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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酒井离开山本,刚刚回到住所,立刻有人告诉了他张鼎华出去的消息,当时脑袋就大了,眼睛里射出的寒光就是要杀人,如果张鼎华出现意外,山本不割下他的脑袋当球踢才怪,冷汗顺着脊梁骨就淌下来了,但是没有敢告诉山本。其实酒井不告诉山本可以通知羽田,因为羽田的分工是负责治安的,他偏偏对羽田不感冒,认为他狂妄,不通人情世故,并没有真正本事,只是把山本骗了。像酒井这样素质的普通人,在识别才人的能力上只能是高度近视,不是透明的事情他们是看不见的。酒井觉得羽田是个不在编的军人,居然占有他的位置,拥有过大的权利,还瞧不起山本,心里十分的不忿,所以好多本来应该请示羽田的话题,都越级直接报告山本。现在,张鼎华出走既然不敢告诉山本,又不想通知羽田,那就只能自己处理了。

酒井开始的判断没有错,猜想张鼎华是为了女人才冒险的,知道这个家伙离开女人就活不了,按照这个思路,张鼎华最可能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兰花家,另外一个就是八大胡同。做出这个判断之后,他亲自带人去兰花家,让一个少尉带人去了八大胡同,在他看来,这样安排比较恰当,无论张鼎华去了哪里都走不掉。半个小时之后,他的车来到兰花家,家里空空荡荡,不但张鼎华不在,兰花也失踪了,只有佣人在看家。按理说,他此刻就该报告山本,或者离开这里去另外的地方寻找,张鼎华冒险私会兰花,当然是为了兰花那诱人的躯体,能够进行这样活动的公共场所,最合适的只有宾馆和茶楼,凭鬼子在北平的力量,调查这样的信息并不很难。但是酒井不是这样思考问题,他认为佣人肯定知道兰花的去处,只是不肯说,就捆打逼问佣人。他就不想想,兰花私会有家室的男人,红杏出墙,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广告让别人知道,所以无端的在这里浪费时间,错过了寻找张鼎华的大好时机。

酒井在兰花那里延误时间,等于给董玉明节省了时间,否则无论董玉明驾驶的车开得有多快,也不可能走在酒井的前面。

张鼎华和兰花约会的酒店离市中心商业区不远,属于繁华中的安静区域。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店,属于吃住玩一体的高档宾馆,老板黑白两道路路通,所以他们这里对客人的保安程度,保密程度是一流的,因此尽管价格不菲,需要保密的,安全的客人还是会选择这里入住。现在的张鼎华兜子里有钱了,在他来说选择这里消费是正常的,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会花钱的大爷。

董玉明来到宾馆外的马路南面,和兰花鬼混的特务已经等在了那里,他告诉董玉明,张鼎华还在宾馆,里面一切照常。可是当董玉明近前推开大门,一眼看见了几个穿便衣的鬼子,正和大堂经理在说着什么,而大堂经理身后站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不用说,他们是宾馆雇佣的保安。在北平城里,亮出鬼子招牌,不给通融的地方,一共不会超过十处,这家宾馆是其中之一,这家宾馆不仅上层关系深厚,黑道帮会也很有根基。一般情况下,在北平,只要帮会不公开反叛,鬼子也不惹帮会中人,就是因为有这些硬件,宾馆才敢对客人说:这里的规矩是客人的利益第一。

那么酒井没有来,山本不知道这件事,这些鬼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怎么会知道张鼎华隐藏在这里?既然出现了疑难杂症,就不能不提到羽田了,这一切是他的杰作。羽田这个人和别的鬼子军官不同,喜欢特立独行,对上面不大买账,首先是家庭背景强势,就算闯了祸,最终也会有人出头,所以他习惯了我行我素。其次他聪明好学,博学多才,做事认真,看事情深远,尤其后一点在鬼子高层中相当缺少。因为岛国文化的原因,鬼子高层人物也多数得了“近视眼,”急功近利是通病。羽田虽然出身高贵,本身的职位并不高,所以成为贵族群里的丑小鸭就是必然的。尽管大家都认为他有才,但是他很少得到赏识,因为他常常不食人间烟火。他这个缺点在上层不受待见,在下面却大受欢迎,因为做事的时候,他的深谋远虑不需要跟下面人说,他们也没有兴趣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忠实的执行命令。因为预见准确,羽田的命令很少放空炮,他们执行起来事半功倍,所以佩服羽田是必然的。有道是,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和一个聪明的统帅做事,既降低了风险,又容易成功,得名得利,事后大家当然开心,这是其一。其二,羽田本身大公无私,不追名逐利,遇到利益,只要可以让的,他都分给了部下,做事公允,不看人,只看事,和他在一块做事的特务都知道这一点。更主要的是,羽田明察秋毫,谁也糊弄不了他,所以在他手下,只要把羽田交代的事情做好,你就会得到该得的利益。

啰嗦了一大车,就是想告诉大家,张鼎华走出兵营,被羽田安排的盯梢特务看见了,而他根本就没有让张鼎华发现,一路上跟踪他们到了八大胡同院,又跟踪张鼎华到了宾馆。这样说,好像羽田越权了,连酒井也敢监视。

错了,在羽田的人生字典里,没有权利这两个字,有的只是“应该”和不应该。比如他反对帝国军人对战争的狂热,反对对中国发动战争就不怕坐牢,还敢公开亮明自己的观点。比如东条英机等几个主要战争狂热者,在把别人的孩子送上战场的同时,把自己的子女留在身边,他就敢把这种事情说出去,这就是羽田。他之所以派人暗暗盯梢酒井,一句话,对酒井信不过。在羽田的脑海里,酒井属于志大才疏的那种人,感觉只有山本这种蠢货才会把他当成宝贝。羽田知道张鼎华和张鸿君有多么重要,更知道他的对手是些什么人,知道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或者俘获这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存在与否,是山本这出大戏能否成功的关键,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的保护他们。

那个负责盯梢的特务在张鼎华进入宾馆后,立刻找到公用电话给羽田去了消息,可惜接电话的不是羽田,为了交易会的事,他和山本一道被警备司令找了去,询问安全保卫的问题。最后转了几个圈,羽田才得到这个消息,当然山本也同时得到了。按照羽田的意思,既然知道了张鼎华的准确去处,不要打草惊蛇,派人暗中监视就是。他认为张鼎华踪迹泄露不一定是坏事,很可能抵抗力量方面也知道了消息,那他们就一定会采取行动,这样就可以趁机包围他们,聚而歼之,为交易会扫清障碍。

山本立刻拒绝了,坚决不同意,此时此刻的他绝不肯冒一点风险。张鼎华的私自离开可能惹下滔天大祸,已经让他心惊肉跳,简直是十恶不赦,如果此刻张鼎华站在眼前,他绝对不会饶过他,现在只能先记账,哪里还敢对他放松。目前对于山本来说,第一要务是把交易会完满举办,让琥珀张手里的琥珀双叶变成真品,完成军部交给的任务,至于消灭抵抗力量,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以往后放,张鼎华的存在与否,关系到这件事的成功与否。羽田现在的主要任务不是消灭这些抵抗分子,是阻止他们进行破坏,只要交易会成功举办,羽田就完成了使命。

所以尽管两个人意见不统一,最后当然是山本说了算,他派出的特务就直奔宾馆,任务是把张鼎华安全的带回来。

这里的故事董玉明当然不会知道,他知道的是,这些人要带走张鼎华,而他必须阻止。即使他得不到张鼎华,也不能让鬼子得到,尽管他不知道张鼎华为什么逃跑。

人急生智,董玉明大脑本来不算灵光,看见鬼子走在了他前面,从心里着急。他清楚,如果这次张鼎华被鬼子弄回去,再想出来会比登天还难,而他们想再得到这样的机会,同样比登天还难,绝不能让张鼎华落在鬼子手里。情急之下,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对着鬼子特务大吼“你们瞎眼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来撒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几个鬼子特务从来没有碰到过在宾馆受阻这种事,本来就一肚子火。在北平这个地方,中国人开得宾馆,居然敢阻挡日本人,那不是不服天朝管了?他们之所以没有大打出手,是知道这家宾馆背景不浅,这才保持了几分耐性。当然他们没有动手的另一个原因也和经理身后站着的彪形大汉有关,怕徒手搏斗不是人家对手,开枪又怕惊动了楼上,让张鼎华跑掉。现在身为宾馆主人的经理还不敢说话过分,居然出现了几个不知死活的,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物,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巴嘎雅鹿。”领头的鬼子骂了一句,随后就伸开了肥厚的手掌,一个照面对准董玉明煽来。

董玉明是存心找茬,要的就是激怒鬼子,把他们引出去,或者给楼上通风报信。因为他知道,北平的高级宾馆都有秘密出口,张鼎华听见鬼子说话,或者知道楼下在打斗,一定会逃走,他本来就是从鬼子兵营跑出来的。

基于这个原因,董玉明本身就是故意挑衅,当他看见手掌离自己的脸只有一巴掌远,就势一个刁腕,一只手铁钳似的捏住对方的手腕,顺势一个斜插柳,大翻背,动手的鬼子就像狗熊似的,被董玉明结结实实的惯在地上,后脊梁骨随后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眼见着是骨头摔折了,痛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叫喊。

按理说,鬼子特务都有一身功夫,身体也比一般中国人强壮,不至于一个照面就残废了,这首先是因为鬼子轻敌,他根本没有想到董玉明会出手。对于他来说,欺负中国人就和凌辱绵羊一样,中国人只能是任人宰割。其次董玉明本身就是练家子,他的“南拳”是家传,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本事,加上他的目的是激怒鬼子,当然要使出十分力气,别说鬼子没有准备,就是准备好了也不是董玉明的对手。

其余的鬼子看见同伙吃亏了,当然不会袖手旁观,饿狼般的扑了过来。董玉明带来的弟兄自然也不甘落后,顿时就把厅堂变成了演武场。硬木做得椅子首先成了兵器,噼噼啪啪的爆响很快就变成了“砰”和“嗵”的碎裂。

大堂经理和他的手下看见这个情景立刻懵了,一个劲的后退,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为他们有生以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住在北平的,只要不是聋子瞎子,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用说在这里闹事,就是路过这里大声吵嚷的也很少。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人他们一个不认识,居然为了宾馆的利益和鬼子大打出手。要知道,北平城是鬼子的天下,打了鬼子就等于上了阎王的生死薄,你就是上天入地,鬼子也不会放过你,感觉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却不知道是劝架好,还是助拳好。

董玉明的目的是把鬼子引出来,然后他们的人上去擒获张鼎华,到时候即使抓不到张鼎华,让他跑掉也行,一句话,不能让鬼子得到张鼎华。基于这种想法,董玉明并没有使出全力,边打边往门外退,一步步的把鬼子引到了外面。当然,他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尽可能装成流氓打架,不让鬼子掏枪。虽然他们也有枪,但是一旦开始了枪战,鬼子的宪兵很快就会赶到,他们脱身就困难了。

既然董玉明没有尽全力,刚才处于弱势的鬼子就占了上峰,很快的,董玉明的手下有几个人负了轻伤。但是董玉明的目的达到了,一会功夫就把鬼子引到了大门外,鬼子也真没有掏枪。

这样说,鬼子是不是太老实了,他们的人只有一个回合就被董玉明打翻在地,他们是看见的,事实当然不是这样。在那些鬼子看来,他们的同伙吃亏是过于轻敌,没有准备,所以才着了董玉明的黑手,如果摆好阵势,董玉明一定不会占到便宜。在很多日本人眼里,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他们从心里看不起,何况眼前出现的这些人很可能是社会盲流,闲散人员,如果对付这样的人需要用枪,那就太丢人了。要知道,日本人的天性是很骄傲的,尤其是面对中国人的时候,当然了,他们要是知道董玉明等人是国民党特工,那就不一样了。

董玉明的计策暂时成功了,不过他刚刚得意没有多久,很快就感到了不妙,因为那些鬼子由武士变成了粘皮糖,皮糙肉厚不说,韧劲十足,紧紧地把他们缠住了。宾馆门外不远处就是主要公路,鬼子的宪兵,警察随时都可能出现,到那时他们想跑都跑不了。如果进了警察局,身份也得暴露,到那时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董玉明脑袋冒汗了,知道了自己失策。如果事先想到这一点,留一个弟兄守在汽车里,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可以上车,这样鬼子就缠不住他们。

眼看着鬼子越斗越猛,弟兄们真的支持不住了,董玉明牙一咬,准备拔枪,先把眼前的鬼子干掉。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嘴巴合不上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他们来时乘坐的轿车出现了,那辆车按着喇叭对准了人群开来。此刻的董玉明哪里还敢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了在最后面搏斗的弟兄,嘴里大喊道:“上车。”

打斗得正来劲的鬼子,眼看要大获全胜,面前突然出现了轿车,而车子直奔他们身上辗来,只好嘴里大骂着躲避,拳脚停止了。轿车发出一声“嘎吱”的怪叫,紧急的停了下来,随后车门开了,里面露出的是京梅的面孔。董玉明没有顾上说话,第一个钻进了汽车,其余的弟兄也鲶鱼似的溜了进来,在鬼子的嚎叫声中,汽车箭一般的离去。

“好险。”董玉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京梅,你是神仙,怎么知道我们会遇到麻烦。”

“是你们笨,我一直跟着你们,你们都没有发现。”京梅说。

“老曹派你来帮助我们?”董玉明听京梅这样说,立刻知道老曹在暗中保护他们,心里有些惭愧。

“别你们我们的,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京梅说完不在理他,因为她要集中精力开车,知道鬼子很快就会撵上来,眼下还不能说是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