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正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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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脱困而出(1)

牧野笛醒来时已躺在床上,睁开眼时,看到屋中有一个人背向自己,立于窗前,从背影上看,应是范书。

大概是被牧野笛翻动的声音所惊动,那人已转过身来,正是范书。

牧野笛刚要侧身而起招呼范书时,范书已抢步上前,按住他道:“牧野先生你身体虚弱,要好好休养才是。”

牧野笛见他神情诚挚,不忍拂他之意,于是便半卧于床上,关切地问道:“夕苦他……逃走了吗?”

范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夕苦的武功的确已高得不可思议!在下竟没能将他阻下!”言语间颇有愧疚之色。

牧野笛心中自是深深遗憾,但他口中还是道:“又为范城主添麻烦了。”

范书忙道:“牧野先生切莫如此说。”

牧野笛轻叹一声,忽然想起一事,道:“夕苦他身中之毒难解否?”虽然牧野笛性情光明磊落,对用毒之举一向不屑,但夕苦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在心中他倒希望夕苦所中的毒是无法化解之剧毒!

不料范书却苦笑一下,道:“其实夕苦根本没有中毒!”

牧野笛闻言吃惊不小!他失声道:“那他……”

范书喟叹一声,道:“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诈兵之计,在这屋外院子里的那片菊花的花香颇为独特,花香中隐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若不细细分辨,极难发现。我有意说了句语意模糊的话,料定夕苦生性多疑,会怀疑到这种菊香是有毒的。如此一来,他一旦分神,我们便有机可乘。当时夕苦占了上风,形势不妙,我担心牧野先生被其惊扰,情急之下,便想到了此策!”

顿了一顿,他又道:“这归根于此种花的气味可以提神清脑,而我平日又事务颇多,每次便要忙到子夜,所以常把这种花制成干花,带在身边,没想到关键的时刻,竟然派上了用场!”

他是一城之主,自是日理万机!

说着,范书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盒子,小心开启,里面果然有一枝干花,乍一看与寻常菊花的确没什么不同。

范书用手轻取出干花,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道:“休道夕苦多疑,就是换了我,倘不是早已知情,也会把此花当作有毒!”

这时牧野笛也闻到了一股夹着腥臭味的菊花香,心道:此花貌不惊人,没想到气味倒是奇异得很!

范书将盒子收起,又道:“我已让人四下搜寻夕苦下落,同时再将夕苦之事告知各大门派,夕苦已是武林公敌,想必也不可能过于抛头露面了,只是我有事却不明白,按理夕苦在侥幸由地下山庄逃得一命后,应该隐藏起来,以待时机,他却为何要如此公然露面?无论谁都知道霸天城,虽然没有什么绝世高手,但毕竟有三千弟子,他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霸天城?”

牧野笛道:“他的目标自然是我,当年他以为我与师父都已死在他们手下,没想到我们会大难不死,所以我们……咳……咳……我在世上活着一日,他便一日不得安心,也许同时他还想夺去我恩师所摹的武学经典!”

牧野笛心中思忖夕苦已照武学经典习练剑法,想必其他武学也已染指,但地下山庄一役时,范书助自己夺出武学经典,使夕苦的武功无法再提高,他自然不甘心。

所以夕苦来霸天城找寻自己的目的无非便是两点,一是杀了牧野笛,二是夺武学经典。

范书自责地道:“都怪我用人不当,夕苦之所以知道先生在霸天城,想必是夕苦从我留在地下山庄的属下那儿逼问来的。”

牧野笛道:“范城主何言如此说?夕苦阴狠狡诈,他的手段又岂是人人都能忍受下来的?”

霸天城本是魔道门派,视死如归的人并不甚多,如果夕苦使出可怕手段,自是没有几个经受得住的。

范书的眼中有温暖人心的笑容,道:“自小我便信奉一点,在希望还没有完全灭绝的时候,决不轻言绝望,我想把这句话送给先生,希望先生不要沉浸于伤痛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牧野笛虽然觉得一切未必真的能好起来,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再来,但他仍是向范书感激地笑了笑——为范书的那份真诚。

在范书离开的时候,牧野笛忽然发现范书走路的样子很怪,腰板挺得格外地直。

牧野笛心中一动,在范书身后问道:“范城主,你受伤了?”

范书的脚步停下,转身,然后淡淡地道:“一点皮肉伤而已,我几乎已把它忘了。”

牧野笛心中不由一热。

……

侍奉于范书书房外的人已不再是孙密,而是一个比孙密更年轻的年轻人。

不但更年轻,而且武功更高,更忠诚。

这个年轻人几乎可以说是范书“捡”回来的,范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赌坊里与一群人大打出手,那时他的武功还算不上十分的高明,但在对手十几个人的夹攻下,他有着一种超越常人的冷静,冷静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乎——要不然面对呼啸而来的刀剑,总会有所失措!

谁都知道每一家赌坊的后面都有不小的来头,所以赌坊的掌柜看起来笑容可掬,其实却是绝不能随意招惹的人。

这个自称“小水”的年轻人似乎并不明白这一点,他只知道他的母亲病了,需要钱,所以他便要来赌坊赢一些银两,而事实上他非但没有赢来银两,反而把原来属于自己的钱也输了。

他绝不能眼看着自己母亲无钱治病,所以他要取回自己的本钱。

这当然很有些无理,愿赌服输,进了赌坊,就要有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给卖了的准备。

但小水偏就无理取闹!

其实以他的武功,去做别的无理的事——比如打家劫舍——也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却偏偏不去。

他实在可以说是一个不但无理而且有点固执有点迂腐的人。

赌坊的人就像滚雪球般越打越多,他们必然不惜一切代价把小水打倒,否则以后就会有层出不穷的“小火”、“小鸟”之流,赌坊就别想有个安宁之日。

必须杀一儆百!

所以,打到后来,小水除非出手杀人,否则他只有被打趴在赌坊的份了。

可一旦他出了命案,以后便只有亡命江湖的份了。

亡命江湖对小水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但他不可能抛弃他母亲这惟一的亲人不管。

小水或许是一个很无理的人,但同时他肯定又是一个很孝顺的人。

到后来,赌坊对小水一心想要回的本钱已根本不在乎了,因为为了对付小水,他们付出的代价要比这高一百倍,他们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招牌而战。

双方都有些骑虎难下。

这时候,范书站了出来。

范书一出现,就把本来看似已不可能解决的事顺利地解决了。

因为他是霸天城城主,一百个赌坊也不能与霸天城抗衡,何况范书给了赌坊台阶下,他补偿了赌坊五百两银子,只要赌坊与小水和解!

如果赌坊掌柜这时还不见好就收,赌坊的掌柜就是傻子!

范书给小水的银两更多,比给赌坊的银两多出一倍。

一千两银子只怕连死人也可以医活了。

从此,小水便进了霸天城——那时范书刚刚成为霸天城城主。

范书看准小水的武功,那时虽然不高,但以后一定可以有很大的进步!

的确如此,范书把自己的武功暗中传给了小水,短短一两个月,小水的武功在霸天城已是出类拔萃了。

之后,范书又把由“平天六术”中学来的武功传给了小水,此时的小水,已绝对可以跻身顶尖高手之列。

连范书对他的进展之快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小水不足之处便在于他的内力,而他的长处便在于他的超乎常人的冷静,如果不是因为小水太重“孝道”,范书甚至不敢把小水留在自己的身边,太出色的人在自己身边有时也会成为一种压力或者说威胁。

但小水的“孝”让范书相信自己可以把握住小水,在范书看来,“孝”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

范书走向自己书屋的时候,小水正静静地站在他的书屋前庭,前庭的四周还摆放了一些花木,而小水便如已融入了花木中一般。

花木与小水都是静止的,如果说花木如画,那么小水看起来便像是画上画着的一个人。

直到范书走到小水身前不到七尺远的地方,小水才横跨出一步,拦在了范书的身前。

小水以平淡得近乎呆板的声音道:“今天城主要用什么样的菊花泡茶?”

很奇怪的问题。

范书道:“今天心情颇佳,便用双蝶菊。”

小水冷静的眼神中这才有了恭敬之色,他退出两步,倒立一旁,垂首道:“你真的是城主?”

范书对他的表现满意极了,范书笑道:“难道诚主也有假的吗?”

小水很认真地道:“当然,连夕苦都可以有假的。”

范书很想开怀大笑,却又故意板着脸,道:“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

小水并不慌张——这一点便与孙密有很大的不同——他道:“城主神色告诉我,此时说这几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妥!”

范书看着他,说了句:“你很聪明!”

然后便向他的书屋里走去。

小水又复归平静,如同画中的一个人般平静。

小水说得不错,连夕苦都会有假的,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范书演给牧野笛看的一出戏而已,牧野笛所看到的夕苦,其实便是范书。

范书与夕苦一样会“平天六术”上的武功,所以对牧野笛与夕苦之间的恩怨已大致了解,加上夜色掩护,牧野笛身子又虚弱,所以无法看出夕苦乃范书易容而成!

事实上,牧野笛与夕苦三十多年来,只是前几日在地下山庄见了一面,对他的容颜并不十分清楚,加上牧野笛对夕苦恨之入骨,乍见“夕苦”恨意大炽,根本未去顾及其他!

之后,牧野笛只能由声音去分辨,更是无从发觉夕苦的假,他所听到的范书声音其实是由小水发出的,小水不但声音与范书极像,而且身材容貌也颇为神似。

这也是范书当初看中小水的原因之一。

小水已习得“平天六术”中的刀术,刀法不俗,因为不用真的对敌,只需演一出戏给牧野笛“听”而已,所以能够与范书携手演一出好戏,骗过牧野笛。

至于范书受伤,号角声,院墙倒塌,暗器破空声都不过是为了加强“戏”的效果而已。

眼看着牧野笛悲痛欲绝的样子,范书忍不住想大笑一场!

范书一人在书房里坐下,整个霸天城范书最重要的就是两个地方,一是这间书房,还有另一处便是关押着武帝祖诰的地方。

范书偏爱这间书房倒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当中有一个“书”字,而是因为他觉得身置书房之中,许多灵感便会源源而来,助他完成惊天动地之举!

如果有人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也喜爱看书,那相信的人肯定极少。

但范书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常常会翻阅古籍,当然,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吟诗作文,而是因为他觉得许许多多的书中都记载了虚伪奸诈之事之人,当然,这一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从书中发掘出来的,而范书能做到。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古时的大奸大恶的人之间有心灵相通的感觉。

如果有人了解范书的真面目,那么当他见到范书手捧一卷书静坐于书屋之中,只怕会大吃一惊!

范书手捧书卷,专心致志地翻着,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小水必须绝对保证这一点。

而小水无疑能够做到这一点,小水每次见范书时,都要上前盘查,看范书是不是货真价实的范书,这实在是尽责到迂腐的地步,但范书却很欣赏这一点。

为了配合小水,他甚至为小水想出一个方法,那便是一个月的每一天都用一种菊花来代表,每次见到范书,只需问范书饮用什么茶,便可以查出真伪。

范书一心算计别人,自然也必须一心防着别人的算计。

无疑,他这样活着并不轻松。

没有人可以打扰范书,但并不代表没有东西可以打扰。

窗外忽然响起鸟儿振翅之声!

仿佛已入定了般的范书一听此声,几乎是一跃而起。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一只银灰色的信鸽立即飞了进来。

信鸽所带来的消息让范书脸色倏变。

纸条上写着:牧野静风已离开地下山庄,正向霸天城而来!

字写得很乱,显然写字的人心情极为焦急不安!

更不安的是范书!

牧野静风竟然活了下来,而且是在他安排留下的人凿开石板之前离开了地下山庄,这如何不让范书震惊至极?

不知不觉中,手中的纸条已被他揉成了碎末。

而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窗外的树影投在了他的脸上,使他的脸显得斑斑驳驳,本是颇为俊朗的脸此时已是阴森可怖。

……

当牧野静风在纵横山庄突然出现时,留在那儿的二百名霸天城弟子顿时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牧野静风与敏儿能够在他们破开石板门之前离开地下山庄。

他们知道破开石门,牧野静风一样会离开地下山庄,但这一点早就在范书的意料之中,范书必有对策。

如今,牧野静风却比范书所预想的早出一天离开地下山庄,这势必会影响范书的布局。

霸天城黄旗旗主荣华顿时心中大乱。

牧野静风与敏儿能够这么快离开地下山庄,不仅霸天城众弟子惊讶,连牧野静风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原来,牧野静风与敏儿感受到凿石之人可能是霸天城弟子,而霸天城弟子此举又极可能对他们有所不利的时候,他们便急着要找到离开地下山庄的途径。

但牧野静风在此之前本已寻遍了地下山庄的角角落落,并没有结果,现在要想寻找出路自非易事。

但此时牧野静风的心情已不如原先那么浮躁。

敏儿与他找来灯笼,然后提着它在地下山庄中慢慢寻找,正如牧野静风所说,在地下山庄的确贮有粮食。

事实上除了没有阳光,没有花草树木之外,地下山庄与其他山庄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可惜,他们始终没有能够找到离开地下山庄的途径。

一盏昏黄的灯,两个并肩而行的人,除了远处空洞的凿击石板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音——这很容易让人心生“相依为命”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中,时间会变得很模糊,很难分清究竟是在白天,还是在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