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杨家大婚终于在九鼓之礼庄重肃穆的鼓点之下举行,皇室规格的婚礼仪制让众宾客深深感受到这场婚姻的重要性,然而在临近尾声时,萧芙的红盖头却被一阵怪风高高吹起,直直飞向杨锋,在即将嫁作人妇的最后一刻,萧芙终于了尽残念,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却引起喜堂的一片紧张与哗然;杨锋与慕容月在海棠花下相见,互相都隐含着无奈与莫名的忧伤,慕容月气急之下透漏两家上一辈的恩怨,让杨锋一时陷入疑惑与震惊;七王段思凌听了慕容天的教唆,竟不顾杨家脸面当众向李云洁示爱,还口出恶言,辱及峨嵋满门,四秀联手欲杀段思凌,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出手相护,竟一人胜了峨嵋四秀,幸而杨锋及时赶到,才从黑衣人手中救下李云洁。
此刻,李云洁靠着杨锋勉强站立,右半身却一阵阵的酥麻,而常雨胭等人也都受了伤,纷纷后退。杨锋心下又担心又紧张,手碰到李云洁的右臂,觉得这股力道来得稀奇,忙点了李云洁几处大穴,将那股乱窜的气封在右臂上。
“二公子好功夫,不愧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那黑衣人冷冷道,语调奇异,不像是中原人,面孔一转,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张脸像是魔鬼的惩罚,一半英俊不凡,另一半却像被什么东西砸烂,一片模糊。
杨锋凌厉地盯着对方:“要伤她,先过我这一关。”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右掌突然发力,凌空将一张桌子掀翻,再向这边一挥,那桌子竟像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砸向杨锋。杨锋亦右臂一挥,内力集中成一团打向桌子,那桌子便如同有两只手牢牢顶住,生生停在半空中!
宾客们纷纷惊呼着往后退,感觉到二人比拼的内力在不断扩散,竟形成一堵无形的气墙,众人不敢造次,都知道被这气墙波及,非死即伤。
李云洁由傅霜凝搀扶着,也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心急如焚,焦急地叫一声“杨大哥”,话音未落,只听见长剑破空的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柄寒剑竟无人掌控,锋利地劈向气墙,“咔嚓”一声,半空中的桌子应声碎裂成齑粉!
杨锋和黑衣人力道猛松,黑衣人立即又运掌而起,作势要攻向杨锋。
“察哈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蓉站在门口,像是刚刚赶到,厉声向黑衣人叫道,那黑衣人略微顿了顿,便住手收了力道。
同一时刻,那柄击碎桌子的长剑“嗖”地往回窜,只见一袭青衫一闪,稳稳接住寒剑,剑锋不停,只是一转,击向黑衣人天灵盖。黑衣人抬眼一瞥,就地一滚躲过剑势,内力却漫走左臂,凌空一发力,那袭青衫竟像刚才的桌子一样凝固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众人这才看清,那袭青衫竟是陈颢,他表情痛苦,却还努力将剑锋往前推进。
杨锋飞身一跃,半空一掌击向黑衣人,黑衣人见杨锋来势凶猛,左臂一松,陈颢从半空直直坠下。杨锋的掌势却已经攻到,直劈黑衣人面门,黑衣人双臂一挡,双脚不动,却被杨锋推出三四丈远,立刻气沉下盘,一掌回击杨锋胸口,杨锋左臂一挡,右手也一掌击向黑衣人的胸口,两人齐齐中了对方一掌,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住手!”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厉喝,却是杨锐与萧蓉。萧蓉急跑几步搀扶起陈颢,怒道:“察哈,你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吗?”
那黑衣人道:“小郡主,那女子袭击七王爷,我不能坐视不理。”
杨锋冷冷道:“如此高手,却是非不分,对弱女子出手。”
段思凌道:“二公子好大的火气,喜堂之上连桌子都掀了。”
杨锋心中火起,指着段思凌厉声道:“姓段的!你三番四次刁难云洁,在大哥大婚之上不知廉耻,我不杀你算是给大哥大嫂留着面子,你还敢出声!”
“你!”段思凌一时气结,却又不敢真的得罪杨锋,知道他向来不理江湖规矩,若不是顾忌杨锐与萧芙,只怕早将自己斩杀。
“七王爷,”杨锐道,“小锋并无意冒犯,只不过你辱及峨嵋派,确是犯了中原武林的禁忌。”
“哼,”段思凌冷冷一笑,“什么禁忌,我还是那句话,李姑娘既无婚约,那么本王的行为就无可厚非。其实本王是替李姑娘解围,不然你问问这在场的众豪杰,谁不知道峨嵋李云洁水性杨花、专攀豪门,李姑娘不过是嫌本王不是翩翩少年罢了,若是换个人,只怕早就……”
“住口!”杨锋和陈颢齐齐出声厉喝。
“怎么,本王说的有错吗?”段思凌斜眼扫视着宾客,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杨二公子!”常雨胭突然道,“你就看着大师姐如此受辱?”
杨锋一时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内心翻江倒海难以平静,一抬眼是李云洁梨花带雨的委屈面容,一转眼又是陈颢复杂、伤痛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再一转眼,峨嵋派三秀、杨锐、萧蓉还有众宾客都纷纷盯着自己,神色各异。
他怎么能让李云洁三番四次遭受如此大辱,她不过是对他一片痴心,并无过错,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待遇。不用常雨胭的提醒,他自己都恨自己犹豫不决,造成今日之祸。
余光瞟过正门,杨锋突然见到慕容月缓缓走了进来,她面色沉稳,似乎对眼前的状况一点也不意外,静静地在一旁观看着。慕容天走过去,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姐姐怎么才来,错过了刚才的好戏。”七辰也轻笑道:“公子也狠了些,这下杨家、陈家、峨嵋派与大理国,算是算不清了。”
慕容月不说话,她也感觉到了杨锋盯着自己,遂静静与之对视,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质疑、极怒与痛心,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往下沉,却不甘示弱,嘴角淡淡勾起一丝笑意。
杨锋一震,长久以来积聚的委屈与愤怒一时间被慕容月的这个笑容引上心头,一口怨气难以发泄,猛然大喝一声:“你们听着!”
众人一惊,喜堂内突然一片寂静,都看着杨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峨嵋派的李云洁姑娘,”杨锋一字一顿,凌厉的眼神从宾客身上扫过,众人都觉得一阵杀气在喜堂内弥漫开来,“是我杨锋的心上人,是我将她带入金陵,为的,就是和她相约终身。”
慕容月心跳突然停掉一拍。
杨锋转身走向李云洁,缓缓牵起她的手:“云洁,你愿意嫁给我吗?”
李云洁凝视着杨锋,难以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当着众人的面向自己求亲,刹那间,这段日子以来所经受的痛苦和嘲讽,都在这个男人温柔的眼里化为乌有——不论他曾经因多少原因离她而去,曾经对多少女子动过心,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她身边,亲口问她是否愿意托付终身。
什么大理国的郡主,什么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最终得到这个男人是,还是她李云洁!
这场赌注,她赢了!
尽管她失去了那么多,她还是赢了!
“我……”喉头哽咽,李云洁眼里也满是泪光,这一刻她等得太久,久得连自己都几乎要放弃,久得当这一刻到来,都显得如此梦幻而不真实,“……我当然愿意。”
慕容月长袖下的手突然一紧。
杨锋紧紧拉住李云洁的手,转身扫视了一番,他从众宾客的脸上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神色,有的惊讶、有的窃笑、有的愤恨、有的不甘,便抬起眼光,刻意不去看任何人,宣布道:“从今日起,李云洁便是我杨锋的未婚妻子,待婚期一定,便公告武林!”
喜堂一时静得怕人,人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震得措手不及,只有万风瑜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啪啪啪……”
一阵单薄的掌声缓缓响起,杨锋和李云洁同时看过去,只见陈颢不知何时鼓起掌来,眼里情绪难辨,脸上却是那熟悉的儒雅笑容:“恭喜二位,祝你们……白头偕老。”
杨锋眉头微微一皱,不着痕迹地向陈颢略略点了点头。
萧蓉看着陈颢心里一阵疼痛,他们原本在荷花池放荷灯,一听得仆人报告说段思凌和峨嵋派打起来,陈颢什么也顾不得,扔下她便飞奔前来救李云洁,那时,萧蓉便明白了陈颢对这位李姑娘的心意。可是她早就听杨家的婢女们说过,李云洁一心一意只有杨锋,即使陈颢细心呵护,甚至不惜因为她与华山派结怨,还是得不到佳人芳心,在这场纠葛里注定是退出的那个。
她又把目光转向李云洁,这个女子的确是天下绝色,就连姐姐也比不过那天然的风姿与美艳容颜,也许正是因此,她才吸引了杨锋和陈颢这两个武林中的佼佼少年,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得到了姐姐得不到的。
可是陈颢……一时间,她竟有些恨眼前这个女子,若不是她,陈颢何至于此!
“恭喜二公子和李姑娘啊!”
“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我早就说,二公子必定是心属李姑娘的,如此佳丽,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呐!”
……
陈颢一领头,众人从最初的惊讶中猛然反应过来,虽然没想到原本以为的一场纠葛风流案,竟以陈颢如此不争不抢的方式结束,但杨锋此举无疑给了李云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标志着继大理国之后,峨嵋派也将与杨氏联姻,本就是武林领袖的金陵杨氏,非但没有与陈家翻脸,反而势力愈发坐大,遂纷纷恭贺起杨锋和李云洁来。
段思凌脸色阴晴不定,杨锋此举无疑是断了他的念头,在武林各派面前狠狠打了他一个嘴巴,愤愤地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神秘的黑衣人也瞟了一眼杨锋,跟随段思凌而去。
但喜堂内已经是一片喜庆的喧闹了,三秀也被宾客们围住,道喜不断,但三个人之中只有万风瑜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这场赌注还是李云洁胜了,常雨胭必须放弃争夺掌门,如此一来,她便是峨嵋派下一任掌门的首选了!——心里得意,脸上更是笑靥如花。
常雨胭却不如万风瑜单纯的心思,杨锋突然宣布婚约,这表示她输给了李云洁,但她心里却不只是挂牵着掌门之位,多年前自己没有得到的幸福在李云洁身上实现了,一时间百感交集,面上竟显出欣慰的微笑。
傅霜凝则是三秀中最为纠结的一个,杨锋没有变心,他按照承诺与李云洁订立了婚约,说明他的确是一个好男子,说明自己最初的一颗心没有所托非人;但另一面,作为整场大戏里毫不起眼的角色,她的伤心是如此卑微,相比于陈颢,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她也在默默地难过。正在暗自神伤,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拉了拉她,安抚似的轻轻拍拍她的手,转头便看见常雨胭淡然的眼睛,想起在峨嵋之上常雨胭曾经的预言,脸上一阵苦笑,摇摇头示意无妨。
杨锋和李云洁正回应着宾客们的贺喜,却见李云洁脸色忽变,抚着右臂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杨锋一把扶住她。
杨锐和陈颢见状连忙上前来查看,只见李云洁整只右臂已经泛出青色,冰冷麻木、动弹不得,杨锐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陈颢心里一时着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大叫道:“蓉儿!蓉儿!”
萧蓉闻言几步赶过来,认真查看了一番,道:“她中了察哈‘血蛊’,这种蛊是经由内力而发,直入伤者血脉,发作极快。”
杨锋急道:“小郡主你会解吗?”
萧蓉点点头:“放心,‘血蛊’威力虽大,但不致命,而且很容易解。”
“小郡主,你一定要救云洁!”陈颢担心地不停嘱咐着萧蓉。萧蓉抬头看了陈颢一眼,道:“你放心,我一定救她。”转眼向杨锋道,“二公子,快把她带到东厢去,我的药箱在那边。”
杨锋点点头,将李云洁横腰一抱,匆忙向东厢跑去,路过主位时,他顿了顿,眼睛却丝毫不动,只一下便又疾步往外跑跑,同慕容月擦肩而过。陈颢和萧蓉也跟着疾步离去。
“这个陈颢怎么回事,杨锋宣布和李云洁定亲,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慕容天远看着陈颢的背影,嘴里不满地抱怨着。
上次在慕容山庄,慕容月想利用李云洁挑拨杨陈二家的关系,却没有达到预想效果,但已经能看出陈颢对李云洁颇为上心。今日婚宴上,慕容天在与段思凌的谈话中得知他对李云洁起了色心,于是故技重施,将杨锋、陈颢和李云洁三人之事添油加醋和盘托出,让段思凌以为李云洁是想攀龙附凤的轻浮女子,撺掇着演了这么场闹剧。本想逼着杨锋和陈颢反目,却不曾想陈颢早已下定了退出的决心,这场闹剧非但没有让他们二人翻脸,反而迫使杨锋当众订婚。
七星道:“公子,是不是你太急了。”
慕容天道:“如何是我急,分明是那七王爷垂涎美色,连那么不堪入耳的话也说得出来,一点身份也不顾,才逼急了杨锋,陈颢又一副窝囊样,竟然还恭喜杨锋和李云洁,才让我的计划失败。姐姐,你说是不是?”慕容月却不答言,只沉默地饮着茶水。
“小姐?”见慕容月不说话,七星轻叫一声。
慕容月缓缓道:“这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生事。”
“姐姐……”慕容天不甘心,刚叫了一声,却见七辰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沉声道:“小姐,出事了。”说完便附在慕容月耳边低语,只见慕容月脸色一变,将茶杯往桌上“啪”一撂:“备马,立刻走!”慕容天忙问:“怎么了?”
“路上再说。”慕容月刚起身,就见杨锐走过来笑道:“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慕容月虽然心里着急,面上还是微笑道:“正要跟大公子说,庄中出了些急事,在下和小天必须马上回去,还望大公子海涵。”杨锐道:“哪里话,今日杨家大婚却发生这么多意外,杨锐还要请大小姐谅解在下招待不周才是真的。”
慕容月一笑:“大公子多虑了,今日只一场大婚,杨家却与大理国和峨嵋派两边都结下了亲家,可谓一箭双雕。”
杨锐也笑笑,自杨锋被囚慕容山庄、他无奈让出岭南,他和慕容月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今日慕容月先是喧宾夺主,后来又撺掇段思凌生事,让他下不来台,却不想杨锋突然宣布与李云洁的婚约,快刀斩乱麻地将一切麻烦连根除去,杨家非但没与陈颢结仇,反而与峨嵋派有了姻亲关系,再加上他心里对慕容月与杨锋的纠葛甚为清楚,心里明白慕容月虽面不改色,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小姐笑话了,日后舍弟与李姑娘成亲,还请大小姐一定要赏面前来。”杨锐盯着慕容月,见她脸色不易察觉地一黯,随即却笑道:“那是自然,大公子相邀,哪有不到之礼。”
慕容天见状,知道杨锐这是在向慕容月炫耀,心下不爽,道:“姐姐,走吧。”
慕容月向杨锐行了一礼:“大公子,祝你与夫人百年好合,告辞了。”说完一转身,脸色便瞬间垮下来,带着慕容天行出门去。
看着慕容家的人渐渐远去,杨锐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第一次赢了慕容月,自身却也伤得不轻。
“啊……”东厢房内,萧蓉正帮李云洁治伤,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铁罐,里面养着一只奇丑无比的巨大的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喂了它一些药粉之后,便把它放在李云洁的右臂伤处,那虫子也不客气,一口便要下去,吓得李云洁轻叫出声。
“云洁……”
杨锋和陈颢异口同声,互相对看一眼,陈颢不禁有些尴尬地解释道:“云洁,小郡主医术高明,你放心。”李云洁略点点头,感觉到杨锋紧握住自己的另一只手,眼睛一直盯着那只巨虫,只见它咬住李云洁的手臂纹丝不动,然而那骇人的青色却渐渐变淡。
“这是我养的蛊虫,”萧蓉解释,“你们别看它丑,解蛊可厉害了,这‘血蛊’只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可解干净。”
“多谢小郡主。”李云洁谢道。萧蓉笑着摆摆手:“且不说你是二公子的未婚妻,就算只是陈颢的朋友,我也会救的。何况本就是我大理的人将你打伤,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陈颢道:“那黑衣男子武功甚好,几乎和杨锋不相上下,原来是小郡主的手下。”
萧蓉面有愧色,道:“他叫察哈,原来是我的侍卫,后来去了父王身边,今次姐姐远嫁,命他沿途保护,暂时归在七王叔的麾下。他武功很高,是大理的第一高手。”
“他的面目,似乎……”陈颢想起察哈那可怖的面貌,心里有些发寒。
萧蓉脸色突然一变,许久方道:“那是他幼年被火烧伤留下的。”
一盏茶的功夫很快过去,李云洁的右臂的青色已经完全消失,那巨虫却歪歪扭扭地跌落下来,萧蓉伸手接住,放回铁罐收好。陈颢问:“蛊虫还好吧。”萧蓉道:“它解蛊甚伤元气,恐怕要歇一段时间。”
杨锋这里的注意力全在李云洁身上,问道:“云洁,你感觉如何?”李云洁道:“可以动了,但有些无力。”杨锋闻言忙向萧蓉道:“小郡主,这是为何?”萧蓉道:“刚解了蛊都是这样,过一会儿就好了。”
杨锋这才放下心来,握着李云洁的手心下惭愧:“都是我不好,让你多番被那些人刁难,还受了伤。”李云洁一笑:“杨大哥干嘛这么说,都过去了,现在……”说着一顿,双颊飞起一片羞涩的红晕。
萧蓉斜眼看一眼陈颢,果然见他一脸的黯然。
“现在名正言顺,再无人敢多言了。”杨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哈哈一笑。
“大哥?”杨锋见杨锐来了,心下奇怪,“宾客们都散了吗?”杨锐点头道:“这么多波折,宾客们也招架不住,已经散了。”
陈颢道:“那杨锐大哥怎么不去洞房?”
杨锐一滞,顿了顿道:“我来看看李姑娘的伤势。”
萧蓉道:“蛊已经解了,只要再休息一会儿,回了力气就好了,姐夫,你还是快去陪姐姐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怎么能把姐姐一个人丢在新房里?”
杨锐笑道:“小郡主的文章长进不少啊,连‘春宵一刻值千金’都知道。”萧蓉脸一红:“姐夫真是的,居然来打趣我,不理你们了!”说完,便害羞地抱起药箱就跑出了房门。
几人都轻轻一笑,杨锐又问了问李云洁的伤势,便说有事和杨锋商量,把杨锋拉出了厢房。
一时间,厢房里只剩下李云洁和陈颢。
陈颢有些手足无措,没话找话道:“你渴吗,我倒杯水给你。”
李云洁看着陈颢,心里愧疚不忍,许久方道:“陈公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向杨大哥施压,他也不可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更不可能与我定亲。”
陈颢心里一阵失落,强笑道:“杨锋对你有心,你对他……也是一片真情,你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过是……敲个边鼓……”
“陈公子,”李云洁打断道,“云洁知道对不起你,但我心里只有杨大哥,能走到今日也是全赖上天眷顾,我很珍惜。你……你是个好人,我会一生感激你的。”
好人?陈颢一阵苦笑——感激也好吧,至少,可以让她记得,这世上有一个人,曾全心全意对她好。
“大哥,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
在厢房的另一侧,杨锐和杨锋对面站着,刚才杨锐将他拉出来,却立了半天还是一言不发。
“小锋,”杨锐道,“你今日当着各派与李姑娘许亲,是认真的吗?”杨锋眼光略垂,随即淡淡道:“那么多人在场,我怎么可能不认真。话既说了,自然算数。”
杨锐紧紧盯着杨锋,道:“你,真的放下了?”
杨锋不知杨锐是怕他放不下萧芙,以为他说的是慕容月,顿了顿,道:“放下了。以前是我愚蠢,明珠就在眼前还四处寻找,云洁对我一片痴情,千里相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义无反顾。为了我,她一直忍受武林中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她一个娇美女子,何曾遭受过这样的苦楚,我要是还不感动,连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你确定你娶她,不是因为怜惜、感动和同情?”杨锐缓缓问道。
杨锋一滞,慢慢道:“这些都不重要。”
杨锐轻叹口气:“既如此,明日我就去找礼官,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定下来,好将你们的喜帖广散武林。”
“明日?”杨锋一惊。
“怎么,太快了?”杨锐反问,“小锋,是你自己当众说要昭告武林的,你知道因为你一句话,有多少门派滞留金陵城?而且陈颢忍到这一步实在不易,最好早了结此事,好让他有个新的开始。”
杨锋心里一沉,当时在喜堂上,陈颢领头恭贺,那一瞬间他看着陈颢,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劈中——他最终还是让陈颢陷入了悲惨境地,尽管他曾那么努力去避开这一切,甚至远走大理,却始终摆脱不了这揪心的情网。——注定了欠他一世。
“大哥说的对,”想到这里,杨锋淡淡一笑,“喜事嘛,自然是越快越好。”
杨锐看着杨锋心情复杂,他的弟弟是如此优秀的少年俊才,萧芙、李云洁、傅霜凝,甚至于少有人情味的慕容月,都被他吸引。而杨锋面对情事的犹豫不定,既是造成所有恶果的缘由,也是他与生俱来的弱点,旁人只有无可奈何。
“大哥,”杨锋见天色已晚,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新房?”
杨锐一顿,其实他一直在逃避洞房,但心里也知道新婚之夜他不能将萧芙独自扔在新房里,这样只会让她难堪,于是道:“这就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杨锋却道:“我想等云洁歇下了再回去。”
杨锐点点头:“那好吧,我走了。”刚转身没走几步,又听见杨锋叫“大哥”,遂回过头来,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慕容家的人,也走了吗?”
杨锐一愣,缓缓道:“还没散席就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怎么了?”杨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慕容月没等到散席就走了,是因为他突然宣布婚事吗?如此说来,她也是不高兴的吗?许久,方道,“没什么大事,过几日再和大哥说吧。”
杨锐眉头一皱,见杨锋笑着示意他无妨,便也不再追问,转身离去。
慕容月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大哥究竟知道些什么?
看着杨锐远去的背影,杨锋在心里默默想着。他所崇拜的父亲,他所敬重的大哥,难道真的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新房位于杨家庭院的深处,杨锐一路行进来,到处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贴着大红的喜字,婢女们都身着红衣,面带笑容恭立道旁。
“大公子,你总算来了,新娘子等着你揭盖头呢。”媒人立在新房门口,笑着向身后示意,只见新房门口立着一排婢女端着锦盘,有的端着桂圆莲子,有的端着合欢酒,有的端着同心结,而他手边的锦盘上则放着一柄系着红丝带的喜秤。
杨锐缓缓步入新房,见房内红烛高燃,所有的帘幕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映着闪烁的烛光更显得温暖窝心,而在摇曳的烛光的掩映下,一道道帘幕背后,一袭红嫁衣头顶着盖头,正静坐在喜床侧,如同一枝待采的花儿,静静等候着他。
杨锐穿过一道道帘幕,渐渐嗅到一阵馨香,那是萧芙惯用的香,他也早已闻惯,然而此刻,在这红烛摇曳、一片浪漫的红色海洋里,他却仿佛初见一般,在这淡淡的香气中怦然心动。
这是他的妻子,他梦寐以求的女子。
“大公子,请用喜秤挑起盖头。”媒人笑着吩咐。
杨锐轻轻拿起喜秤,只觉得这小巧的喜秤重似千斤,定了定心神,轻轻一揭,盖头便被猛地掀开,只见颤动的凤冠下,萧芙静美的容颜一览无遗,映着摇曳的烛光,更增添了一抹娇美的红晕。
媒人正要开口夸新娘子美,却噎在半路,原来这定睛一看,萧芙美丽的面庞上竟有两行明显的泪痕。
“这……”媒人忙岔话道,“你看看大公子,新娘子怪你来晚了,都气哭了呢。来来来,赶紧进行下一步,饮合欢酒吧,饮了合欢酒啊,这新娘子就消气了……”
杨锐突然伸手制止媒人继续,淡淡道:“夫人今日劳累,不宜饮酒,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大公子,这礼仪还没走完呢……”媒人苦着脸,杨锐转过身道:“你的媒人钱一分也不会少,但今夜所见,决不可向外透漏一字,否则……”
媒人慌忙点头答应,吩咐着一众婢女都退下,自己走在最后,不敢出一点声音,静静地关上了新房的门。
萧芙一直没有抬头看过杨锐一眼,手指紧紧缠绕着嫁衣的衣袖,脸上的泪痕触目惊心,将妆容都冲得有些黯淡,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杨锐心里一痛,这毕竟是他喜爱的女子,就算她在大婚之夜独坐落泪,就算知道她心里想着的人并不是他,他还是无法对她发火,无法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
“夫人,我今晚还要陪几位贵客,你自己先睡吧。”
萧芙缓缓抬起头,只看到一片摇曳的灯海里,杨锐穿过一道道帘幕,消失在一片鲜艳的红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