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长和他的助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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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风雨教学楼

六一儿童节的联欢会开得正热闹,当孩子们还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做为嘉宾的张村长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就独自走出会场,他要去好好看一看这座新建不久的教学楼。

这座教学楼分上下两层,总面积600平方米,投资70万人民币盖起来的。为了筹备建楼的资金,他不知花费多少心血。跑主管部门审批,向上级递申请资助,又苦口婆心地号召村民捐款。炎炎烈日下,他以身作则,带领乡亲们打石、筑坝、挖沙;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还在不愧余力地奔走、酝酿、筹划……肉掉了十几斤,不知道流出多少汗,才终于完成这项破天荒的任务。教学楼就像一座小山巍然矗立。冷眼望去,楼体的棱角齐整,顶上光滑平整,明亮的铝合金门窗吞山衔月,鸦青色的涂墙流光溢彩。看到这里,笑纹悄悄地爬上他的面孔。

但当他贴近墙面,伸手去摸墙壁时,突然发现墙上分布着长短不齐的裂缝!他的心不由得猛跳起来。经过仔细观察,东墙三道,西墙五道,南北墙有十几道。二楼的阳台裂缝更大更长,楼顶的裂缝更多更深,形状各异,有的分散,有的交叉,有的像树枝挨枝,有的如蛇群群爬。浓云一下子布满他的心头!

“梁昭!梁——昭!”张村长高喊。

梁昭是村小学校长,他听到喊声,急忙来到村长面前。

“梁校长,你曾是建楼的总监。我问你,当初我是怎样向你交待的?”

梁校长一时摸不到头绪,想了想回答:“严把质量关,不得有任何差错!”

“亏你还记得。可是,你的关把得怎么样?”

“不是挺好么”梁校长扶了一下眼镜。

“什么挺好?放屁!这座教学楼已经危在旦夕!”

“什么?不,不会吧!村长啊,你不要耸人听闻好不好?”镜片里的眼睛睁大了。

张村长带他查看了那些裂缝。梁校长仍旧不以为然:“嗨,村长啊,这不足为怪,这些墙缝是寒来暑往,热胀冷缩的正常物理现象。请别小题大作了。”

“怎么是小题大做?难道教学楼倒塌是小题吗?难道危机200多名师生的生命安全是小题吗?”村长愤愤地质问。

“哈哈!村长啊村长,您别再杞人忧天了好不好?这座教学楼,正像杜甫的一首诗里描绘的那样‘风雨不动安如山’,怎么会到塌呢?我看您还是到九龙山疯人医院去诊断诊断吧!”

“不管什么九龙山还是九虎山,也不管你梁校长怎样狡辩,将来一旦有闪失,必然拿你试问!就是把你们家祖宗八代的骨头挫成渣,也赔不起这笔损失!”张村长不想再跟梁昭争论下去。像梁昭这样的知识分子,眼光短浅,心胸狭窄,把整个世界看成没有他的黑板大。人在教室里讲课,心却琢磨着自家的责任田,因此,他把学校搞得总当后进状元。

张村长悻悻地离开了学校。

一个星期以后,张村长拿着锤子、铁丝,又来到学校查看。墙上的裂缝好像比以前增大了,加长了,也增多了。用锤敲敲,通通如鼓响。敲了一阵子,他又用铁丝在墙缝里探探,有时还把耳朵贴在墙缝处细听。那神情就像医生诊断患者的病症一样。他只听得墙缝里嘶嘶作响,如有千万条蝎蛇在里面胡乱爬动。老师和同学们围拢过来,心中暗笑这位行为古怪的村长。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一场大雨不可避免的降临了。当时,张村长正在和他的同事们研究怎样整治村容村貌的事。他看这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狂风和雷鸣,心里像挨了开水烫了似的难受。那座风雨飘摇的教学楼,宛如一株小杨树,在他的脑海里摇晃着,抖动着……隔窗眺望,雨更大了,就像决口的江河从天空中倾倒而下,地上到处一片汪洋。远远传来山洪的咆哮声:呜……哗……

张村长再也坐不住了,他推开门,来不及拿雨伞,置身冲入风雨中,向300米外的教学楼跑去。

他闯进一间教室,推开门,把那位女教师吓了一跳。

“快停课,马上搬家!”他没头没脑地吼着,在他站过的地方淌出一条小河。

女教师惊奇的望着他,好像感到地球就要爆炸了!

张村长又跨进办公室,还是那句话:“停课!赶快搬家!”

梁昭像遭了雷击,浑身一颤:“搬什么家呀?村长大人,今天你是咋啦?”

“重说一遍,我命令你们带领学生立即搬家!搬到村委会东面闲置的作坊里。那里虽然窄小,但安全!”

在这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好好上着课,但为什么偏要往小黑洞里般?所有的教师一起怒视着这位疯子村长!

老支书温国海和文书王兴志也赶来了。老支书说:“振生啊,你咋啦?等雨停下搬家还不成吗?”

“不行!必须立即行动。不然等楼塌了,谁负责?雨越大越得搬!”他那执拗劲用火车也拉不回。

大家只好冒着暴雨,抬着桌凳,撅着嘴唇,心里骂着狠心的村长,气鼓鼓地搬进低矮阴暗的屋里。搬完不到一个小时,突然呼隆一声巨响,这座曾经值得全村人骄傲的教学楼倒塌了,成为一片废墟。许多师生顶着大雨奔回校园,望着夷为平地的教学楼,不禁失声痛哭!

校长梁昭一声大叫,昏倒在泥水里。

干部们冒雨赶来了。

村民们陆续赶来了。

望着这幅惨景,有谁不痛心?再看着眼前这些活蹦乱跳的孩子,又有谁不感激?

“张村长,我们给您跪下了,谢谢您救了孩子!”雨地里跪下一群人。

“张村长,我们曾恨过你,骂过你,我们真混哪!给你赔礼了!”

张村长面对大家也双膝跪地,泪流满面,他说:“大家狠狠地骂我、打我吧!我是罪人!我悔不该把建造教学楼的重任交给梁校长。原本是我对不住父老乡亲们哪……”

“你知道不知道承建这项工程的杨宝来隶属哪个单位?’张村长询问刚苏醒的梁昭。

“他是第七建筑公司的。”梁昭的眼镜丢了,塌陷的眼窝像两口幽深的矿井。

“我们先摸清他的底细,然后再告他,讨回公道。这样的豆腐渣工程真坑死人!老梁,你是怎么监管的?他们垒墙不使用水泥灰浆你都不管?难道你是瞎子?”

梁昭一脸愁容:“我在时,没有发现他们偷工减料,除非不在时。”

“你有多少天不在?”

“很难说,许多天吧。”

“你干什么去了?”

“干责任田的活,还有……”

“还有什么?”

“打麻将。”

又是打麻将!张村长最讨厌打麻将!如果他当国家总理,非让麻将从中国的大地上彻底消失不可!

张村长扬起拳头,想打梁昭,以解心头之愤,但他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下了,又问道:“你当时盖的三间新房是不是杨宝来提供的工、料?”

梁昭点点头,浑身忍不住哆嗦起来。

“没曾想你真是个败类!”

张村长带着七八个村民敲开七建公司的门,那家公司的经理用他的青蛙眼打量着几位乡下来客。

“请问,杨宝来是贵单位的人吗?”张村长问。

“什么事?”

“是这样,我们村的教学楼倒塌了,是经杨宝来承建的。找他想点办法。”

“这个么……你们直接去找他本人。现在他已经另起炉灶了,只是使用我公司的招牌。”

“既然使用你公司的招牌,你们就应该承担责任。”王兴志质问道。

“这个……你们到六处找他协商,现在公司无能为力。”

到了六处,那里的负责人说杨宝来在象山工地。

他们又汗流浃背的赶到象山工地。

象山工地正在修建高层楼房,规模宏大,搭起的脚手架几乎檫着云边。升降机忽起忽落,搅拌机咣当咣当转动。那些建筑师们好像都变成魔术师,只要把麦管插入糖浆里,瞬间就能吹出一座崭新的楼房来。

建吧,建吧,拼命地建吧!有钱的单位,家资耗尽;无钱的单位,负债累累,直建得银行只剩下保险柜的空壳了!

象山工地的人也说杨宝来不在,说他在三个月前就去西安发展了。

张村长又找到法院投诉,法院不予受理。院方称找不到被告,不能立案。

怎么办?人找不到,状也告不成。那些麻木的领导者你推他托,让你转空圈。月牙村的干部、群众怎不着急,不犯愁呢?难道这些财产,就白白损失吗?

回去后,张振生又召集干部和群众代表开会,号召大家想道道,以便找到有效的措施。

星期二上午,七建公司门前响起欢快地鼓乐声。一位高个男子捧着红喜报,披着彩带,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喜盈盈地走在前头,后面是吹鼓手和秧歌队。演员们的舞姿新奇独特,招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人。

“你们是——”蛙眼经理满面春风地迎接出来,笑容可掬地问。

“送喜报的。”捧喜报的人高声答。接下去一阵鞭炮齐鸣,鼓乐喧天。

“送给谁的呀?”

“这是送给杨宝来杨队长的。是他资助的学生考上了清华大学。因此特来报喜。”

“太好了!太好了!他给我公司增了光,加了彩,是个好样的。”说着,他摊开双手想接喜报。

拿喜报的人缩回手,说:“对不起,我得把喜报亲自交给杨先生,以便当面致谢。”

“那好,那好,”经理回头吩咐秘书,“小周,快打电话通知杨队长速来公司。”

不一会儿,一辆桑塔纳汽车在公司门前停下来。从车里出来一个 矮墩墩的先生,黑黑的面孔,窄额头,宽腮帮,秃顶光亮。他望着红红的喜报和有些陌生的面孔,疑惑地问:“你们是否搞错了?”

“没错!正是你!”随着话落,从秧歌队中闪出两名戏子,大步跨到车前,甩掉化妆,原来是张村长和老支书。

张村长说:“杨队长,你真难找呀!要不是放点肝脏(注:肝脏是钓鳖的饵食),你还不上钩呢!今天,我们特意为你送丧。你盖的教学楼倒塌了,你必须承担一切责任!”

杨宝来一看大事不好,想溜,却被化装成姑娘的杨波、柳涛挡住去路。杨波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厉声喝道:“哪里走?王八蛋!”

杨宝来不示弱,用力挣脱着:“怎么?你敢打人?”

“打你?千刀万剐你都不解气!你赔我们的教学楼!”

“赔?没那么容易!老子闯荡20年从没栽过。”

“这回让你栽到底!你妈个吊!”柳涛一脚踹去,杨宝来摔个仰八叉。他赖在地上不起来:“你打人,我告你们!”

杨波向前一步,踩住杨宝来的脸:“让你告!我先割断你的舌头,看你怎么告!”

柳涛找来一根木棍,要撬杨宝来的嘴,被张村长制止:“放开他,量他也逃不掉。”

老支书报了案。杨宝来被押上警车。

这一事件惊动了教育局,也引来了众多媒体关注。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法院判定被告赔款八十万元。杨宝来抵赖不过,只好在赔款合同上签了字。

“哥,我哪有那么多的钱赔给他们?限期又在十日之内。”杨宝来忧郁地说。

“据我估计,你不下五十倍这个数吧!你的底有多厚,还能瞒得住我?”杨厅长晃着脑壳道。

“这些年,我的确赚了些,但开销太大呀。这你知道,每年花在关键上的钱不下二三百万。另外,每个渠道都得打通,每扇门轴都得抹油,。看我表面像个胖子,其实肉并不充裕。我拿什么赔啊?”

“嗨!都怪你把漏子捅大了,惊动了教育界,县委和人大也特别关注此事,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也都发了新闻,同时也被数十万网民责骂。少赔吧,他们不会罢休,如果再捅到上面去,恐怕你不只是赔款那么简单,甚至要遭遇牢狱之苦,还要牵连县里的头头都得受到处分。其实你还算幸运,没有伤亡事故发生,要不是有那个精明村长的预料,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保不住!”

杨宝来急得抓耳挠腮:“这些我也知道,但究竟怎么办?你是我的亲哥,不能见死不救吧!”

杨厅长沉默了一会儿,想:亲兄弟遇事,怎能不帮?更何况大儿子住的那栋楼就是弟弟奉献的。经过深思熟虑后,他说:“哦,这样办。法律好比面条,而我们就是厨师,把它弄成什么形状全凭厨师的技艺……”

十天以后,月牙村收到法院寄来的一纸文书:被告杨宝来已潜逃,其家产全部变卖携带而去,赔偿款无法追回。

这一消息使月牙村人气炸了肺!也给为此日夜奔忙的干部们当头一棒!张村长立即召开诸葛亮会,研讨下一步对策。大家猜测,杨宝来不一定远行,可能被人掩藏起来。张村长最后说道:“从当前的状况来看,我们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杨波、柳涛,侦察杨宝来的任务就由你俩去做,首先要在城中留心仔细查找,即使他钻进地缝里也得把他抠出来!”

这两位小将,曾拜在鲍师傅门下学过武术,会些拳脚。今天他俩领了任务,就像两只灵猫,寻觅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胡同旮旯中,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鼠洞。

几天过去,战绩渺茫。饿了,吃自带的干粮;渴了,喝冷水;困了,就睡在车站的长椅上。风里来,雨里去,直折腾得他俩眼窝加深,颧骨突起。但是,却没有削弱他们的意志。

一天下午,他俩在车站台阶边徘徊,心情很烦躁。来往的人群、车辆,都像苍蝇般令人讨厌;从对面火龙酒店传来的音乐,像大粪一样让人作呕;卖水果的小贩,正在无精打采地吆喝;火车出站的汽笛也在有气无力地哼哼着……

这时,从车站里蹒跚地走出一位老太太。她面如红枣,发若染霜,身子忽悠悠,颤巍巍,一根黑色的手杖哒哒地敲击地面。那种神气,像佘赛花,气冲冲地走上金銮殿,又如牛魔王的妈妈,忙火火地去赴长生宴。一辆脚踏车飘过来了,她刚一扬手,车就停在她的身边。她并不显得笨拙,轻轻一跃上了车。

柳涛用臂肘捅了一下杨波说:“看见了吧,那老太真怪,走路东倒西歪,而上车却很灵敏。”

“这有啥怪的?走路和上车不是一种动作呀!”杨波不以为然。

“我总觉得不对劲儿。再说,这么大年纪的人出门,怎么没有家人陪伴?”

杨波被提醒了,说:“不妨跟踪她,弄个明白。”

两人也租了一辆三轮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车子拐过东大街,向外环路驶去。然后又向南插进102国道上。

这一代车流多,各种车辆像出窝蜂似的隆隆不断,挡得目标时隐时现。刚出城,目标就消失了。

那个老太去哪啦?这条路岔路少,附近又没村庄,只有左边靠山根处,有一条僻静的土路通向南面一座废弃的砖厂。难道她去了那里?

两人在土路口下了车,朝砖厂的方向走去。

走出三四百米,来到砖窑近旁。长长一排砖窑在场地上静默着,杂碎的砖头狼藉满地。到处荒草丛生,高高的烟筒孤零零的伸向天空。再往里走,罗列着几间低矮黑暗的小土屋,就如原始社会的山洞。

杨波敲开了土屋的第一道门。

一个白发老头打开门,粗声粗气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买砖,有货吗?”柳涛回答。

“唔,砖厂早就停产了,你们到别处买吧!”老人弓着腰,连续咳嗽

几声,又像拉风箱似的喘着气,看来他的肺病已到病入膏肓的程度。从屋里

透出的骚臭味直扑鼻孔。

当柳涛与老头谈话期间,杨波又推开第二间的门。呼隆一声响,一堆砖头从屋顶上塌下来,尘烟大起。幸亏杨波及时缩回头,不然必遭重创。老头见状,不惊也不怪:“年轻人,别进呀,屋顶多年未修,房木朽烂,时时有塌落的危险,挨上就没命了!”

二人余惊未消地离开了砖厂。

星期六的夜晚,一辆三轮车停在火龙酒店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位胖妇人,灯光映着她的风姿。她穿着紫花绿地袄,翠绿丝绸裤,一头卷发。她用一只手遮着灯光向前走。服务员小姐为她掀起门帘,随后叫道:“有贵客到!”

老板挺着圆圆的肚子,满脸堆笑地迎接过来,就像迎接他尊贵的丈母娘。他弓着身子,手心朝上,缓缓地向有楼梯的方向移动,仿佛手中托着一大摞白花花的银子,托着他永远不会满足的欲望。回头又招呼道:“小玉呀,快来接客。”

“哎。”随着一声清亮的回答,一位穿着乳白色短裙的姑娘翩翩走来,紧接着,一股芳香沁入肺腑。你看她:油亮的秀发披肩,一双弯眉入鬓,两眼水灵灵,清亮亮,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红唇中不时闪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她的俊俏无以复加,耶和华那精妙绝伦的技艺在她的身上得以充分的体现。

那位胖妇贵客在三楼雅间的转椅上坐定。她摘下假发,露出真相:杨宝来。看样子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湿的,更显得扩大了光顶的面积,好像那里是根本不会长草的岩石。

不一会儿,桌上摆上美味佳肴。杨宝来邀请老板和小玉共同进餐。三人围坐,细吃慢饮。酒过半酣,杨宝来倒吸一口冷气说:“******,我现在出入都得化妆,像做贼似的,快要憋死啦!嗨!”

老板点点头说:“咱们是多年老朋友,亲如一家。您如不嫌弃,常来光顾,我会为你提供保密性的全程服务,该享受的别放过,人生就这几十年哪!”

“那是,那是。来,干杯!”

杨宝来一边畅饮海侃,一边用贪婪的目光注视小玉。小玉只喝一杯干红,就已双颊绯红,更显得娇媚。老板见状,暗给小玉递眼色。小玉会意,她离开餐桌,开响卡拉ok,随后边舞边唱起来。

她玉臂轻抬,柳腰款动,白裙旋转,乌发飘然。她的歌儿甜美,吸魂荡魄。她唱的是一首老歌:《舞女泪》

……为了生活的逼迫,

颗颗泪水往肚里吞落。

难道这是命,

注定那一生风尘过

舞步摇呀摇……

她唱得很投入,动情,比韩宝仪唱得还悲怆凄凉。似乎回忆起自己的不幸遭遇:父亲早亡,后来的继父如狼似虎。等她长大了,继父见他摸样标致,心生歹念,就用露脚趾头的鞋蹂躏她,那些让她心碎的夜晚……唱完之后,她的眼里盈满泪水。

杨宝来看得如痴如醉,端起的酒杯忘记往嘴边送,眼球好像粘在小玉的身上。他放下餐具,走过来拉小玉的手。

小玉像挨了蝎蛰似的缩回手,躲到一边。

杨宝来说:“老板,开个价,今晚我包了!”

“八百,”洪老板道,“这是头水,货色又极好。”

“好,一言为定!”

小玉不应。她围着桌子跑,杨宝来循着追。唯一的门被洪老板锁死,只在南面有一窗口临街。

杨宝来今天喝得并不多。他追了半圈,又猛然回转,一把抓住小玉的衣裙,顺势一轮,就把小玉楼进怀中。他正想去吻小玉的脸,不料小玉突然低头,狠咬杨宝来胳膊一口,杨宝来一声惨叫,松开手,小玉跳到一旁。

杨宝来火了,骂道:“小贱妇,看我并非把你整服帖不可!说完又向小玉扑来。小玉想 :这下可完了!家里容不下她,来到外面也是无路可走。冰清玉洁的姑娘,怎能让魔鬼糟蹋?但是,谁能保护身孤力单的 弱女子?不!宁可死也不与野兽同流!她恨死杨宝来和黑心的洪老板!她咬紧牙关,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当时,杨波和柳涛正在路灯下观看两位老人下棋,夜很深了,二者仍不罢战。突然扑腾一声,惊得大家抬起头,却见有一个什么物体落在不远处的墙根下。大家走上前,见一女子倒在石阶上,旁边一片鲜血。她瞪着不动的眼睛凝视天空。

三楼敞开一面窗户。

酒店的灯全部关掉,静谧无声。

两位老人踢着门大喊:“里面的人死绝啦?有人跳楼,快救人哪!”

好一阵,门慢慢打开,洪老板打着哈欠挪出来:“喊什么喊?谁跳楼啦?”当他看到已游进天国的天使时,也慌了手脚:“这,这可咋办呐!”

这时,酒店的小侧门打开,那位胖妇又从容不迫地走出来,上了外面准备好的三轮车,车轮飞转起来。

杨波、柳涛看在眼里,疑在心头。莫非这胖妇有什么来头?

“三轮,停下!快停下!”杨波高喊。

车子跑得更快了。

两人飞步猛追。杨波在前。当追上三轮车时,杨波向车厢踹去,踹得一面车轮腾了空,车子划个弧形咣当翻到,把胖妇甩出老远。还没等胖妇起身,柳涛扑过去摁住她,一把揪下假发,在路灯的照耀下,认出胖妇竟然是杨宝来!柳涛怒不可遏,拳脚齐下,打得杨宝来翻滚不跌,连连惨叫。

“别打了!放开我,我给你钱!”杨宝来捂着脑袋央求。

“谁要你的臭钱?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柳涛火上浇油,打得更狠了。

杨波用力把柳涛推开,说:“别再打了,把他打死,谁赔我们教学楼哇?”

杨波调正了三轮车,原车手已不知去向。柳涛把鼻青脸肿的杨宝来拖进车中。

杨波、柳涛连夜把杨宝来押到月牙村。张振生和几名干部闻讯来到村委会。王兴志用广播播送了这一消息。

很快来了许多村民,大家围住杨宝来,气得拳脚相加,打得杨宝来哀叫不止。

“扬恶人,你还我们教学楼!”

“打死这个骗子!”

“先把他的两条腿打断,免得他再逃跑!”

村长急忙拦阻:“请大家不要动手,打他不是我们的目的,赔偿教学楼才是大家所期望的。”

大家停手了。

老支书温国海提议:“振生,我们不能审讯人家,这是违法的。”

“要论违法,是他违得更严重,可以说他就是逃犯!我们抓住他就是替天行道!不能轻易饶他!”

“对!不能饶他!”村民们齐声喊。

张村长转过身对杨宝来说道:“杨宝来,事情很明了,我问你,你使用什么牌号的水泥建的教学楼?”

“小厂的无牌次等水泥。”

“钢筋呢?”

“同样是次品,而且按标准减半。”

“亏不得楼会倒塌!你的心真黑!你赔不?”

杨宝来躺在地上不吭声了。杨波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胸襟把他提起来:“听到没有?你赔不赔?”

“赔。”

“赔多少?”

“七、七十万。”

“不行!”张村长厉喝道,“原来是七十万,现在建筑材料和人工费都涨了价,要追加一倍。就是一百四十万!”

“这……”杨宝来想讨价还价。

这时,李安从家中拿来一把菜刀。他来到杨宝来跟前,把杨宝来按坐下,然后拧住对方的脚腕。杨宝来惊恐地叫:“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挑断你的板筋!”

“别挑哇,我答应。”

王兴志递过纸笔,杨宝来只好在赔偿书上签字画押。

张村长随后报了警。

不出三天,索赔款如数追回,教学楼东山再起。杨宝来受到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