那么在下界的师尊和师兄他们，便再也无法飞升上界，只能被压制在下界，这一生便长生无望。所以，上界，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上界保留下来。”
还有一个人他没说，那便是离煌。离煌的未来也是要飞升的，如果上界毁灭了，那么离煌也没有办法继续突破了。
至于离煌是天地孕育而出的灵物这一事实，人家飞升也是飞升到极仙界，反而是被柳琪继给忽略了。
“怎么样，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其美的？”
柳琪继解释完毕，便急切的问着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