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村长和他的助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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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迷人的尿罐

“村长,您是买药呢还是看病?”

当张村长走进乡医黄秋 的家门,黄秋的妻子苏萍招呼道。

苏萍长得俏,苗条的身材,黑亮的大眼,端庄白皙的面庞。虽然已是孩子母亲,但仍旧不失魅力吸人的青春风采。

“不,都不是。”张村长一边回答,一边在医疗室里查看,那种眼神,就像警察勘察现场一样。那些药品和医疗器械,杂乱无章地放在靠炕沿边的小木厨里。橱窗上的玻璃不知什么时候打光了,只留下空空的框架。到处是灰尘,药架上更是污迹斑斑,大多是苍蝇和蜘蛛的粪便。地上扔着一些果皮、废纸等物。在炕沿根下还放着一只盛着屎尿的塑料罐。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炕上踢着小皮球玩耍。看来黄秋不在家。

“请问,你家的尿罐长期放在这个位置吗?”

“是呀,是呀,有什么好奇怪的?谁家不是这样?”苏萍眨动美丽的眼睛,脸上写满疑问:这位村长大人今天是怎么了?为啥会提出一些怪头怪脑的问题呢?

张村长仿佛觉得用词不当,才呢哝着:“喔,没什么,没什么……”

张村长又来到第二个乡医刘吉的家里,在存放药品的室内,住着一个身体瘫痪的老太太。到处一片脏乱,空气污浊难闻。在窗台上的旮旯里,也有一只尿罐正在默然地释放独特的能量……

当张村长走进第三位乡医的家,见那个乡医正和两位提大包的外地贩子进餐。张村长顺便从他那里买来一包已变成米汤色的速效感冒丸,同时,也询问了包括有关尿罐子的诸多事宜。

张村长的一些不雅举动不胫而走,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有人还编出顺口溜流传:“张村长,真稀奇,样样事情都要管,还要在尿罐子里找秘密。问尿罐里装的是东还是西,是尿还是屎……”

在街头巷角,人们仨一群,俩一伙的议论:“村长是怎么了?原本不是很正派么?但为啥单单迷上尿罐子?”

“莫非他中了邪气?得请巫师治一治啊!”

“我猜村长可能学会了法术,借助尿罐子的气味念动咒语,就能把心爱的美人聚来。”

“啊呀呀!你们可不知道哇,那人如果长得漂亮喽,尿罐子也香啊!这叫贫穷想柴米,富贵思淫逸。”

当张村长走过来时,大家都不做声了,先后陆续散开,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着他。

纸里难包住火。有些话传到张村长妻子耳朵里,就更有味道,说张村长喜欢上了苏萍,经常捧着她家的尿罐闻不够……这可把妻子气炸了肺!

一天傍晚,张村长疲惫不堪的回到家。见炕是凉的,灶是冷的,屋里乱七八糟的没人料理。妻没有做饭,躺在炕上生气。

“你咋啦?那处不舒服?”妻有腰痛病根,他以为她又患病了。

“没有!”她大声喊,“你还回家干什么?啊?怎么不去找苏萍?”

“你发什么神经?我干嘛找她啊!”他很惊讶。

“干嘛不干嘛你自己明白!还问谁?”妻子大哭起来,“你,你捧着人家的尿罐子没完没了地闻!闻!尿罐渍渍都粘在你的鼻尖上了!”

“啊?你说什么?我捧着人家的尿罐子还……我没有哇!”张村长愣住了,如挨了雷击。

“还说没有?当村长你都当出花样来了!你说,你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没呀,我只是问一问……”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

“问什么问?难道尿罐子会说话吗?你这分明是借油说灯!没想到你张振生这样下贱!呸!闹了半天是你又跟你的老情人勾搭上了!呜呜……”

妻子的话并不是无中生有,张振生与苏萍曾经有过一段浪漫史。多年前,那时张振生还是个青年小伙儿。一次,他骑着自行车去赶集,在半路上拐弯处,不小心撞倒另一辆自行车,那车上载着的两筐苹果哗啦一下撒出来,满地乱滚,恰好一辆汽车疾驰而过,把苹果压成烂泥。张振生慌忙撇下自己的车子,去扶被他撞摔的骑车人,帮她把压在车子下的一只脚拿出来。他没想到被撞的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受伤了没?”张振生担心地问。

她把那只腿抬起来晃了晃,又走了几步,说:“没事,”然后回头望了一下被汽车碾烂的苹果,“只是苹果被糟蹋了,可惜呀!”

“没关系,值多少钱?我赔。”

“起码也值八十块钱。”

他只从衣袋里掏出四十块钱,惋惜地说:“我只有这么多,这是我要买一件衣服和一双鞋的钱。”

“买衣服和鞋干什么?要结婚?”她打趣道。

“结什么婚啊,我丈母娘还没怀上我媳妇呢!”

“呵呵!”她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你赔的钱还不够呢?”

“你看这样行不?我先付给你三十块,因为我要用其中的十块钱去买鞋。其余欠下的五十块钱明日奉还。”

姑娘想了一下,说:“也好。不过你要守信,不能撒谎呦!”

“姑娘,放心吧!你叫什么名字?哪村人?”

“我叫苏萍,住在苏家庄西头,小学校对门就是。”

苏萍回到家,把挨撞车的事对爸爸说了。爸爸是老气管炎患者,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赶集卖农产品全凭苏萍操持。

“萍萍,你怎么放了他?如果他不来还钱咋办?”

“他身上确实没有那么多钱,能怎样?”

“那就扣下他的自行车做抵押!”

“那不太损了吗?”

“损?在这个时代,不损点,狠点,就吃亏!我掂量那小子一定不会还钱来了!”

爸爸气得大声咳嗽起来。

苏萍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做事不太牢靠。有的人看上去憨厚和善,其实骨子里暗藏奸诈阴险。

第二天早上,苏萍又把两筐苹果揽在车上,准备再到市场上去卖。这时,外面起敲门声。

苏萍打开门,进来的正是张振生。他第一句就说:“我还账来了。”说着掏出五十块钱递给苏萍。苏萍接过钱,脸上流露出感激之情:“想不到你真守信用。”

“不守信怎行?这是做人的根本哪!怎么,你还要骑车去卖苹果?”

“是啊,不去不行!我爸身体不好,妹妹又小。”

“苏萍,我也帮你去卖!在我的自行车上也装两筐。”

就这样,张振生帮苏萍卖了十多趟苹果。两人配合默契,情投意合,成了恋人。

当苏萍对爸爸公布她与张振生的恋人关系时,不料爸爸大为光火:“处一般朋友可以,但绝不能和他成为恋人!”

“爸爸,这是为什么?”

“据我调查所知,他是张鹏的儿子。”

“是呀,那又怎么啦?”

“别人的儿子都行,只有他的儿子不行!”

“为什么啊,难道振生不是好青年?”

“与这无关。因为他父亲张鹏是我的仇人。我不能把我的女儿嫁给仇人家当媳妇。”

“你什么时候跟他们结的仇?我不知道呀!”女儿一脸的不快。

“你怎么会知道?那是在****时期。一次,我去参加村里召开的会议。因为当时没带凳子,就坐在一块石板上听报告。坐的时间长了,觉得地下有些凉,我就把拿在手中的一本书——《毛选》,垫在屁股下面。不料我的这一举动被造反派瞧见,他们揪着耳朵把我揪起来,给我扣上侮辱领袖著作的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此后,大会斗 我,小会批我,弄得我晕头转向,几次自杀未遂。本村的人批斗够了,又把我弄到外村挨批斗。有一回轮到月牙村。造反派们让我先游街示众。我被戴上一顶高高的纸帽子,上写“黑五类”字样,还发给我一只铜锣,让我每敲一声锣,就低着头喊一声:‘打倒黑五类苏金河’的口号。当时,领队的见我的头低下的程度不足,就命令一名高个男子找来一只石狮子头,栓根绳子挂在我的脖颈上,坠得我的头几乎挨着地面了!一路上昏倒好几次。嗨!后来我得知,给我挂石狮子头的人就是张鹏。”

“原来如此。那与我们这一代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爸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现在我的颈椎病这般严重,就是那时石狮子坠累的缘故。虽然那是时代的错,不便追究,但我绝不能把女儿嫁进他家!”

苏萍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于是,就只好与张振生分手了。

张振生回忆起那段故事,问心无愧,因为他与苏萍一直是清白的。听了妻子的那些话,肚子气得鼓鼓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老支书跨进他家的门。

“快别生气了,他嫂子。谁没有不对的地方?啊啊,改不就行了吗?”

张村长听后觉得更不是滋味:“我怎么啦?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联合起来整我?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他捶胸顿足。

老支书也为难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坐在凳子上拧烟斗。

妻子仍在哭闹:“卑贱!下流!尿罐子除了盛屎装尿外,还有别的用途吗?今后,不准你出门,更不要再问尿罐的事。不然,就离婚!呜呜!”

两天后,一辆警车嚎叫着开进月牙村,前来审查这位迷上尿罐的村长。

“对不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你被人家控告了。”白所长面色严肃。

张村长仿佛在做恶梦。

送行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波,他们的目光冷漠,窃窃私语:“村长这回完了,错误肯定小不了。”

“现在的淫风太大了,从城市吹到了农村,弄得农村人也开始摸索婚外情了……”

张村长的妻子也赶过来,她用哭声问:“警察同志,你们为啥抓人哪?”

“了解情况,进一步调查核实。”

警车载着张振生开走了!

村长妻来到苏萍家门口大骂:“小狐狸精你真不要脸,你情愿勾引我老公,可你又反过来告他,你揣的是什么坏心眼?啊!”

苏萍听后也来了气:“谁勾引你老公了?别往我身上泼屎尿!再说,我根本没告他呀?”

“你没告还会是谁告的?”

“这我不知道。你尽管调查吧!”

“小骚娘儿们你记住:今后如果你再敢看我老公一眼,我就抠掉你的眼珠!”

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高局长亲自出马审问:“张振生,你被同村村民苏萍指控有强奸未遂罪,有此时吗?”

“没有!”

“那么,你在4月17日上午去苏萍家了吗?”

“去着。”

“你是买药呢?还是看病?”

“都不是。”

高局的表情更加阴沉,声音也增大了:“那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我是想去看……”

“看什么?是不是看苏萍长得漂亮?”

“的确漂亮!”

“看的时候你想了什么?”

“想的是药……“

这时,电话铃响起来,高局长赶忙去接电话,是刑侦科打来的。

高局长放下电话后,语气变得缓和些:“刚才刑侦科打来电话,说苏萍否认控告你。看来是另有其人冒名告发你的。刑侦科正在调查。我先问你,你与村中哪位村民的矛盾大?”

张振生想了想说:“齐顺。在落实第二轮承包地时,齐顺故意捣乱,干扰分地,还把负责分地的组长按倒在地殴打。我带两名民兵赶到现场,把齐顺绑起来,关在一间闲置的教室里监禁。为此,我还受到白所长一顿批评。齐顺从此对我记下仇,去冬他还把我家的一垛柴草点燃。”

书记员记下了笔录。

张振生刚松过一口气,高局长又加上几句:“虽然苏萍否认告发你,但她说你的确询问过有关她家尿罐的事。这是不是属实?”

“属实。我问过。但我不愿讲出来。”

“为什么?”

“在事情没有办成之前,我不喜欢张扬。”

“等办成之后不就晚了吗?只有把问题化解在萌芽之前才最为恰当。苏萍告你的案子虽被否定,但关于尿罐的秘传,你必须解释清楚。否则我们无法向全村老百姓交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对尿罐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

“我想从尿罐上得到联想。”

“得到联想?你联想什么?哈哈!是不是从尿罐想到尿,又从尿联想到……”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这回轮到张振生发怒了,“给我拿来纸和笔,我要写坦白书。”

张振生接过笔纸,埋头写起来。

我坦白:我调查尿罐的事,是为了了解农村乡医医疗室的卫生状况。我的许多构想都是从尿罐里得到的。你想,满是灰尘的盛药装置,屎尿熏天的室内空气,肮脏不堪的家什、垃圾,充斥和污染着农村药房。这样不洁的环境,可直接危害用药者的健康。有些乡医的医术不精,就连注射青霉素也不做皮试,曾致使两名患者死亡。还有的乡医,为了多贪利润,购买不法药贩子的假药、劣质药品,坑害患者。我拿一盒刚买到的速效感冒丸到有关单位化验,结果化验出超期一年半!对于这些事,我这村长无权管理。我又到镇上反应,镇里人说也不在他们职能范围,我又到镇卫生院,那里的负责人也无奈的摇头,还奚落我说,你这个村长干什么不好,偏偏不务正业。

……我建议在村里公建医疗室,让农村的医疗设施更完备,符合卫生标准,更有效地为村民服务……

“太好啦!”王副县长看完高局长交来的坦白书,高兴得直拍手,“张振生提出很好的建议,如果能采用,会使我县的农村医疗事业更上一层楼。可是,这样的优秀干部,你们却把他当罪犯抓起来,笑话!你们要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多向振生同志道歉。”

“是!是!”高局长连连点头。

“哦,还有,你马上把张村长请到我的办公室,我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和他谈”

“晚啦,他已经走了。”

“他干什么去了?”

“可能又研究尿罐去了。”高局长回答。

嘟……公安局办公室的电话铃又响了。高局长接了电话。

电话是老支书温国海打来的,他急切的说:“高局,请你把振生快速放回,因为村里十多个人都得了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