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金牧场,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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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调查组在三天的深入调查后,以最快的速度引爆了我的没炸响的“哑弹”。

令我始未料及的是,引爆的这枚“炸弹”在摧毁了以袁世雄为首的邪恶势力团伙的同时,也把我卷入了命运悲剧的硝烟战火中,我被这场劫火整整焚烧了两年。

“高人”的预言验证了,袁世雄正如垂死挣扎的鳄鱼,在搅混了一塘污水后,使尽了所有的伎俩,张开他那血盆大口向我扑来。较量中,我虽然没被吞食,但却被他的毒牙利爪撕成碎片,周遭的污泥犹如雪上加霜,在我那流血的创口上加剧了伤害的渗透。

******调查组一行五人,来者个个扮演着铁面无私的“黑脸包公”,情说不进,钱买不进。袁世雄的所有努力都失败了,他寄希望东阳能帮他一把,但东阳明智地拒绝了,“我已尽力了。”东阳说的是真话,但袁世雄认为这一切是东阳引起的,因为开始是他支持了我的调查,作为一个老道政客,他当然清楚事情的一开始是他和我联手演出的一场将他赶出政坛的阴谋。

袁世雄见事情包不住了,抱着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同归于尽的垂死挣扎心态,把我和东阳推上了“剁肉板”,进行了一番胡乱砍杀——照片的事被演义成今天我举报他的报复起因,我向他挑战的行为被演绎成一桩与政治和桃色丑闻有关的报复案件。加上袁世雄手下的一帮死党眼见我挖了他们的后台,便纷纷用匿名信、电话等形式向调查组进行造谣、诽谤,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没当上总编、因为向袁世雄要官不成、因为想出名等等,甚至还有人说我是性变态,揭露袁世雄的目的是为了东阳的竞选丑闻也同时曝光,原因是因为东阳当了市长后甩了我……因为此事矛头直指的是海阳市委二号人物,加上事情涉及到一号人物东阳,一时间,在海阳市闹得沸沸扬扬,不亚于一场大地震。

我由一个万众敬佩的名记者一下子跌入丑闻的漩涡,成了人们嗤之以鼻的第三者、性变态、报复狂、野心家……我做梦也没料到介人袁世雄走私汽车事件会演绎出这么一个复杂的结果,面对那些经过演义的流言蜚语,我整个儿傻了,我不知该怎么解释也无法解释……有人说,“谎言重复一百遍就成为真理。”流言也是如此,传到了最后,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困惑的目光看着我,连最了解我的冬冬也傻眼了,“是你吗——米路?”

我问“高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有这么一句谚语:‘捅马蜂窝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你捅的是一条污水塘里的鳄鱼。”“高人”一脸平静地对我说,“除了面对你别无选择。”

我的总编任命自然被取消。袁世雄垂死掀起的污泥把我整个儿地给泼成个“是非之人”。

东阳也在这嘲爆炸中”被卷入了麻烦,虽然******调查组在结束了对袁世雄的调查处理后并没有和他过不去,但关于他竞选一事及阻止晚报公开报道袁世雄走私进口汽车一案却反馈到省委,包括与我之间的男女关系。

省委对这事相当认真,召开了常委扩大会最后做出决定,责成东阳就这三件事讲清楚。

自******来人引爆了袁世雄案件的前前后后的日子里,我和东阳始终没见面,甚至连电话都不曾通过、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把他卷入这件事,是我一直不愿正砚的,因为我爱他,虽然我恨他不该强权下令总编阻止我的文章见报,但我没想到事情的结局会这么糟。

我心里十分清楚,要证明我在这事上的清白,唯有东阳。我希望他能拿出勇气讲出真相,只要他说出事情真相的经过,关于我的谣言诽谤也就不驱自散了。

然而,在这三件事上,东阳没有一件说了实话。

面对省委的责成和记者的采访,他全部矢口否认:其一,关于竞选中以讹诈讹之事,东阳声称他从头至尾都被蒙在鼓里。即使到目前,他对是谁在背后为他讹诈袁世雄仍是个谜。

其二,他承认曾打电话给晚报总编商量撤下我的文章,不是强制,而是商量;这其中也不存在袁世雄的要挟,而是考虑到他的丑案曝光给市委蒙上不光彩的阴影。

其三,他坚决否认我们之间的情人关系。仅仅是好朋友,谈得来的知己。至于那张躺在我怀里的照片,他解释当时工作太疲劳,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他并不清楚当时的情景,他说我一直对他很关心,像妹妹关心哥哥一样。而那张照片的画面也确实可以这么解释过去,因为我的表情都是平和安详的,没有一丝男欢女爱的缠绵。

东阳巧妙地开脱了一切,却无形中把我置于谣言的封杀中,所有袁世雄泼向我的污泥我都无法解释清楚。尤其是东阳解释的第三点,他可以让公众相信他对我无心,可我的离婚事实,我目前的境地,却能给人们造成这么一个错觉:我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第三者。

我缄默了,无可奈何的缄默。

我的记者生涯无疑给毁了。我感到可悲的是曾以这项能为民喊冤呐屈为荣作为职业的我却无法替自己辩解冤屈,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感到自己被出卖了,被东阳和他的政治出卖了。

但我原谅了他,我把他的这种行为当作一种为保全仕途所做出的不得已的选择。但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使我对东阳彻底寒了心。

我在住处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操着一口标准的京腔,自称是外交部对外联络处的工作人员,陪同一个国际妇女代表团来海阳市作为期三天的访问,明天上午要在下榻的宾馆举行一场新闻记者发布会,“请您务必到会。”

我拒绝了,这些日子我情绪糟到了极点,请了两天假在家,这个电话挂来的既不是时候,也不符合惯例。以往这类新闻发布会都是由市委宣传部通知报社,再由报社领导根据采访性质指定有关记者前去参加,这样由代表团人员直接指定记者参加的事可从来没有过。

“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冒昧,可我希望能见到你——米路记者。”

“见鬼!”我心里直纳闷,这位来自北京的外交部人员,怎么连我的名字都知道?

“我叫王雅平。”对方是个女的,“很欣赏你的文章,还有,你的‘大东南特刊’办得很出色。”

“谢谢。”我冷冷地再次拒绝,并扣了电话。

电话却再一次响了起来,又是这个自称王雅平的女人。

“喂,我说你别再挂了,要人采访,你可以打电话挂到报社去。”

“可我想见你一面。”对方很固执。

我心里烦透了:“为什么——我想你不会是对我的丑闻感兴趣吧?”这些日子,我接过好几个不怀好意的骚扰电话。

“等等,听我说,米路,也许,事情并没那么糟,也许……”听口气,这个叫王雅平的陌生女人好像对我相当了解,她究竟想干什么?

“有些事我想同你谈谈,也许——”她显得吞吞吐吐,谜一样地让人如坠雾中,“好吧,我去。”我答应了她,我想解开这个谜。

“明天上午九时整,我在‘西湖大酒店’贵宾厅等你”。第二天上午九时,我准时到达“西湖大酒店”。海阳市一帮熟悉的记者已陆陆续续汇集在贵宾厅,电视台的记者已在最佳的位置放好了摄像机的三脚架,正对着来宾席调整镜头焦距。来宾还未到场,我正在猜想这位非要见我的女人究竟是为什么时,那标准的京腔从我身后响起,“您好,米路记者。”

我回头:好一位落落大方的职业外交官风范。一米七高挑的身段,做工讲究的藏青色西装套裙衬托着她那亮丽风采的白皙肌肤,一头乌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高贵典雅的发髻,五官漂亮端庄,给人的魅力是气质上的华贵,所有东方女性的矜持优雅都体现在她的身上,她启唇轻轻一笑,一切都展示得恰到好处。

令我惊愕的是,与她并排走向我的竟是东阳,而且,他们的手臂还相挽着。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记者都把目光集中到我们身上。

“东阳常对我说起你,”女外交官在我惊诧的当儿松开东阳的手臂,几乎是招来所有记者注目的同时,她把手臂轻揽在我的腰际,那动作像见到老朋友似的亲切自如,还透着宛如姐妹般的随便,“我们是好朋友,”她有意提高了嗓门,让周遭记者都能听到她的话,如果她是一位出色的演员的话,东阳则是一位配合默契的搭档,他们临场发挥得相当绝妙。

“振作起来,米路,别在乎那些谣言,”女外交官把脸转向东阳,“你说对吧——东阳?”

我看到东阳的目光迅速地瞥了我一眼,毕竟他不是专业演员,目光多少泄露了他发虚的灵魂,还有对女外交官的不自然的感激,只是,这一切转瞬即逝,在记者们把困惑的目光盯向他时,他已经把这一切掩饰得相当好了,他向记者们介绍了他的妻子——王雅平——这次国际妇女代表团的领队兼翻译。

一时间,镁光灯闪烁不停。

我不知道这场表演持续了多久,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时,贵宾席上已坐满了肤色各异的国际友人。东阳正代表海阳市委主持这次新闻发布会。

贵宾席,女外交官频频向我递来微笑。

再环视一下周围的记者,他们看我的目光充满了异样,一个个不时地交头接耳,目光在我——东阳——女外交官身上来回转悠。

我觉得自己像一出滑稽剧当中的蹩脚演员。

女外交官紧挨东阳坐着,看上去是那样媲美的一对:相互信任,相互忠诚……我的大脑开始恢复正常的思维,在和东阳相爱的那段日子里,东阳最忌讳的就是谈他的妻子,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却是发自骨子里对这桩婚姻的痛恨……可眼前展示出来的却是一桩堪称最完美的婚姻……我有一种被耍了还不明白为什么的感觉。

直到第二天看到电视和报纸上出现我们三个人的镜头、照片和女外交官的一番替东阳和我辟谣的报道时,我这才恍然大悟。

瞧电视镜头和刊登在报纸头条照片上的我那副惊诧不知所措的傻样——也可以诠释为一厢情愿的第三者——在默契高贵、风采夺人的女外交官和东阳的映衬下——我简直就是一个可怜可悲可笑的小丑——我明白自己被出卖了——我可以原谅东阳在袁世雄事件上对我的出卖,但却不能忍受他伙同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出的这场为保全自己而不惜出卖他人尊严的一幕。

我真想杀了东阳,还有诱我上当的王雅平。

我想痛哭一场,为这五年我所付出的一切。然而,却没有眼泪。

我的——心,心裂成了碎片。

望着床头柜上的那枚虎皮斑纹贝壳,我就像做了一场恶梦,也许它是东阳的吉祥物,但于我却是不祥之物。它给我带来了厄运。

拿起它,我想把它摔成碎片,可到了手上,它像有牛命的生灵,让我不忍。灯光下,它闪熠着会说话的光亮,我感到灵魂深处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潮水,它们漫上我的眼眶,滑落在泛着星星般闪烁的虎皮斑纹贝上,“该结束了——不是你的错,虽然你让我做了一场不该做的梦,现在,梦结束了,我该和你道再见了。”我亲吻着光滑的贝壳,捧着它走了出来,我要将它放归大海,将它和我的心一块埋葬。推开大门,东阳正站在门口。

四目相视,我对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走开!”

“给我一分钟时间,”东阳不容分说地把我拦住,“我必须对你解释清楚。”

我冷笑:“我没兴趣听一个骗子的解释。”

“听我说,米路,昨天的事不是那么回事,是我让雅平——,她是为了我——一听我说,我们早已不再相爱,是我让她——”他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不信你可以问她,真的,她还没走。”

“这么说真是你们演出的一场戏——就为了使人们相信你和我并非情人关系?”

“是的。”东阳垂下负疚的头,“对不起,我——”“漂亮——好一出夫唱妇和的联手演出。”我没让他再继续解释下去,“你达到了目的,无懈可击的演出。”我的目光直抵东阳的灵魂,“你想说,这么做也是因为别无选择吗?”

东阳无法不正视我的目光:“是的,我不能让这事给毁了,”一丝深深的悲哀和怨责掠过他的眼眸,“这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我被他的责难深深刺疼了:“你是说我毁了你?”

“我说过,你是在玩火。”他的目光有些许揶揄的光点。

“是的,我是在玩火,可有人却在玩阴谋。”

“我别无选择。”

我使劲摇了摇头:“你本来可以说出真相的。”

“可那样只能更糟。”东阳的目光透着冷酷,“我知道这样做伤害了你,米路,看到你陷于谣言诽谤的封杀中,我的心如刀绞,我……”“走开!你——给我滚!”

东阳的脸部肌肉一阵痉挛,他的眼里凝着不堪言状的抽痛,“我爱你——米路,这就是我来这里向你解释的原因,你可以骂我足个冷酷虚伪的政客,但我的爱,唯你拥有,我,只属于你——永远——永远!”说完,他掉过头从我身边离开。

他走在了铺着青石板的回廊上,那熟悉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昏暗的灯光下,他的步履踉跄,夜,很快把他整个儿吞噬了……我颓然地顺着门整个儿瘫坐在门槛上。泪水,再次漫过手上的贝壳,在灯光下,溅起的是支离破碎的光点……我的心死了,我引爆了一场毁灭了自己的战事。

当我的意识从死去的空灵中返过神来时,我感觉到身上一阵暖意,我那抱臂的双手触到的是一件带着体温的藏蓝色风衣,我的心猛地一激灵。

“有风,你会着凉的。”那熟悉的京腔带着抚慰人的体贴,“能和你谈谈吗?”

是女外交官。她还是那天的一身打扮,但神情明显黯淡下来,目光中透着发自灵魂的憔悴和深深压抑着的不堪为人道的苦痛哀愁,那幅光采照人的外交官风范此刻转化为一张十足的女人面孔——一张历阅世事沧桑,为人妻为人母,再女人味不过的真实面庞。

我鄙夷过这个女人,在几分钟之前,我还对她配合东阳演出那场戏感到恶心,虽然我不清楚她和东阳的关系究竟如何?但她的私生活显然有其不光彩的污点,所以才令东阳谈她如饮苦酒,但此刻,我显然被她那张女性化的面孔给打动了,甚至本能地伸出手让她扶起我一同走进屋里。我有一种感觉,在她和东阳演出的那场戏中,她是违心的。也许,她受的伤害比我更深。

“说真话不容易,但我必须让你了解真相——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王雅平见我点烟,也不见外地向我要了一支点着,她吸烟的速度比我要快,这种人平常并不嗜烟,但一旦抽起来就毫无节制。

我为她沏一杯热茶,与她面对面坐了下来,“请便。”

“谢谢!”几句话的当儿,她吸完了一支,又续上了一支,“我和你一样深深地爱着东阳,”见我欲言,她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我,“让我说完,好吗?”她吐出一串漂亮的烟圈,“不同的是,乔并不爱我,”她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完全把自己感情化了,“他只爱你一个人。”

找的心猛地抽紧,她感觉到了,泛上她嘴角的是自嘲的自我折磨的苦楚笑纹,“确实如此,我说的是真话——你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那天我的确扮演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滑稽角色,我打电话要你参加新闻发布会,动机——你现在当然明白是为了什么。”她又笑了笑,“我早知道东阳和你的关系,你不必掩饰,米路,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虽然我嫉妒。”她说的是真话。

“是东阳的主意?”

“不!”她摇摇头,“但不否认他希望这样。”

在我续上第二支烟时,她已掐灭了第三支烟蒂,“我是在北京听到这里发生的事,调查组有一个是我同事的朋友,他对我透露了东阳的麻烦,”她又点上了一支烟,“本来这次带团来海阳市是其他人,你知道,整整八年,在你认识东阳之前,我们的关系就已名存实亡了,之所以还维系,那是因为九岁的女儿洋洋,他爱她,他不愿她受到伤害,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当然明白,离婚会影响他的政坛形象——这才是他视之为生命的一切。说不清为什么,我向部里领导请求由我来带这个团,部里满足了我的要求——他们知道我的丈夫是这里的一市之长,我的到来使东阳感到吃惊,一开始,他以为我是来看他笑话的,哼——”她摇头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到现在我有时还纳闷,我为什么要帮他的忙?我应该让他受到惩罚才对,他惩罚了我八年,是该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她喝下大半杯茶,像要压住涌上心头的仇恨似的。

“可你没有。”我开始同情起她。

“是的。”

“因为你爱他。”我觉得这样说很残酷,可我还是说出了口。

“是的,我想这就是原因。”王雅平的目光移到我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枚虎皮斑纹贝壳上,我看到,她心中的某扇门被灯光下那对折射着梦幻般光泽的贝壳给打开了,那无疑是一扇通往美丽的回忆之门,我看到她的眼风迷离了,闪烁着美妙幸福的点点星光,非常痴迷,非常投入……这会儿,她看上去是那样美丽动人,就像沉湎于恋爱中的少女……从这扇微微开启的心灵窗口里,我可以想像到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我不知道这个爱情故事最后怎么会演绎成铭心刻骨的仇恨和她此刻的这种心态,但我承认这位外交官己让我对她不再鄙夷,我甚至对她产生了怜悯,以至完全忘了我的所受到的伤害。

“你愿意听这个故事吗?”王雅平把目光从贝壳上收回,笑了笑,变换了一个轻松的姿势,开始叙述一个她从未对别人说起的爱情悲剧。

“我们相爱过,至此为止,我的爱只为东阳一人所拥有。我爱他,在我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时,东阳已是军营中的一位排长。”

他相当英俊,尤其是穿军装的他,所有的女兵都在暗恋着他,他具备了一个典型的白马王子风范,他冷傲极了,从不把哪个女兵放在眼里,他总是目不斜视,即不走近我们,也决不让我们走近他。那里,追求我的年轻军官不下一个加强排,但我都拒绝了,我一千次一万次地告诉自己,除了东阳,我谁也不嫁!八年的军营生活,我的痴情并没有打动他,他的心似乎只对工作感兴趣,后来我才知道,他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一个当将军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拒绝了生活中所有诱惑。我是带着一种绝望而痛苦的心情离开军营的,我考入了军事学院的外语系。在我上三年级的时候,东阳被选送学院参加为期一年的军官培训,当时他的军衔已是中校了,那年他才三十二岁,可谓年轻得志。谁都不否认,将军的位置正向他招手。整整一年,我远远地避开他,尽管当时我是军校最出色的女学员,人称军校一枝花,但在他面前,我始终骄傲不起来。然而,就在面临毕业的前一个星期,在学院举办的一次舞会中,他把我从一位英俊的少校身边强行地拉走,记得当时我正和这位少校在跳一曲《友谊地久天长》的华尔兹,谁都知道,这位英俊的少校正在疯狂地追求我,而我当时正准备答应嫁给他,他是一位大将的儿子,条件并不比东阳差。

“‘嫁给我,雅平!’东阳把我拉到门口,不是求婚,而是命令。就这么一句话,他征服了我的整个世界。一个星期后,毕业分配下来了,我被外交部选中,分配在外交部对外联络处,考虑到两地分居问题,我找到了组织,由外交部出面,让东阳留在军事学院。然而,东阳拒绝了,他清楚,留在学院将难圆他的将军梦,他回到了他的部队。两年后,他的部队被精减,他转业回到了青岛。将军梦灭,他同意调到北京和我在一起,可你知道,调北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折腾了半年一直没有眉目,当时东阳的心情很低落,我更是发急,这事让我的一个同事知道了,真是命运,这个同事曾是我中学时代的同窗,在上中学时,他便追求过我,鬼使神差,十二年后,又让我们相逢在同一个单位,当时他正在同一个大权在握的部长女儿谈恋爱,这位部长女儿比他大五岁,离过二次婚,长得牛高马大,仗着其父的权势,整个儿一个母夜叉。我的这位同事出身平民,但却一表人材,他是在一次陪同部长外访时被这位部长的女儿看中的,当时他已有了一位女朋友,是大学同窗,但因为女方分配远在湖北,加上外交部住房困难,便抱着一直没办结婚。部长女儿乘虚而入,仗着各方面优势向他发动全面进攻,他的虚荣心招架不住她的来自父权的诱惑,便甩了女朋友,和她过起了半同居的生活,他并不想和她结婚,他根本不爱这位部长女儿,‘她太可怕了,脾气暴得吓人,而且,****强得令人受不了’。他的内心很痛苦,当时我和东阳分居二地,算是半个单身女,他便常对我谈他的苦恼,并流露出过去对我的恋情,每次,我总是明智地打消了他的念头。当他知道东阳调动的事遇到困难时,便主动提出帮忙,他说可以通过部长女儿帮忙,果然,一个星期后,他告诉我部长同意帮忙,把东阳安排在司法部。后来我才知道,他帮这个忙是付出代价的,那位母夜叉向他提出一个条件:帮他说服父亲调东阳,他必须和她马上结婚。”

在这事上,我的这位同事撒了一个谎,没说是因为我,只说东阳是他的大学同学。

“当东阳的档案调来时,出自感激,我请他出去吃晚饭,那天晚上,我的这位同事喝了几杯酒,心情变得很不好,就在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为我答应和母夜叉结婚的事。我从内心感到对不起他,吃完晚饭,他提出让我陪他散步,我答应了,我们一块散步来到北海公园,那天是十五,月亮很圆,公园漫步着对对情侣,喝了点酒的他一下子抱住了我,‘我爱你,雅平,吻我一下,好吗?’我犹豫了很久,但还是吻了他——一个感激而又内疚的吻。”

说到这儿,王雅平停顿了一下,她拿起烟,但点划火柴的时候又把烟放下,“就这一个吻,铸下了我和东阳的爱情悲剧,”她痛苦地眯紧了双眼,仿佛又经历了当时那一时刻。“那个母夜叉抢拍了这个镜头。”

上帝!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她一直在跟踪我们。她是从她父亲那儿得知东阳的妻子在外交部工作,这一切在东阳的档案寄到时发生的,她的部长父亲显然是个相当有城府的人,他感觉到女儿被利用了,母夜叉自然不是白痴,于是,便有了这幕‘捉奸捉双’的跟踪戏。至于后来,我想不说你也能想像到,那个母夜叉几乎搅翻了天,她把这张照片寄给了东阳,为了挽回面子,她强迫我的同事写出书面报告,说我用色相勾引他,为了达到丈夫调到京城的目的。同时,马上和她办理结婚证,否则就以道德败坏,把他和我清除出外交部。我的同事知道她有这个能耐,只要她的部长父亲出面发话。”

“他写了?”

“是的,他写了,但我并不恨他,因为他别无选择,为了他也是为了我。”王雅平平静地一笑,“不到一个月,他走了,那个母夜叉的父亲在英国的中国驻英使馆给他谋了一个使节的位置,那个母夜叉也一同去了,我想大概是怕我再继续勾引他吧。”她自嘲地一笑,“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位部长并没退回东阳的档案,调令仍然有效,但东阳没来,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没来。”

“你完全可以对他解释清楚。”我被这个故事深深震撼了。

“我解释了,我甚至跪了下来,我只差没把心剖开,我请求他宽恕我那一吻,但他没有,他把那一吻视为我对他的背叛,他认为这是不可饶恕的耻辱。”王雅平说到这儿,目光下意识地盯着左手食指,仿佛有什么深深地牵动着她的心,我发现,那食指上面什么也没有。

她发现了我探视的目光,“戒指,”她朝我翘了翘什么也没有的食指,“就在那天他把我从少校身边拉到门口时说了那句‘嫁给我,雅平’之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戒指,在为我戴上之后,他吻了这枚戒指,‘从现在开始,你只属于我,戒指作证’。”

“他要我对着戒指起誓,”王雅平说,“至今我仍忘不了他那副神圣的表情,确切地说,是一种超越神圣的霸气,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这枚戒指会让我付出代价的,一种终身被占的代价。可我当时迫不及待地接受了,那时我只想被征服,我爱他胜过世上的一切,拥有他的戒指,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于是,我对他起誓,一辈子忠贞于他。”

“事情发生后,他要我把戒指还给他,他说我亵渎了这枚戒指。”

“你还给他了?”我的心猛一抽紧,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东阳对我提戒指的事那么敏感。

“没有,”王雅平摇头,“我对他说,戒指可以还给你,但必须在离婚后,因为我并不认为自己亵渎了它。但我从此不再戴它,因为,我和他的爱情已经结束了。”

王雅平说到这儿,耸肩笑了笑:“这就是我的故事。”

“一个不该发生的悲剧。”我说。

“不,”王雅平凝视了我一会儿说,“见到你之后,我有一种感觉,即使不发生那件事,这个悲剧也要发生。”她并不掩饰对我的嫉妒,“你的确与众不同,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这种气质有一种超越现实的诱惑力,就像一种梦幻,你可以感觉到她但却于法得到她,你唤起了人们的征服欲但最终谁也无法征服你。

而我缺少的正是这一点,我和东阳的关系,从始至终我一直处在被征服的位置,甚至心甘情愿地被征服,即使被他无情地抛弃,我仍义无反顾地为他做出牺牲,对东阳这样充满霸气的征服者来说,我的忍辱和牺牲只能使他感到耻辱和轻视,而你不一样,你从不被谁征服,我敢说,表面上你被东阳征服了,但实质上,被征服的是他——这就是他爱你的原因。”

王雅平不愧是个外交官,她把我和东阳看了个透。

这时的我回到了现实之中,“一切都已结束了。”我苦笑了一下。

“不!”王雅平的目光透着慧黠的光亮,“任何力量都挡不住东阳走向你,除非你——”她想了半天,但却找不到所要表达的语言,“我说过,你是个特别的人。”

“我认为,东阳只属于政治。”

“那是他的梦,但总有一天,他会从梦中走出来的。”

“我不知道,真的。”

“原谅我——我是说那天新闻发布会我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王雅平看着我,灯光下,四目相视,我们彼此都出奇地平静,她看上去很累,岁月沧桑在她的眼角刻下不再年轻的鱼尾纹,我不知道此刻她在想什么,但她的神态却使我联想起背负十字架的圣者,面对这样一位沉重的灵魂,我陷入了一种困惑的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