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琥珀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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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山本认定岳峰已经死了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狂喝了一斤白酒,结果是乐极生悲,中度酒精中毒,住入了帝国陆军医院。警备司令来看他的时候,本来是准备嘉奖他的,得知他是因为酒精中毒住院,立刻勃然大怒,反将他臭骂一顿。他的肩上抗着陆军部的指责,每天背着压力过日子,山本仅仅是除掉了一个对手就准备马放南山了,如何不让他生气。他走后,山本发热的大脑似乎有些清醒了,明白眼下军部更看重的是琥珀双叶,不是消灭几个抵抗分子。

山本的身体虽然浑身酸痛,肠胃部分撕裂般的难受,但是不再敢把自己当成重病号。他让护士把身后的枕头垫得高一些,身体呈半坐姿态,沏上一杯浓茶,然后闭目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岳峰死了,军统被打残了,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作为,可以放手去按计划行事了,但是在寻找琥珀双叶的路途上真的没有阻碍了?当大脑清醒的时候他不敢这样想。北平的抵抗力量除了国民党还有共产党,还有无党派爱国人士,他们会袖手旁观?不!他们还会捣乱的,不能掉以轻心。可是他们在哪里?会采取什么方式?山本想像不出,却不敢不想,不能不想。

此刻的他应该集中精力去想如何把设定好的戏演下去,让德国人知道,日本人的手里已经拿到了琥珀双叶。他应该直奔主题,而不是满脑子跑火车,漫无目的去游荡,可是他偏偏不能集中思绪,大脑在不着边际的焦虑中驰骋,难题翻着跟头一个个的滚来,有时候弄得自己毫无感觉,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这或许就是酒精的作用。

羽田来了,如果不是羽田的及时出现,天知道他还会在自己制造的漩涡里翻多少跟头。看见羽田,他那混沌的大脑有些清醒了,因为他知道,羽田没有事情是不会来到医院的。从骨子里来说,他们是两种人,很难同乘一辆马车,是他用诡计算计了羽田,让羽田不计报酬的为他打工,但是这种把戏不可能一直演下去,而目前的他又实在离不开羽田,这让他很是纠结。这一次之所以能够打残北平站的军统,逼使岳峰跳河,是因为羽田的料敌先机,他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但是当初去东京请羽田出山的时候讲好了,消灭岳峰就可以放羽田回东京,现在到了兑现诺言的时候,所以他就一直躲着羽田,连庆功酒都没有请羽田喝。

羽田的确是来告诉山本兑现诺言的。那天从河边回来后,因为亲眼看见岳峰跳水,他就准备回东京了,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当然他想回东京,并不仅仅是因为想念家人,喜欢警视厅的工作,还因为这里没有了对手,兴味阑珊。羽田这个人天生就有喜欢挑战的特性,对手越强,他的斗志就越高。在他看来,岳峰虽然算不上顶级对手,终究还是可以和他走上几个回合的人物,如今这样的对手都失去了,他再留在北平失去了意义。至于以后的事,交给山本这个傻瓜就可以了,他用不着来趟浑水,还是做自己想做得事情痛快。

“大佐阁下,你已经可以起床了,我也该告辞了,希望你会兑现诺言。”

“我会放你走的。”山本说这句话时,眼角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让人见了浑身发麻。山本眼角下的皮肤僵硬得太厉害,这就揭示了他隐藏在内心中的情绪是不满的。目前整个帝国都在为“圣战”疯狂,姑娘们为了为国出力,都争当慰安妇,他羽田贵族出身,更应该为“圣战”贡献一份力量。是否能够找到琥珀双叶,关乎到帝国海军的存亡,关乎到大日本的前途,在事情并没有完全搞定的情况下,他就要抽身回国,去过温馨的日子,这是对天皇的不敬,是对国家的不忠,也是对他山本的蔑视。换了贫民出身的,没有背景的日本人,他一定会送他去矫正院,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你可以坐下,我这里有很好的咖啡。”

“我不是来喝咖啡的。”羽田的回答很干脆,当然也不会坐下,讨论正事的时候,他讨厌离题万里。

山本尴尬的笑笑,虽然已经习惯了羽田的不世俗,心里还是很窝火,感觉羽田是从火星上来的,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如果不是太需要他的大脑,山本宁愿和石头打交道,也不会走近羽田。

“我想告诉你,司令部对这次的胜利很满意,准备给我们嘉奖,你是不是不用那么急着走?”

“山本君,你知道我不喜欢绕弯子,有话就直说。至于嘉奖什么的,我不稀罕,它也不应该属于我,对于你们情报机关来说,我只是个客人。”羽田说,然后抽出一支烟点燃了,他可不会顾及医院不许吸烟的条列,更讨厌山本的王顾左右而言他。

听见这话,山本更不愿意看羽田了,就低头喝了口水,不管羽田愿意不愿意,他还是要把太极进行下去。刚才在大梦里云游半天之后,山本虽然理不清思绪,但是有一件事情是清楚的,那就是不能放走羽田,至少在这出戏没有落幕之前不可以。

“警备司令部,陆军部都知道你为帝国立了功劳,你的事迹我们按照规定报上去了,是不是领授奖励,不是我说的算,你说了也不算吧!”

山本这话有一半是假的,但是足够厉害。就算你羽田再狂妄,眼高于顶,可以不把我山本看在眼里,难道你敢小瞧陆军部?你敢轻视警备司令部?

羽田当然不知道山本的话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是有了被强奸的感觉,明白他又一次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了,这让他极为愤怒,却不知道邪火应该撒向哪里,眼睛里表现出的,就是大理石般的冰冷和凝固。

“战争时期,有些规矩只能服从强权,这是不人道的枪炮理论,但是我们很难改变,是不是羽田君?不过我知道,军部急于得到新型潜艇,在没有确切得到德国人的保证之前,他们是不会开面的。我们虽然打残了北平的军统,但是并没有得到琥珀双叶,所以说话硬不起来……”

“你想告诉我,没有得到琥珀双叶我就不能回东京?”羽田的个性修养本来就一般,如今听到山本这样说,哪里还能忍耐住,就粗暴地打断了山本的话。

山本更绝,见羽田相信了他的话就侧过脸去,给他来个默认,让羽田把邪火对准军部。

羽田顿时呆住了,面孔是极为沮丧的。他虽然狂妄,但是并没有到发疯的程度,清楚军部这个符号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他这个贵族出身的贫民可以抗拒的。在当今的日本,军部可以冷淡首相大臣,可以对天皇陛下阳奉阴违,他算什么?这个时候的他像是受到欺负的孩子,看起来楚楚可怜。“这样说,我要老死在北平了?或者只有战争结束,我才会获得自由?”

“战争,或者说战争胜利是我们的唯一选择,个人的一切自觉的服从于战争,投身于战争,这是每个国民的责任,你不这样认为?”既然羽田对军部畏惧,机会难得,山本当然要用批评的口吻教训羽田。

做情报工作的,都习惯于给人洗脑,他们的专业课程里就有这样的训练,山本又特别不愿意羽田离开,所以遇到这样的机会,自主不自主的,就要做动员工作。

“我为什么要这样认为?”羽田声音尖利得抢过山本的话,眼角下的肌肉抖动得很厉害,明显看出情绪激动。“我就是不喜欢战争,战争是政治家的游戏,是他们升官发财,获得荣誉,展示自我的舞台,但它不是我的舞台。我的舞台是警视厅,那里有需要我的百姓,我会为他们除掉坏人,保护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可是战争不一样,战争死掉的百姓比士兵多,许多百姓不该死。政治家都是骗子,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干得是另一样的事,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当枪手?”

羽田越说越激动,好多应该禁忌的话都扔了出来。因为能够接触到上流社会,对他们丑恶嘴脸,肮脏内心十分熟稔,所以羽田并不信服他们。就说挑起太平洋战争,被誉为战争狂人的东条英机,他的子女并不少,但是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上前线的,像他这样的政治家在日本并不少。这群虚伪的家伙多么可憎,让别人家的孩子去送死,而自己躲在幕后享受战争果实,实在是卑鄙透顶,无耻之极。

山本愕然的看着羽田,心说这家伙真是吃了豹子胆,如此叛逆的话也敢说,如果不是他太需要他,就凭羽田这些叛逆言论,可以直接把他投入监狱。如今整个日本国民都投入到战争中,为战争出力,他身为贵族,具有如此反叛思维,简直是叛国。但是山本明白,眼下他最需要的,不是把羽田投入监狱,是他帮助自己收获琥珀双叶,所以就不能计较他的过激语言。一个从小被惯大的孩子,你不能指望他的言行符合大众思维,洗脑也不能因为一次谈话就立即见效。山本的心情原本就不坏,羽田又是他手中最有用的牌,自然就会想出对付羽田的办法。

“我们不讨论理论问题,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必须接受这些理论,但是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会认可:那就是我们的国家从诞生那天开始,一直受着生存的威胁,这是事实吧?”

羽田当然知道因为领土的狭小,土地的贫瘠,矿物资源的稀少,自然灾害的过多,使很多日本人忧患意识强烈,某些政治家就想去海外寻找基地,扩大生存空间,更多的政治家就把争取生存权利当成了诱惑百姓的法码,要挟大众,山本的意思他明白,想就此为侵略寻找借口。按照他的逻辑,这个地球上的强国都可以任意去侵略别人,因为哪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软肋,都可以拿这个那个做借口,这是赤裸裸的强盗逻辑,羽田讨厌这样的逻辑。

“解决生存危机的办法很多,没有一本教科书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因为自己国家需要,就可以把手伸到别人家里,让别国民众为自己国家的富足,用奴役和生命去买单。山本君,你说服不了我,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课题,还是回到我的问题上,当初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就应该怎么办。”

“我会兑现我说过的话。”山本心里恨得牙痛,面孔上还是装出了笑容,为了不激怒羽田,他只能把厌恶吞咽在肚子里,还要做出一副君子的表情。这种又要当****,又要立牌坊的表演,极伤害内脏,即使对山本这样出色的谎言家,也是不小的负担,因此在说完这句信誓旦旦的豪言之后,他还是静默了几十秒钟。“我会尽力去做,可是你也知道,军部的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要给我一定的时间。”

羽田从山本的脸上看不出作假,心里就有些信了,因为他的确知道,军部那些战争疯子早就被洗脑了,除了蹂躏别国土地,为自己肩上的星不断增加外,他们那有限的大脑空间,很难包容其它事情和想法,或许山本说的是实情。但是他也怕山本拿这个做借口,无限期的拖延,就跟了一句。“可以,但是不准耍花招。”

“怎么会?”山本脸上露出了苦笑,心里却在偷偷的笑。暴君似的羽田,看起来极为聪明,那是智商,情商也就是小学水平。“在你没有离开北平之前,我们的合作不能中断,你还是要帮我。”

“当然可以,但是你要给我一个时间表。”羽田回答。

山本故作认真的想了好一会,表情认真的回答说:“三个月如何?”

羽田虽然觉得三个月的时间过长,还是点头答应了。

山本暗暗地笑了,他之所以定下三个月是因为自己明白,军部不会给他更多时间,如果他不能尽快搞定琥珀双叶,头上的乌纱肯定戴不上了,到时候他布衣一个,就算羽田来找他,能把他怎么样?“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去喝一杯?”

因为高兴,山本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想喝酒了。

羽田皱皱眉头,他虽然不讨厌喝酒,但是不愿意和山本这样的人喝。正要拒绝,门外传来敲门声,就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眼睛瞟向了门口。

山本则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开门的是酒井,脸上带着得意的自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