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极道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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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途花

出去后,林森问我,小安怎么样了?我也不知如何说,只好说她病了。林森又问我,严重不?我只好如实回答——不知道。林森又问我,小安是不是生他气了。我说不是,只是现在样子比较难看,不希望他看到。林森感叹一句“女人啊,不可理喻。”但是他还曾经亲口和我说过“男人都是喜欢美女的。”

也不知道安律师罢工了,饭是谁做的,我装了一些拿回去,我要陪着安律师,我的朋友一起吃饭,我不会让她在生病时孤零零一个人。我捧着晚饭回去,林森要跟着,我阻止他说,反正也见不到小安,就老实地和大家吃饭吧。一个人回去了。

路上碰到四月流莺,自从她身份暴露之后,几乎就隐身了。她和马云龙两个人几乎不和别人接触了,马云龙受伤较重,需要照顾,这两人倒像是一对患难夫妻。我不想和她有什么瓜葛,但想到安律师,还是硬着头皮和她打了声招呼。

四月流莺说:“有什么事?”

我把安律师病情告诉她,她在地上画了一朵花瓣,纤细娇柔,婀娜多姿,问道:“她身上起的就是这种疹子吧。”

我心中略微有些惊喜,说到:“是啊。你认识?”说不定她知道如何去治疗。但这个女人怎么才能让她出手救治小安也很头痛,没事,只要有人懂得就好,只要有希望就好。

四月流莺说:“这不是皮肤病,是诅咒。”

我问道:“有破解的方法吗?”

四月流莺说:“只有死亡能把她从痛苦的深渊中解脱出来,你不如和她说,自己给自己一枪。”她说完就走了,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一头冷水浇灭了我心中的希望。

我很惧她,她对我的态度,她那些真真假假的传说,但此时我跑过去拦住她,问道:“你告诉我这诅咒是什么,我自己想办法。”

四月流莺平静地看着我,说:“它们是隐匿在黑暗中的魔鬼,他们的名字不可大声说出,唯恐玷污凡人的嘴唇,因为他们出自不洁的黑暗之地且祸乱天庭,他们被魔鬼的愤怒所驱驶。唯有众神的怜悯可以解救。”

我的心死寂,很久以前,我听过这句话,讲的是发生在李家先祖身上的故事。很久以前,一个女孩只是采了一朵美丽的花拿回了村子,从此厄运降临。村子里只有一个年轻人远游未归逃过厄运,这个年轻人几个月后回到村边,看到村里死气沉沉,都没敢进去,转身就走,不远万里,来到了当时还是蛮荒之地的北方,隐匿在丛山之中。这个年轻人就是李家能追溯到的最早的祖先。

我回到帐篷,安律师看到我,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有人欺负你了。”

我说:“没有,谁敢欺负我?我把饭菜带回来了,不知道谁做的,看着就难吃。我们俩吃点吧。”

安律师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我说:“你怎么也要吃点,你都多久没吃东西了。”

安律师说:“我真不饿。吃不下。”

我把饭菜放到角落里,说:“其实我也吃不下,我们聊会儿吧。”

我说:“生活很美好的,永远不会让人绝望。”

安律师说:“我只同意后半句。”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我终于开口道:“你会好起来,不要放弃希望。”但是安律师没有回答我,她的沉默让我窒息。

我违心地说:“你会好起来的。”就像妈妈对我说,乖乖地在家,我很快就回来,但她再也没回来。就像姥姥赶我出门,她口口声声地说,不要担心她,她会很好,但是她只是去见她的上帝。

安律师在她的睡袋里努力地保持自己的安静。但是她能咬紧牙关不呻吟,却无法控制肌肉的痉挛和骨骼的颤抖。我爬进她的睡袋抱着她说:“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我们是一样的人,无声无息忍耐痛苦。我知道你是好人,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见过很多杀戮暴力死亡,这不算什么。你不用在乎我的承受能力。”

安律师说:“我要和你说说我的故事,我永远不会对林森讲,在他面前,在所有人面前。我都是在伪装,都不是真正的我。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人,只是在这里才会产生交集,这些话我只对你说。我自卑一直怕别人瞧不起我,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真实的。”

我说:“我听着。”

安律师说:“我就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的女儿。我爸妈一直想要个男孩传宗接代,我妈怀我时,被给予了厚望。酸儿辣女,那时候我妈特别爱吃醋,肚子的形状也是尖尖的,所有人都认为她会生个儿子,但是生出来的却是我。我妈一直觉得是抱错了孩子,不肯认我。我上面已经有个姐姐了,他们还想再生,就只好把我过继给我姑姑。我姑姑是个老姑娘,小时候被火烧过毁了容,一辈子没嫁出去。正好我爸妈不想要我,她就要了去。她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女人,因为爷爷可怜她,可怜他唯一的女儿,从小毁容被人嘲笑。就纵容了她唯一的爱好,读书。那时候,我们那个小小的村子,一个女孩能上高中,是件很奢侈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时至今日,即使我的眼界很开阔了,我仍然认为她是我见过的最有思想的女人。我姑姑说,我是她一生唯一的希望。我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带她走,离开那个闭塞的小村子,隐姓埋名换一种生活。我姑姑年轻时,也不是没人提过亲,但是那些人不是傻子就是瘸子。在村里人眼中一个毁了容的丑姑娘只配嫁这种人,即使她受过教育。我这一辈子都感激她,是她告诉我我有很多种生活可以选择。给了我学习的机会。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她是我们村子里唯一一所小学的老师。(我点点头,说:“我刚知道。”)

我十二岁时又回到了自己的家,在一个闭塞蛮荒的小地方,单身女人带着个女孩子是很危险的事。我十二岁时就像个大姑娘的样子了,出落得很水灵。

我自小学习就好,比起我那个都十岁了还数不明白一百个数的弟弟要强了许多。但我是个女孩,我爸妈认为女孩读书没用,迟早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人,不如趁早给家里挣点钱,按理说我小学毕业后就不会念下去了,但那年,我爸不小心得罪了村支书,村支书打断了我爸的腿。我爸就暗暗发狠,家里一定要出来个人才,给他报仇,让他扬眉吐气。这份厚望自然就寄托在我身上了。我因此幸运的可以继续上学了。我小学中学一直是我们村的第一名,但这也改变不了我们家被歧视的待遇。我报大学时,我爸坚持让我学法律,全都是他的私心,以为我要是学法律了,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为所欲为了。但我家实在太穷了,连我上学的路费都出不起。我爸就把我卖了。”

安律师呵呵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没你想象的严重,他问村上一家富裕的人,那人正好有个和我一样大的儿子,如果他们家愿意出一万块钱彩礼,我毕业之后就跟他家的儿子结婚。那家人同意了,觉得有一个女大学生做儿媳妇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我也没说什么,我到了大学,开始拼命的挣钱,攒钱。我经常在食堂拣别人吃剩下的馒头,什么活动也不参加,因为会花钱。什么衣服也不买,哪个同学有衣服不要了,要扔,我就要来穿。拼命的学习,因为有奖学金。第一年寒假我没有回家,在学校里找了一份家教还有卖年货的兼职。我给那家人打了电报,要退婚。但那家人不干。我又让我爸把彩礼退了,只要他能退,我明年一定把钱还上给他,每年还能给家里一万块钱。我说我每个月能挣一千,他听我这样说,就说我太不懂事了,每个月能花这么多,两百块,就让我每年把钱都寄回到家里,他把婚就给我退了,在他眼里,我吃饭都不用花钱了。村里开始有我的风言风语,其实他们不知道,如果真想他们说的那样,我不会只挣这么少的钱。现在有时想想,如果那时不那么拼命,就和那个男人结婚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像村里其他穷人家的姑娘那样,十六七岁就结婚,也挺省心的。”

我说:“那种没文化的男人,会打你骂你,只因为你比他优秀,他就想找优越感,口口声声要打服你。还逼你不停地给他生孩子。”

安律师笑道:“那个男孩我知道,老实厚道的一个人,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有时候我想,说不定和他在一起还能挺幸福呢。大二那年,我恋爱了,我的男朋友家境比我好不了多少,我们是大学里最穷酸的情侣,连校礼堂里一块钱一场的电影都看不起。不过那时我们俩真幸福,好得像一个人似的。他对我也是真的好。大四毕业,虽然我成绩很好,但我没有保研,我要工作我要挣钱。一个人在城里呆久了,即使不接触也知道那些东西有多么诱人。我也想到影院看电影,我也想在商店买东西,我也想在餐馆吃顿饭,但我们穷,最美好的年华注定灰头土脸地度过。毕业后我们俩就一起工作了,挣得不多,每个月都要给家里汇钱,还要租房子住。嘿嘿,不怕你不信,我们俩那时候才住在一起,以前从来没有过。我们俩也攒了一些钱,说等到我28就结婚,其实我27岁生日那天就领证了,我们谁都认为对方是自己唯一的选择。直到我28岁那一年,有一天,他跟我说要分开,他和单位的一个女孩好了,那女孩只是普通人家,但是比我家强多了,顶替了自己父亲的职位在他单位里,职高,什么都不会。他说不想再那么累了。但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他也说了他是真心爱我,我们有着共同的人生、共同的经历、什么都很相似。但是我除了这颗真心,什么都不剩了。我什么也没说,我哪好意思再拖累他,而且他也不让我再跟着他了,就让他走了。我的一生就毁了,再没有希望了。28岁离过婚的女人,我身边充满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只是想占我的便宜,动手动脚,没有一个人真心想娶我的,就算是那些离了婚带着孩子的男人。女人们的闲言碎语也快把我淹没了。我的单位是那种事业单位,人很传统守旧。与她们相比,我不合群也不合时宜。这就是我受排挤的原因。我们知道时事艰难,很容易就对现实屈服了。他后来娶了领导的女儿,我也辞职换了另一家单位。如果我这次能回去,我必须从此隐姓埋名。这正是我想要的。改变。”

“人间的罪恶总是发生在阳光下,以正义为名。

婚姻的背叛也总是发生在现实的压力下,以爱情为幌子。

这世界上很多事比生离死别更难受,比如说,我27,好不容易结了婚,就被丈夫甩了,一辈子就完了。人们会拿有色眼镜看一个闪婚闪离,有几分姿色的人。

我今年已经30岁了,真的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有时候我想自己这两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经常被人指指点点,真是恨死他了,我诅咒他不得好死。但现在我觉得都无所谓了,每个人,每个吃过很多苦的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不择手段,害苦了别人,都无可厚非。

这两年我看了很多书,对逻辑学很感兴趣。在science上发了一篇关于逻辑学的文章。后来有个人来找我,说是一个很危险的活动想邀请我参加。问我想要什么,他们都可以满足。我说,想年轻五岁重新开始。没想到他们竟然说可以做到。他们伪造了我的死亡,给我家发去了一笔不小的抚恤金。又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只要我能活着回来,我就可以以一个新的身份生活。所以我就上了贼船,它的报酬实在是太诱人了,正是我需要的,我抵抗不了。我在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事情有多么危险。这是条通往地狱的航线,一条不归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行动,我才是这是行动的统筹人。我做过心理测试,很系统全面权威的测试,我有严重的自杀倾向,所以我被选为决策者,领队其实是听我的,他只是我的话筒,这是必死的冒险,置于死地而后生。

有些人说,他给了你真心,你就要对他感激涕零。但是那个人除了这颗真心给了你,什么都没有给你,还拿走了你所有的东西。我们不如要虚情假意。

你费尽心思,努力追求的,等你得到了,并不一定是好的,就像我,从小努力学习,现在也不见得好。我和我前男友努力能在城市里生存,希望白头偕老,永远互相扶持,最后还是各过各的生活。”

佛说: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但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后来我托人到安律师的家乡打听过,安律师的姑姑接到她的“死讯”不久就大病一场,安律师的父母姐弟没人管这个孤独了一辈子的老人的死活,临终前,还是安律师退婚的那个男人照顾的。而那个男人在给安律师姑姑出殡的路上出了车祸,那是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他因此丧生。小安泉下有知,定会死不瞑目。

好人没好报。

好人不长命。

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