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长和他的助手们
20768300000014

第14章 怪病之谜

周、董、田三家人,几乎都患上了相同的病症:肠胃溃烂,痛不欲生。总共十四条灵魂,正徘徊在去酆都的路上。

病源在哪里?无处寻觅。有人说是因大气污染,臭氧层被破坏所致;有人说地球末日将临,上苍开始惩罚人类;还有人讲,是新修建的高速公路破坏了村子的风水,切断了人们的生脉……谣言四起,莫衷一是。

这些病例和令人恐怖的传言,弄得人心不稳,惶惶难安。工作没人做了,田地也荒芜了,有些村民开始毁杀曾用来发家致富的畜禽;还有的村民,悄悄地收拾行装,准备远走他乡谋生。更可气的是那些游手好闲的痞子,常常纠集一起,暗中策划抢银行、砸商店以及拦路抢劫的阴谋……

老支书温国海愁眉不展。他想:如果让这样的病继续蔓延下去,老百姓还谈什么安居乐业?奔小康,提高GDP更是空话一场。但是,到哪里去寻找病因?卫生部门曾经检验过,在这里并未发现传染性菌毒。

老支书召开干部、代表会,试图通过集思广益的方式找出答案。但会议开了两三天依旧毫无收效。更令人不解的是现任的村长张振生最近表现不佳,从公安局回来后一直无所事事,开会一言不发,只顾趴在桌边睡觉。老支书猜疑:难道村长他因上次工作受挫,变得意懒心灰了?

第二天,村里来了三个巫师,分别来到周、懂、田三家。自从改革开放后,百废俱兴,人们的生活物质条件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善,但不知什么原因,巫术业也兴旺起来。老巫师重操就业,新巫师大量产生,算命、算卦、看相、看风水、求神驱邪应有尽有,许多人对此颇感兴趣,认为这是一种超自然科学。有的巫师曾说过:“过去,有老毛在世,把我们都囚禁在地狱里,不能出来。现在老毛升天了,没人管得了,地狱的门打开了,我们才有了出头露面之日。”

这三名巫师各有千秋。第一个巫师戴墨镜,围纶巾,挥羽扇,俨然孔明转世;第二个巫师披袈裟,敲木鱼,诵佛经,犹似弥勒显身;第三个巫师是个美妇,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圈,洋气横溢,好像典型的麦当娜登场。

第一个巫师走进周家,吩咐在堂屋放上方桌,桌上搭块木板。巫师羽扇一摇,手一伸,唰地从空中抓来一幅图画,贴在木板上。画中有一帝王摸样的人坐在上方,下面画有许多相貌各异的鬼怪。巫师对那张画拜了拜 说:“大王您主宰天地阴阳,洞察一切,请您拯救周家,让他们免受灾祸之苦。请明示。”说完起身转过头,挥了几下羽扇,又从空中飘下一张图来。这张图画有一魔怪,头生三只角,眼若铜铃,口似血盆。它把利爪伸进一人的肚中,獠牙间含着半截血淋淋的肠子。看了此图,让人恐怖。巫师倒吸一口冷气,说:“诶呀,不好,这是怪兽掏肠图。病因就在这里。”

周家的亲朋害怕极了,苦求大师降妖捉怪,拯救亲人。

巫师伸出三个手指,表示索要三百元捉妖费。周家亲属救人心切,赶忙张罗钱去了。

再说和尚在董家打坐,双目微闭,缓敲木鱼。约半小时后,才睁开眼,从布袋里取出六枚古钱,然后手掌一翻抛向空中。那古钱在空间排成弧形,依次叮当而落。僧人根据古钱的相背画出八卦图。说道:“这是下下卦,主人是木,被金刀所克,必遭灭顶之灾。阿弥陀佛。”

董家亲属也慌了神,急问破解之法。僧人说:“必须诵念七日真经才能驱灾,费用每日二百二十八元。”

那位美妇一进田家,表现得神气活灵活现,说道:“你们田家房底下原是大水坑,坑里住着一只得道的青蛙。田家在盖房时掉下一块石头,把青蛙砸死。田家人的病因就是蛙的灵气作怪……”

前来看热闹的人像赶集一样拥挤不堪,有些人对巫师的法术深信不疑。由此可见,当下人们的精神之域笼罩着乌烟瘴气。老支书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左思右想没有辙,只得找村长张振生商量对策。

一进门,就见张振生躺在炕上睡得正香。老支书喊他,他也不醒。直到把这睡鬼推几个翻个他才醒来。张振生只揉眼睛,并不急于起身,嘟嘟哝哝地说:“干啥呀,好困哪!”

“天都快塌了,你还有心思睡觉?快起来,想招哇!”

张振生嗯嗯两声后,又倒下呼呼睡去。

老支书又大声喊:“振生,你快起来!”

张振生就是不醒。

老支书憋了一肚子气,万般无奈,只得忿然离去。

走在半路上,遇到王兴志。老支书说了刚才遇到村长的情况。王兴志也来了气,说:“村长也忒不像话了!走,咱俩就是抬也要把他抬来。”

当二人来到张村长家,见人去屋空。老支书问他的妻子丁洁:“振生呢?”

对方回答:“我见他拿着钓竿出去了。”

“去干什么?”

“当然是钓鱼去了。”

“啊?”二人又是一惊!这边火上房,可他却有闲情钓鱼。嗨!这疏懒的村长啊!他俩又赶忙朝河边跑去。

在村子北面的河边寻找一遍,没有看到人影。然后又来到村南面的河滩查看。在下游处,终于看见张村长。他坐在树荫下专心钓鱼,飘子在水面上悠悠浮动,荡起层层波纹。忽然飘子一沉,他的手臂迅速扬起,一条鱼儿飞出水面。村长欢快地叫道:“上钩啦!哈哈!晚上又有下酒菜喽!”

老支书温国海越看越气,冷不丁从背后踹了张振生一脚,对方只是歪了歪身子,并不在意。张振生头也不回,随手从鱼钩上摘下一条瘦瘦的鱼儿。

再看张振生的脸,更令人意外。在他的腮边、前额、耳旁贴着许多红红绿绿的纸条,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振生啊,你是怎么啦?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可你却有闲情钓鱼。看你的摸样,像什么话?嗨!”

张振生没有立刻回答,他把那条鱼装进瓶子里,那瓶里总共有四、五条瘦鱼了,另一只瓶里装着两只胖鱼。最后他收拾一下家什,不情愿地道:“唔,那好吧,咱们看看去。”

他们回到村里,见三位巫师聚集一起,正在胡吹海侃,周围聚集着很多看热闹的观众。大家看到村长脸上贴着那么多彩纸,忍不住发笑,猜测他玩扑克游戏时当了王八冠军。

今天村长一反常态,重抖精神,把钓竿上的鱼线放开,手一摇,鱼线、鱼钩带着风声飞舞。紧接着,他又把三条瘦鱼抛向空中,只听:嚓、嚓、嚓,三声响过,那三条鱼分别钓在三只钓钩上,又随着钓线旋转数周。

“精彩!太妙啦!”人群中有人喊。

张村长表演完毕,对三位巫师说:“有句话叫优存劣亡,本村长要检验你们道术的水准,看是谁的高深,谁的浮浅。当然,经过确认的优者,我不但要拜他为师,而且还要给予优厚的赏金。”

巫师们听后满心欢喜,谁都想露一手,争当第一。像孔明的那位将羽扇疾摇,像和尚的那位把古钱频弄,美妇巫师扭着屁股,发出怪气妖声……

张村长眯着双目,似看非看,似听非听,有时哈欠连连,好像醉酒还没有醒。

当巫师们收了道法后,张村长对假孔明说:“既然你称能通阴阳,晓知生死轮回之道。我问你,你能不能分辨出这三条鱼儿是什么东西转世的?请出示你的神图吧!”

这位巫师胡乱的搧几下扇子,不见神图展现。他支吾着:“这,这鱼虫么,哪有转世之理?”

张村长又对美妇说:“听说你慧眼识通灵,善行风水之术。请你识识这几条鱼的家园座落在什么方位,又因哪种妖孽作怪,才使它们命丧钓钩?”

美妇巫师也答不上来,她倒退一步,高跟鞋踩在石子上,闪个趔趄,差点摔倒,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张村长转过身面对和尚:“闻得大师占术高超,”’说着,他从钓钩上摘下一条鱼儿,“请你给这条鱼儿占一卦,下一步它是被重挂上钓钩呢,还是扔到地上?”

僧人摇了摇头,苦笑一下,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张村长环视一眼各位巫师,说:“既然你们三人在这三个问题上无所作为,可见道术低下。想当初我在终南山得道时,诸位奶奶的奶奶还没怀孕呢!算了,看我的吧。”说完,他把那条鱼又挂回钓钩,然后拿起钓竿,顺着附近的一条胡同飞跑。胡同左边是周、董两家,右边是田家。他把钓竿举高,还高声祷告:“马大神(马克思)哪,马大神,也请你也显显灵吧!”

村长手里的钓竿在晃动,鱼线飘起,鱼儿像燕子一样顺势翻飞。突然,鱼儿挣断钓钩,迤逦着落到地上。村长停下来,指着鱼落的地方大叫:“就在这儿!挖地三尺,也要把黑桃鬼捉住!喂呀呀啐!”

人们即惊讶,又觉得好笑,这村长在搞啥名堂?难道他真的也有道术?

“振生你……”老支书也摸不着头脑。

“快呀,快动手,别耽误时辰。谁挖给谁三十元赏金。”

人们抵不住利益的诱惑,有几个人取来铁锨、搞头,半信半疑地干起来。他们按照鱼落的方位,挖出五米多长,一米多宽的沟。刚挖下二尺深左右,忽听地下传出奇怪的声音:“呜呜……哗哗……噗嚓……像狂风吼叫,又似鬼魅啼哭。挖沟的人停下手,他们怕万一挖出什么不祥的东西来。

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上来。

村长坐在一块石头上催到:“快挖呀,黑桃鬼就要出来了!”

这时,柳涛、杨波巡山回来,他俩抡起铁锨,使劲往下挖。

突然,哗啦一下,一股黑水喷涌出来,弄得柳涛满身满脸,臭气扑鼻。

原来,在这地下埋着罐头厂的污水管道,不知什么时候泄露,使得污水从碗口粗的缺口往外冒,在近旁冲出一个空洞。怪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那些带着毒素的污水,渗进附近居民的水井里,因而致病。大家全明白了。

咚的一声,村长背上挨了一拳。王兴志气冲冲地说:“好你个滑头,瞒天过海,装神弄鬼,你可知罪?”

村长这时才站起身,他撕下纸条,消失了“神气”,和蔼地道:“我哪敢怠慢哪?得知乡亲们患病后,苦于找不到答案。什么鬼呀,仙呀都是邪说。我查过他们三家的井水,并没发现什么。可我还是怀疑是否与管道泄漏有关。为获得资料,我去钓鱼,因为污水是排进河里的。结果,我在上游钓的鱼又白又胖,下游钓的鱼又黑又瘦。扒开瘦鱼肚子一看,鱼腹里都溃烂了。我又联想到患病的三家都住在管道近旁……”

老支书又问:“你为啥装神弄鬼?”

“这叫以邪治邪,才能教育大家呀!”

张振生走进罐头厂。在用水泥瓦搭的棚子里,有许多人正在工作。其中两人用大笊篱往铁笸箩捞经过火碱浸泡过的桃子,旁边有五六个人用菜刀把桃子逐个切开。在长长的工作台上,四面站满扒桃核的女工。污浊的水流哗哗地排进下水道里,一种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张振生走进厂长办公室。厂长刘昌平正在整理一批进货单。见张振生进了门,忙抬头打招呼“哦,是村长驾到,失敬,失敬!”

“不客气。近来生意如何?”

“嗨,只是乌龟放屁——臭河(凑合)!村长,您不会只是询问我生意状况的吧!”

“是的,没错。我这次来,是想同你商讨一件事。”

“什么事?请讲。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就是有关你厂排放污水的问题,应该怎么解决?”

“这个……”刘昌平翻了一下他的牛眼睛,不满地说,“污水已经排到河里,根本不碍谁家的事。还有什么可治理的?”

“怎么不碍事?污水排到河里,致使河水变黑,变臭,变成毒水。不但牲畜不能饮用,就连附近居民水井也受到严重污染,当前有些村民患的怪病就源于此。”

刘昌平一听火了,说:“不要耸人听闻了好不好?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儿!别人当村干部时,谁也没逼迫我治理污水。你为什么这样做?”

“他们做不做,我不管!如果你不进行治理,就得关门停业!”

“这恐怕你说了不算!你村长的权限,只管村民的生产事务。厂子属于企业,归属企业局管辖。”

“无论谁管辖,你为了增加自己的收入,而牺牲大家的环境为代价,就不行!明天你必须停业整顿!”说完,张振生气愤地走了。

刘昌平的老婆祁霞走进屋对老公说:“看你把村长气走了,这对咱是不利的。”

“有什么不利的?管他呢!”

“如果他告发咱呢?”

“怕什么?韩镇长是你表兄,他会给咱撑腰!”

老婆不服气地反驳:“即使有人给撑腰,也不如少找麻烦。依我看,要采取另一种方式把事情摆平。”

当天晚上,祁霞搬着一箱特制的水蜜桃罐头敲开村长的门。村长不在家。他妻子丁杰打开门。

“呀,大妹子,你真客气,不用拿礼物呦!”

“谈不上礼物,都是自家产的。听说你闹感冒,想让您润润嗓子,去去火。村长呢?”

“他还没回来。大概在开会。你有什么事?”

“没啥事。这罐头是精心特制的,仅供自家食用,不要送给别人。”

两人又唠几句闲嗑,然后祁霞告别而去。

村长开会回来,看见柜台上放着一箱水果罐头,就问:“哪来的罐头?”

丁杰答:“是刘昌平媳妇送的。”

“那你就收下了?”

“盛情难却呀,怎能打人家的脸呢?”

“她说了什么?”

“哦,她说这罐头是特制的。”

“特制的?”张振生思考了一下,然后打开包装箱,发现里面有一打钱。数了一下:五千元。

丁杰双眼放光:“这么多?咱一年也挣不来呀!”她想把钱收起来。

“放下!你就这么见钱眼开?你要知道,这是毒药!”

“什么毒药香药的?一不是抢的,二不是偷的。不收白不收!”

“丁洁,你好糊涂!你想,咱没当村长时,她怎么没送过钱物?这是拉你下水的昧心钱,咱宁可穷死也不能收哇!”张振生说完,把箱子重新打好,抱起来,不顾妻子的阻拦,毅然的向罐头厂走去。

第二天,张振生接到韩镇长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用的是训斥的口气:“张村长,你是怎么搞的?放正经事不抓,偏要去管份外的闲事?刘昌平的罐头厂是我主抓建立起来的。刘厂长不但带头致了富,而且还使不少村民找到了工作,减轻了社会压力。他是有功之臣,你要全力支持他,不要找他的麻烦!”

“不是我找他的麻烦,而是他找大家的麻烦!从他的厂里排出的污水,严重污染了河水和附近村民们的水井,使村民们的健康受损,有的甚至患上难治的肠胃疾病。不信的话,镇长您可以亲自考察,不要胡乱发号施令好不好!我的原则是:为私利而损害公利的行为,就不能容许!”

啪!张振生撂下电话,径直向罐头厂走去,他要去看一下那里有没有停工。

向往常一样,工人们仍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你怎么不停工?”张振生质问刘昌平。

“停工的损失你赔吗?工人们的工资你给发吗?你的官还没有蝇子粪大,就管起我来了?呵呵!”刘昌平冷笑道。

“该管的,我绝不放手。你厂排放的污水,不知坑害多少人家,这也是违法的。”

“那都是造谣!不然,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找我来?”

话音未落,有三四十人涌进罐头厂院子,他们大声吵嚷着:“抗议罐头厂污水害人!应立即停产!”

“刘昌平,我家因受你污水坑害,已有三人住院治疗,你得承担一切责任!”

“我家已有二十四头羊因喝了污水致死,你要包赔所有的损失……”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控诉自己所受到的损害,把刘昌平包围在中心。

刘昌平哪是个好惹的?他大喊:“来人!”

随着话落,迅速赶来七八名保安,手拿棍棒,威胁众人。

一个魁梧身材的保安说:“谁想难为刘老板,就让他尝尝棍棒的滋味!”说着他把棒子高高举起,“啪”的一下打在木制的选料台上,木板被击碎。

在打手们的恐吓下,有些村民退缩了。

张振生并不理会 这些,他仍旧义正词严地说:“看到了吧,不是我造谣吧!有多少人对你有意见,你也心知肚明。今天,你必须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交代?这好办!”刘昌平向保安们递个眼色,“我先向你交代!”

两个身轻力壮的保安举起铁棍向张振生冲过来,眼看就要劈向张振生 身上,只听“嚓、嚓”两下,两个保安各自呻吟一声,铁棍当啷落地。

原来杨波、柳涛从房顶上抛出铁蛋丸,正中两个保安的手腕。砸得两人的手腕顿时断裂。然后,二人飞身下房,各自摆出格斗姿势。保安们一看大势不好,赶忙扶起伤者溜了。

张振生语气严厉的问刘昌平:“你到底停工不停工?”

刘昌平也已威风扫地,无力地答应:“停。”

张村长转身对村民们说:“大家先暂时回去。有关赔偿事宜,我们要依法解决。”

张村长走后,刘昌平又急忙给韩镇长打电话,请他出面为自己撑腰打气。不料韩镇长那边说:“罐头厂关门势在必行,那是便宜你了!知道吗?有人举报你把过期的罐头重改商标再出售,被我给你摆平了。你以前出售的就算了,没出售的过期罐头产品要立即销毁!否则查出来,你就得吃官司!”

张村长刚喘一口气,不料杨波又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