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无暇顾及丽嫔语带讥讽的话,哑然道,“皇上,臣妾半夜……打扰皇上,是因为臣妾有重要的事情急于求见皇上。臣妾想问,想问长风,长风他……”
“原来是为了他啊!”丽嫔故意拖长的尾音仿佛利刃猛然落在了未央的身上。
“皇上……”她顺着皇帝幽深的目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光着脚,仅仅穿了件中衣,披了件披风就出来了。
“萧才人,奴才送你回宫。”当穆琛尖细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
皇帝终究没有听她把话说完,直接让几个宮婢太监押着回去了。还未进宫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她挣脱几名宮婢,跑进去,院子里趴了一地的人,都在挨着板子,月华,绿珠,张如海,就连粗使的奴才婢女都没放过。
她想要说停手,却触上月华拼命摇头的请求目光。这是皇帝的命令,她要是阻拦,只怕他们受的罪更大。微微张了张嘴,最终她选择了站在庭院中间,眼睁睁看着。
当最后一道板子落下,所有的惩治终于完了,她跌跌撞撞走到月华身边,低声道,“对不起月华,是我连累了你。”
月华脸色苍白,朝她笑笑,“娘娘快别这么说,月华难得有为娘娘效力的时候。”
“哎,别的奴才跟着主子都能吃香喝辣,就只有我们永乐宫的奴才不是提心吊胆,就是挨板子,都是奴才,却是同人不同命啊!”张如海踉跄着站起来,目光怨恨。
绿珠怒斥道,“张如海,你再得脸也不过一个奴才。永乐宫即使是冷宫,娘娘也还是娘娘,是你的主子,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一个奴才不知尊卑的大放厥词。”
张如海冷笑,“绿珠姑娘说得是。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一个无品级的宫女跟掌事公公这样说话。”
月华手轻挥,两个也刚受完刑的宫女过来小心翼翼扶着绿珠。
张如海的话虽难听得很,但未央一来心中有愧,二来没有弄清张如海的后台是谁,所以没有说什么,只是拉住愤怒的绿珠。
这时,张如海又道,“若娘娘无其他吩咐,奴才就先退下了。”
未央还没吱声,张如海已和几个宫女太监离去。她不由得苦笑,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接下来几日,她便病在床上,晚上时时梦魇缠身,总是梦到陆长风的身影越飘越远,她抓也抓不住,追也追不上。
绿珠紧紧抓着她的手,哭得眼睛都肿了。
月华的伤还没好,却仍贴身服侍着。一日,她把绿珠拉到一旁,低声道,“娘娘得的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绿珠听的明白,却也无可奈何。
未央昏昏沉沉,脑袋就像无数乱麻缠绕,一会儿是长风,一会儿又是那双如水墨的眼睛,她想弄出个头绪,到底是谁,却越来越混乱。
“我看屋里的这个主子,八成是不中用了。”张如海一提起这个不受宠的主子,就满眼不屑。
“好大胆子的奴才,竟敢诅咒自己的主子。来人掌嘴三十。”
张如海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却已煞白了脸。顷刻,院子里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道,“奴才参见皇上。”
凄厉痛苦的声音从张如海的嘴里传出来,跟着皇帝身边的穆琛已经叫随行的小太监掌了他的嘴。
李云昊径直往里间走去,月华和绿珠一惊,赶紧跪下行礼。他轻瞥一眼眼睛肿的像核桃的绿珠,问道,“医女来过没有?”
绿珠低头道,“医女说娘娘的心结太重,又感染风寒,所以才病重至此。”
李云昊走到床边,身子轻轻俯下,抚上她瘦弱的肩头。
未央鼻尖流淌过一阵檀香,幽然深远,她好像听到人低声说,“陆长风已经在回卫国的路上。”
“回卫国!”她的喉咙僵硬,声音哽咽。
“是,他已经回卫国了,朕没有杀他。”
她的视线模糊,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抹颀长的身影,“你说真的。”
“真的。”
“回去就好!”她颤抖地抬起手,又无力跌落。
在被黑暗吞没前,她唯一的记忆,是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未央被降了级,但是永乐宫,她依然住着,而且宫里的人员一点也没有减少。按照惯常才人的待遇,不过一两个婢女就够了,哪里有这多的人,还住着正妃的屋子。但是皇上不说搬,谁又敢搬呢。
“慧儿!”朱秀敏将安蓉慧叫到祺祥宫,说道,“萧才人不过是一个才人,住着这么大的宫殿,不合规矩,你该让她搬出来。”
“这……”安蓉慧犹豫道,“回禀太后,皇上只是说降她的级,没有说让她搬出永乐宫,所以臣妾……”
“即使是皇上,也不能不顾皇家的家法和规矩。”朱秀敏正色道。
安蓉慧跪伏在地,“臣妾请太后懿旨。”
朱秀敏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这个皇后倒还不傻,知道明哲保身。
“你先办着,如果皇上问起来,你让他直接来问哀家。”她没有写懿旨,倒是给了一个口头的答复。
安蓉慧心里当然知道朱秀敏不过是将她当做枪来使,但是她一直都是装作乖乖女的形象,面对她如此直白的要求,只好答应了。
“既然如此,臣妾立刻就去办。”
未央一直都病恹恹的,绿珠正坐在床边给她喂药。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杂的吵闹声,正要喊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月华慌慌张张的奔进来,“娘娘,外面来了很多人,要娘娘迁出永乐宫。”
未央嘴角泛起冷笑,“你去告诉他们,我立刻就搬出去。”
绿珠问月华,“有没有说让我们搬到什么地方去。”
“说是搬去听涛轩。”月华如实答道。
“听名字应该是一个好地方。”未央咳嗽两声,挣扎着要起来,“绿珠,你扶我起来。”
“公主,你的身体还没康复,他们那些人是在作践你啊。我要去找他们理论。”说着,她就转身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