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陈颢和李云洁大婚当日,李云洁不见杨锋人影,立时便要用当年他们定情的“璎灿”步摇自尽当场,杨锋及时赶到救下李云洁,李云洁却见慕容月也跟着一道,心中大怒,拔剑便要刺杀慕容月,杨锋空手接剑,手掌重创,李云洁立下毒誓,将来定要当着杨锋之面诛杀慕容月。陈颢心疼娇妻受辱,当众立誓,此生除李云洁之外绝不另娶。慕容月正在为杨锋的手掌之伤痛心,冷不防被神秘人劫走,却是当初在金陵有过一面之缘的昆仑派大弟子清濛,原来她亦暗中钟情于杨锋,恨慕容月坏了杨锋清名,要将她丢下悬崖,慕容月苦口婆心加以劝说,清濛一时陷入两难之中,两个立场各异的女子就这么对峙在飞来峰上。
“月儿!”
杨锋的声音忽然远远传来,一路追逐着清濛,他虽受了伤,但武功依然超出众人许多,此刻也已经单身上了飞来峰,远远见慕容月瘫坐在地,又见到掳掠她的竟是许久不见的清濛,心中一惊,忙加快脚步飞身而上,闪身挡在慕容月前面,冷声向清濛道:“你为何袭击月儿?”
清濛心中一阵苦涩,杨锋对李云洁至少还是轻言细语、怜惜关切,就算被她伤了手也没有半分冷硬,见到她却是这般冷言冷语。
“没事……”慕容月突然开口,扯了扯杨锋衣角,杨锋急忙俯身扶她起来,见她衣襟上全是鲜血,又是一阵气愤。慕容月却轻轻摇摇头,凑在杨锋耳边道,“我无妨,你留下,她有话和你说。”
杨锋一愣,诧异地看了慕容月一眼,只见慕容月竟有些调皮地冲他眨眨眼,又向清濛点了点头,松了手,抚着伤口处,一瘸一拐地往巨石后绕走了。
清濛见到慕容月的眼神,又看她独自走了,只剩下她和杨锋两人,顿时明白了慕容月的意思,心中突然一阵紧张和尴尬,有些不知所措地瞧了瞧杨锋,又把眼光移开,看向一边。
杨锋见清濛竟流露出少见的少女般的羞涩,越发奇怪,但他向来对女子颇为心软,清濛又数次有恩于他,见慕容月没有大碍,她又这般模样,心里先软了三分,遂道:“清濛姑娘,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么?”
清濛心中思绪万千,许久不言。
杨锋见清濛脸上竟微微泛起红霞,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七八分,暗道:难道她也倾心于我?所以才抓了月儿?心里想着,不禁瞥了一眼巨石,却不见慕容月的人,心下又道:月儿看来是知道的,又怎么放我和清濛姑娘单独在此?难道是想试我?
念头一出,杨锋又立刻否定了:不会,月儿不必如此试我……是了,她是信任我,才会如此。
想到此处,杨锋不由得正了正面色,恭恭敬敬地道:“清濛姑娘,在下曾经若有言语或行为不当,引起了姑娘的误会,先给你赔罪了。我是一个粗人,心也不大,只装得下一个女子,容不了第二人,若是误承错爱,还望见谅。”
清濛身子一震,险些摔倒,抬头盯着杨锋,见他神色凛然,眼中却半点情意也无,心中一阵伤痛,缓缓道:“多谢你,省了我的口舌。”
杨锋看看清濛,心下不忍,深怕自己心软坏事,忙把目光移向别处。
“杨锋,”清濛一直都称杨锋为“二公子”,这一声姓名却叫得尤其温柔,杨锋也忍不住转过头看着她。
“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路人吗?”
杨锋微震,转过头看着清濛,只见她眼神甚为诚恳,想了想,深深鞠了一躬:“你曾救我多次,于我,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一个永远感激的福星。”
静静听着杨锋的话,清濛心中百般情思交杂,淡淡笑道:“‘福星’,这称呼挺有意思的。”
杨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立着。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清濛伸手挂上面纱,“当时你出手救我,我如今已将恩情还完,互不相欠。”
杨锋脑海中回想起在蜀地的那一次初遇,她斜坐在酒楼上教训“小霸王”韩立,他在人群中瞧得热闹,随手扔了几个面具助她一臂之力,她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人群之中。那时,他从未想过这个冷艳的女子会和他有任何的交集,可是后来在金陵重遇、花园倾诉、出手相助……他只当她侠义使然,还未放在心上,却不知这个女子已经情根深种。
“把这个交给萧芙。”
杨锋还没回过神来,手中已经被塞进了一封信,抬头只见清濛的脸庞隐在面纱之中,一队眸子却亮如寒星。
“江湖再会。”
清濛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运气而起,轻盈地跃上巨石,飞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杨锋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目送清濛远去,心中百感交集——今天一日,他便断了李云洁与清濛两段情缘,尽管一个是他的辜负,一个是他的无意,却都深深伤透了两个女子的心。
枉他毕生一直想尽办法让每个人满意,最终却每个人都怨上了他……
“她不会怨你。”慕容月不知何时从巨石后绕过来,立在杨锋身后,“她心结已解,和李姑娘不同。”
杨锋转身看着她,苦笑道:“你却大方。”
慕容月细细看着杨锋,她知道杨锋生性善良,对女子尤其心软,今天一日却失去了两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心中只怕早已苦不堪言,缓缓走上前去,拍拍杨锋的肩,故意压低声音道:“杨兄,可想去喝一杯?”
杨锋一愣,慕容月明显是在故意装男声,便立刻想起大理城中的往事,也淡淡一笑,道:“木贤弟,你身受重伤,还敢喝酒?”
慕容月一把攀上杨锋的肩膀,吊儿郎当道:“你不是也伤了么?舍命陪君子,我木云这声‘贤弟’,可不是白叫的。”
这样的境况,慕容月却只淡淡笑着,装男子的举止来逗他开心,杨锋心头不禁一暖,也洒脱地一笑:“好,我们下山去,把杭州城喝个遍!”
当下便背起慕容月,运功而起,一路脚步轻盈,往灵隐山下奔去。
姑苏,九晴山,慕容山庄。
十一月初慕容月留书离去,静女与慕含睇等人皆大惊失色,毕竟慕容月身负重伤、尚未痊愈,就算杨锋武功高强,这一路颠簸只怕也吃不消。但慕容月信中虽只是三言两语,却相当执拗,严令不许浪费人力寻她,她与杨锋处理完事情自会归庄。几人纷纷猜测不出二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却也不能放任人马在青唐城不理,只好第二日便整顿人马、打道回府,只希望能尽快与慕容月在姑苏相聚。
董毡对慕容氏的军队虎视眈眈,但杨锋走之前严正吩咐,说皇帝有命,不许强留慕容军一兵一卒。虽然董毡对杨锋的这一口谕相当怀疑,却也不敢违背了皇室的命令,毕竟金陵杨氏在皇家的地位相当显赫。再加上角厮罗病重,他的两个哥哥对赞普之位觊觎已久,青唐内讧一触即发,董毡也实在没有心力再去对付静女等人,只得不情不愿地放慕容军南行。
静女一行不敢耽搁在外,幸而慕容月之前化为零散的兵马都没出什么意外,纷纷集结在凤翔府等候大队,于是便重新整顿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向姑苏进发,快马加鞭,十二月中便进了苏州境内。静女又令慕含睇、辛予窈与云幽篁分别带领五门人马返回,自己则与七星七辰策马赶回九湖,却不想不仅慕容月人还未回到庄中,紫晶山庄那场大婚闹剧就已闹得武林沸沸扬扬。
“我此时尚在杭州城内,因旧伤复发难以成行,但杨锋为我每日疗伤,现已无大碍,勿要挂心。待伤好些,我还要去拜访城中一位故人,除夕之前必定归庄。不必派人接我,杨锋已安排人沿途护送,我军大战才返,勿再折损人力。
慕容月
腊月十二日夜书”
静女立在燕歌馆外的游廊上,皱着眉头读完了慕容月飞鸽传书的信件,久久不言。
陈颢与李云洁那场大婚可谓一波三折、出人意料,最终陈颢许下不再另娶的重誓,杨锋则与慕容月携手而去。而武林中对此事的反应,用“哗然”显然已经不足以形容,然而无论李云洁再如何众矢之的,也已经成了他人之妇,如今武林谈论的焦点,全都集中在杨锋与慕容月身上。
曾经,杨家暗派杀手在大理行刺慕容月;
曾经,杨锋被慕容月囚禁在慕容山庄;
曾经,慕容月从杨锐手上夺去了岭南控制权;
曾经,杨锋当着慕容月等所有人的面许诺娶李云洁为妻;
……
突然之间这所有的过往都成了烟幕,众人纷纷猜测的杨锋、陈颢、李云洁三角关系,竟终结在了八年不与杨家交往的慕容大小姐手上,她不知何时竟与杨家的二公子互生情意,杨锋甚至为此毁了武林第一美人的婚约,让金陵和峨嵋都丢尽了颜面。
一路行来,静女等人听到的,都是这样的流言与议论。
大小姐,你这是想让我怎么做呢?
静女心中有苦难言。
她与七星七辰昨日归庄,慕容天除了“辛苦了”三个字之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甚至整整一天连面也没有再露。想想紫晶山庄这么大的变故,还传出慕容月被神秘人劫走的消息,慕容天如何不知?可是他不仅没有派一个人前往杭州救援慕容月,甚至都没有要去打探消息的意思。想他对慕容月的姐弟之情之深,怎么会做出这样反常又不义的举动?
只因慕容月的身边有一个杨锋,他宁愿不去知道姐姐的下落!
甚至连静女都不理解,慕容天为何如此忌讳杨锋,若说是因为武林大会之败,那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年,早已是陈年旧事。而且杨锋此次冒死相救,换得大军安全,已然打动了包括七星七辰、清泠五月在内的所有人,他身为慕容世家的公子,又为何心胸如此狭窄,始终不肯松懈一分?
而慕容月写信回庄居然也不是给弟弟,而是给她。这对姐弟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了嫌隙。
公子若亲眼看到这封信,只怕更是要抓狂。静女心头暗道。
“下去吧。”静女将信叠好,向低下躬着身送信来的仆从道。
“是。”仆从答了一声,刚要退下,却又听得静女道:“慢着……此事,不要告诉公子。”
仆从诧异地瞅了静女一眼,刚要答应,却听见一个冰冷的男声从游廊深处传来:“不要告诉我什么?”
静女一顿,目光微垂,挥手让仆从退下,自己则转过身行了一礼:“公子这么早就起身了。”
慕容天缓缓从游廊的阴影中走出来,盯着静女手上的信纸,心里一阵愤恨——他知道那定是慕容月传回来的书信,她竟宁愿写信给静女,也不写信给他!
试了好几次,慕容天最终还是没勇气去看那信,冷冷道:“姐姐身体如何?”
静女顿了顿,道:“大小姐在敦煌受的伤很重,尚未痊愈,因此未能成行,不过,她说除夕之前定可归庄。”
慕容天冷冷一笑:“她不带你,不带清泠五月,甚至不带七星七辰,伤怎么好得了。灵隐山上寒气又重,只怕伤得更深了吧?”
静女面上微窘,缓缓道:“公子此话不该,既然知道大小姐在紫晶山庄遭难,就应当派人前去救援,而非……”
“她有杨锋,还要什么弟弟!”慕容天突然大怒,厉声喝道。
静女一惊,忙跪地道:“公子息怒!”
慕容天大口大口喘着气,盯着跪倒在地的静女,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语音中也是微微发颤:“她为何不与大军一同回来?为何要和杨锋一行?陈颢和李云洁大婚,她去做什么?她……”说到最后,已是不能成言。
静女耐心等着慕容天停下说话,方才道:“公子,此次敦煌之战,多亏杨二公子相助,我们才得以全身而退,他对慕容氏有大恩……”
“大恩……”慕容天苦苦一笑,“对,他杨锋一人就可以迫使皇室行动,单枪匹马便闯进万军之中,所以你们都折服于他,钦佩他是不是?好啊,那你们去尊他当公子啊!”
静女心头惊骇,忙道:“属下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慕容天怒道,“葛蔓和杜若私自前往金陵,杨锋就连大婚都逃了……你知道我问她们的时候,她们怎么说?她们说,‘二公子大仁大义,对大小姐更是情深意重,怕公子担心,特意吩咐我二人回庄来辅佐公子’……情深意重……连慕容山庄的月主都要听他杨锋的吩咐,还要我这个没用的公子做什么?”
静女不敢出声,只静静跪在地上。
慕容天一阵虚脱,单手按在壁上:“……是我愚蠢,不该死守山庄,应该自己带兵去敦煌,就算和姐姐死在一起,也省得如今这般……”
静女猛地抬头:“公子莫要这样讲,你守在慕容山庄是为我大军殿后,以免汴梁发难,绝非愚蠢。”
慕容天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静女手中的信纸:“那你敢告诉我,姐姐在信中说了什么吗?”
静女一滞,道:“大小姐……过些日子便回,让我们不必派人去接,杨锋已经安排了人护送。”
“他为何不自己送?”慕容天紧盯着静女。
静女默然不语,心口砰砰跳动着。
慕容天微微冷笑,一字一顿:“因为他要回金陵去,准备聘书礼书,择日下聘。”
静女眼睛一闭,慕容天果然还是猜到了,尽管慕容月刻意没有写信给他,但敏感的慕容天还是领会到了一切。
锋月之情传遍武林,杨锋决不敢再让慕容月受到李云洁曾经那般的议论,当下之举必然是下聘订婚,估计慕容月也在烦恼,思考着如何跟弟弟开这个口。
“请恕我直言,”静女缓缓道,“公子,大小姐与杨锋在一起,对我们并无害处……”
“住口!”慕容天怒喝,“姐姐被蒙蔽了双眼,你也被蒙蔽了吗!杨家与我们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非当年母亲庇护,杨师楷怎么能轻易脱身?自父亲去后,慕容家孤儿寡母、受尽欺凌,母亲也因此早逝,姐姐和我小小年纪便要经历叛乱屠杀。静姐,这些你都忘了吗?”
静女面色瞬间惨白,一阵头晕目眩,强自定了定心神,勉强没有倒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慕容天站在游廊上,静女却跪在雪地中,不一会儿,满头满身都洒满了雪花。
“公子……”
七星正四处寻找慕容天,远远见到他怒气冲天地立在游廊里,而静女却神情恍惚地跪在雪地里,心中疑惑,只得慢慢走近,试探道:“公子,庄外有人求见。”
慕容天眼睛也不瞟一下:“不见!”
七星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静女,伸手递上一张纸条:“那人……那人说公子必然不想见,但请务必看完这信。”
慕容天斜眼看了看,怒火还在胸中,一把扯过来扫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双目圆睁,直直盯着手上的纸条,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将这纸薄薄的信笺烧毁。
见慕容天这么大的反应,七星心中不由得吓了一跳,轻声道:“怎么了公子?”
慕容天猛地将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塞进袖中,也不看七星,道:“人在哪儿?”
“在正殿中饮茶。”七星答道。
慕容天一言不发,竟像是再也顾不上静女,一转身便疾步往正殿行去。七星心中疑惑,见慕容天走远了,忙向静女道:“静姐,快些起来吧。”
静女却像完全陷入了恍惚状态,听不见七星的声音,脸色冷清,脑海中只不断回荡着慕容天刚才的话——“……若非当年母亲庇护,杨师楷怎么能轻易脱身?”
七辰立在正殿门口,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正在殿中悠闲饮着茶的不速之客。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个子不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一张脸却密密麻麻长满了毒疮疙瘩,有的已经化脓结痂,有的则像是新长起来的,坑坑洼洼,竟把一双眼睛挤得一大一小,嘴巴也挤得有些歪斜——相貌之丑陋,竟是前所未见。
但她一对瞳仁却亮如晨星、黑如点墨,看人的时候丝毫不避闪,就这么直直看进眼底,刺得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丑样女子独自一人闯进九湖,高叫着要见公子慕容天,守湖的护卫见她相貌丑陋,只当是个疯子,要赶出门去,她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看着众人的眼神中不知为何竟全是怜悯。众护卫被她看得心惊肉跳,便请了下弦月主葛蔓与眠残月主杜若前去处理。
葛蔓与杜若来到,本以为是有高手前来捣乱,却发现她竟丝毫不会武功,那怪女人嬉笑着瞅着二人,拍手道:“下弦眠残,还不东返,更待何时?”
葛蔓和杜若一愣,这女人她们从未见过,她却好似很清楚她们的身份,一张口便交出她们的名号来。“东返”二字,显然是知道她们来自日本国,却不知为何要劝她们返回故国?
当下心中疑惑,便领着这女人来到了正殿,打算交给慕容天亲自处理,正巧七星七辰路过,那女人一把拽住她们,又哈哈大笑,道:“明月将坠,星辰何存?去吧去吧,时日无多矣。”
七星七辰满心疑惑、一脸鄙夷,不解地看了看葛蔓与杜若,两个月主也只得摊摊手表示无奈,正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得那女人道:“北斗已毁,青天难明,还不去叫慕容天来见我?”
七辰怒道:“我家公子的名讳,岂是你这疯女人胡乱叫的!”
那女人大小眼一眯,扔了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笺给七星:“慕容天那小子心中正天人相斗,必不肯前来,你告诉他,慕容氏大难临头,如果不信,便阅此信。”
四人都是一愣——慕容氏大难临头?
葛蔓喝道:“好心带你进庄,你却这般无礼,来人!把她轰出去!”
“且慢。”七星见这女人虽疯言疯语,其中却似大有奥妙,当下拦住了葛蔓,恭敬拱了拱手:“姑娘既然要见我家公子,我们做下人的也无阻拦道理。只是姑娘话要说明白了,这‘大难’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诡异一笑:“慕容家的事你做得了主么?”
七星一滞:“自然不能。”
“那我和你说什么?”那女人嘻嘻笑道,“快叫慕容天来。”
七辰心头一怒,刚一抬手去袭击那怪女人,就被七星眼疾手快地拦下,冲她摇了摇头,又转头向那女人道:“那么请姑娘于殿中稍息片刻,我这就去请公子前来。”
那女人也不推辞,大摇大摆地就在殿中坐下,安心喝起茶来。七星便给其余三人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进了庄中去寻慕容天。
此时七星已去了一会儿,那女人在殿中倒也不吵不闹,悠然地喝着茶,颇有耐心。葛蔓与杜若仔细打量着,只见她虽然面貌丑陋,行为举止却颇有教养的样子,只得互相对视几眼,心中默默猜测着此人的身份。
“公子。”
七辰远远见到慕容天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忙叫了一声。葛蔓和杜若闻言,都忙躬身行礼。
那女子却纹丝不动,只微笑着盯着慕容天走进门来。
慕容天叫了声“免礼”,眼光却一直落在那丑陋女人身上,面色奇异,又像是尊敬又像是防备又像是猜疑。
那女子略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道:“叶灵箜拜见公子。”
慕容天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道:“你们都出去。”
七辰等人都是一怔,互相看了看——
难道慕容天认得这个丑样女子?
虽然心中疑惑万千,却不敢拂了慕容天的命令,众人拜了个万福,挥了挥手,带着一众仆从都退出了殿外,轻轻关上了殿门。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慕容天才缓缓走到主位落座,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又瞧着叶灵箜,道:“阁下究竟是谁?”
叶灵箜淡淡一笑,却不答言,反问道:“信上之语,可有差错?”
慕容天双目一瞪,身形一闪,正是慕容氏绝学“玉影散魂”,眨眼间已经立在叶灵箜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胡言乱语,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慕容天双眼放出狠光。
叶灵箜却毫不在意,轻轻握着慕容天的手一拉,慕容天依旧盯着她,手却缓缓放松,渐渐离开叶灵箜的脖子。
叶灵箜冷冷笑笑,猛地翻过慕容天的左手,慕容天不由得一震,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的手纹上,只听得叶灵箜一字一顿道:“情线与命线相合,这违逆人伦之情,不可告人。”
慕容天双手微微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公子既来了,就不必否认。”叶灵箜见慕容天不语,淡淡站起身,一边踱着步一边道,“你心中暗恋亲姐,因此嫉恨杨锋……”说着慢慢转过身,直视慕容天,“我信上每一个字,都是你的心头所念。”
慕容天呆呆盯着自己的手纹,脑中一片空白。
“父仇何如姊恨,夺姊如同夺妻。”——这就是那张纸条上的原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支利箭,直刺他的心底。
那是他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
自幼被慕容月带大,慕容天独自享尽了姐姐的温柔关爱,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对慕容月萌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无论什么情况,只要慕容月一个眼神、一声细语,他便可连性命也不要,也要为她赴汤蹈火、翻江倒海。
可他怎么能够爱上亲生姐姐?
多年以来,感情与理智在心中交战,从未有一刻停歇。
他曾暗暗劝说自己,等有朝一日娶妻成家,便可结束这一切,但上天就是要如此作弄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边有那么多女子来来去去,他却一个也瞧不上眼,满心满眼都只有慕容月的倩影。她不知道,他每次见到她,总是又欣喜又负罪,因此尽管慕容山庄有着最顶尖的武功,他却总是无法集中心神。于是那一日武林大会,他惨败给了杨锋……
就是杨锋!他先让他丢尽了脸面,现在又要抢走他的心上人!
他的姐姐,在他心中早已如同妻子——“夺姊如同夺妻”!
他怎么能不恨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投向他人的怀抱!
“胡言乱语,不怕我杀了你吗?”慕容天抬头盯着叶灵箜,冷冷道。
叶灵箜笑了笑:“是不是胡言乱语,公子心中比我更清楚。”
“你到底想做什么?”慕容天手中缓缓运气,若这个丑脸女人胆敢出言不逊,他绝对要在第一时间将她毙于掌下。
“这等命数早有天定,我说出来,只是想让公子相信我不是胡言乱语罢了,何必动灭口之心?”叶灵箜并不回头,却像清清楚楚知道了慕容天的所有心思,“我就算告诉别人,也没人相信。”
叶灵箜这话显然是在给慕容天定心,回见慕容天仍旧防备地盯着她,道:“公子身为慕容氏唯一的男丁,却在此处为私情神伤,不顾家族前程,实在可笑。”
“你究竟想说什么?”慕容天强忍住不耐烦。
叶灵箜冷笑道:“公子可知,慕容氏大难临头,天命所定,血脉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