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琥珀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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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犬养用大炮打蚊子的战术,对苞米地攻击了十几分钟,强烈的炮火毁坏了庄稼,浓密的苞米屏风被打得七零八落,在他看来,岳锋的部队肯定遭到了重创,该是步兵杨威的时候了,因此下达了搜索命令,一个小队的鬼子扬威耀武的进入了苞米地。他们平端着三八大盖,头顶着钢盔,脚踩着略微有些潮湿的土地,成散兵状进入了庄稼地,沿着犁好的垄沟,小心翼翼的开始了搜索。鬼子兵的军事素质决定了,他们并没有因为炮火的施威而放松了警惕,眼睛张得大大的,手指在扳机上停留着,随时准备射击。即使在这到处是阻碍物的庄稼地里,他们的队形也不散乱,组成了三角形的搜索阵势。

在炮击停止的那一刻,岳锋喊醒了所有的睡觉队员,因为他明白,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他们这二十个人,要凭借唯一的掩蔽物庄稼,拖延到天黑是极为困难的,却又是必须做到的,因为只有暮色降临,他们才可能有机会突围。

“弟兄们,鬼子很快就会进来搜索,也就是说,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要拖到天黑,所以每一个人必须明白,要学会和鬼子捉迷藏,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现在,我们是在青纱帐里,没有办法组织起大部队阻击——鬼子也一样,以小组对小组,以单兵对单兵,这很公平,能不能多杀鬼子,不仅靠武器,主要靠这个——”岳锋说到这打住了,用手指指大脑。“鬼子的优势是人多,死了可以得到补充,我们则是牺牲一个少一个。至于火力,鬼子有大炮,有重机枪,甚至有坦克飞机,但是在这里用不上,而弟兄们的短枪却可以大展神威,因此只要我们多想办法,拖到天黑是有可能的。”

岳锋从来就不是会说话的人,此刻说话的口气里到充满了自信,有点魔鬼附体的感觉,让他口齿伶俐了,他必须让所有的队员明白,他们并没有陷入绝境。因为他明白,充足自信才是逃生的良药。从他到来北平之后,经过出色的演出,个人威望已经树立,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建立起部下的自信心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头,拼单兵我们不会输给小鬼子。”一个队员插话说。

“对,我相信你们。论单兵作战能力,你们是一流的。我建议,为了节省体力,所有的长枪暂时都埋起来,我们就在苞米地里和鬼子兜圈子,直到天黑为止。”

“头,鬼子会把苞米地砍光的。”又一个队员插话了,脸上明显现出忧虑神色。

“他们会那样干的,不过不是现在。”岳锋说这个话时,眼里的目光是轻蔑的,当然是故意做出来的。“小鬼子并不见得比我们聪明,你们不是看到了,他们在炮击之前,居然不派人进来搜索,在没有确定我们所在位置的情况下就盲目开炮,这说明,鬼子的指挥官是个脑半残。”

大家听到岳峰揶揄鬼子指挥官,“轰”地笑了,他们的确不明白,一向精明的鬼子,这一次怎么变成了色盲在胡乱打炮。

“头,我们冲出去往那个方向跑?”提出这个问题的队员,显然被岳锋的话鼓起了信心,开始想着出去以后的问题。

“去河边。如果我们幸运的话,接应船只应该并没有落在鬼子手里。”岳锋回答那个队员的提问,刚刚说完,看见了放哨的队员弓着腰跑了过来,脸上挂着津津的汗珠,就问:“鬼子搜索队进来了?”

“是,离这里不到不到五十米了。”

“准备战斗。”岳锋说完站了起来,手枪拿在了手里。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但是一开始并没有枪声。一个眼睛有些近视的日本兵因为脚下踉跄,头上的钢盔被甩了出去,光光的脑袋露了出来,就在他弯腰去捡钢盔的时候,一颗子弹飞来,他就像虾米那样伸直了身子,瞪大了迷惘的眼睛,随后犹如被砍伐的木桩,一头栽了下去。随着这声清脆的枪声,正在搜索得鬼子不约而同地收住了前进的脚步,纷纷蹲了下来,用疑惑的目光进行巡视,因为他们虽然听到了枪声,可是并没有看见人影。鬼子虽然有些慌乱,并没有人随便开枪,所以这声枪响过后,苞米地里反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随着时间的消失,优势会不在鬼子一边,领头的鬼子少尉知道这一点,所以最先耐不住了,他低低得发出一声吼叫,跟在他前后左右的脚步声低缓而又沉闷地响了起来。走在前面的鬼子腰弓得很低,显然接受了刚才的教训,钢盔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在他后面的鬼子则把枪平端着,手指紧扣扳机,看起来在掩护对方。他们往前面走了十米左右,谢天谢地,太平无事,那个鬼子尖兵或许是走累了,或许是感觉没有出事有些松懈,就稍稍抬起了头,不大的眼睛向前方巡视。

一声枪响传来了过来,枪声是从远处射来的,子弹具有狙击手的水平,他的眉心被洞穿了,发出一声痛苦得呻吟,随后一个栽歪,矮小而敦实的躯体就斜斜地倒在苞米地上,手里的长枪被惯性甩在了一边,斜依在折断的苞米杆子上。后面负责掩护的鬼子先是本能的蹲下了,对着枪声的方向进行了还击,随后把头抬起来,但是对面并没有回击。

这就是岳锋的拖延战术——精神胜利法。他挑选了三个一等射手,让他们靠近鬼子,给他们的指令是:在保证射击质量的前提下才允许开枪。岳锋的主要目的是给对方心里上进行震慑,借以起到迟滞鬼子进攻得作用。一个人要想成为高超的射手,心里素质必须过硬,被选中的这几个人,多少都有些冷血。他们潜伏得地方离鬼子很近,初次射击完成之后并没有动地方,而是像冬眠的蛇似的,趴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下一次机会的出现。战场上,对于战争的胜负,狙击手虽然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会扰乱对方的部署,给对方的心里制造障碍。

果然,鬼子被这神出鬼没的打击震惊了,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他们在互相观望着,没有人肯抢先出招。每个人都明白,对方的狙击手要枪打出头鸟,那么最安全的方法就是让对方先行,然后自己射击。

别人可以等,鬼子少尉不能等,因为他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在他一阵子吼叫之后,一个鬼子飞快跑出苞米地,按照命令,他在招呼机枪手进入。片刻之后,鬼子的机枪手到了,猛烈的枪声在苞米地里响了起来,方向自然是刚才射来枪声的地方。

蝗虫一般的子弹撕咬着脆弱的苞米,苞米地里有限的空间发出了怪异的声音,被击倒的苞米有的栽楞,有的折断,但是更多的苞米还是直挺挺的站着,倔强的迎击着这暴雨一般的子弹。

狙击手被弹雨压迫得无法抬头,当然只能保持沉默。持有步枪的鬼子看到了有利可图,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瞪着狼一样的目光,成扇面形开始前进,随着他们的脚步逼近,狙击手暴露的风险在加大。要命的是,此刻的狙击手不但无力反击,连脱身都困难,因为所有鬼子的眼睛都盯着他们藏身的地方,只要他们稍有动作,就可能被打成蜂窝,或者被一枪毙命,情况万分危急。如果这三个狙击手夭折了,岳锋就失去了最锐利的武器,因为到那时候,鬼子依仗人多的优势,可以大面积推进,采用挤压式的方法和岳锋的部队拼消耗,这种战术是岳锋拼不起的。每失去一个队员,军统的抵抗能力就会弱一分,此消彼长的结果就是覆灭。

岳锋一直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对他来说这是个两难选择。出面救人,将会爆发全面混战,不出面救人,按照鬼子搜索得速度,三个狙击手很快就会暴露。问题是到现在为止,羽田的部队一直没有动静,想必在等待那最后一刻。岳峰猜测羽田到现在为止,并不知道他的主力部队藏在哪里,他属于谋定而后动的那种指挥官,这个狡猾的家伙的确能够沉住气。苞米地里的枪声打得这样热闹,他居然会无动于衷,明摆着,他在等待最佳时机的进入。岳锋还明白,在苞米地里作战,羽田率领的特务队对他们的威胁远远大于犬养的部队,而自己这一点人马没有资格两头作战,可现实又逼迫得他不得不如此。

最后岳锋决定冒险,孤身一人去扰乱对方,只要吸引鬼子注意力转移,能够减轻狙击手的压力就算成功。当然,要扰乱对方,就要迂回到对方后面或者侧面,那就首先要冒着被包围的风险,因为那几个方向靠近大路,是离鬼子兵力最近的地方,但是岳锋顾不得了,他手里的牌太少。

岳锋掏出双枪,顶上了子弹,先是迂回到了侧翼,对着鬼子的机枪射手打出一发子弹。当然他知道,这样试探性的射击,不会给对方造成伤害,的目的是干扰对方,果然,受到攻击的机枪手停止了射击,转而调转了枪口,向侧翼进行了扫射。但是因为岳锋已经提前做了预判,所以在子弹射来的那一刻,他离开了,经过片刻后的运动直接来到了鬼子后面,对着另一个机枪手阵地进行了攻击,在那个机枪手调转枪口的时候,他又飞快地离开了。最后岳锋达到了目的,没有被包围,但是体力透支得蝎虎,累得他趴在苞米地上呼呼的大喘气,半天都站不起来。

鬼子少尉很快发觉了岳锋的意图,对着机枪手大声吼叫,命令所有的鬼子快速冲击。但是他立刻明白自己错了,因为这些鬼子刚刚摆出冲刺的姿态,就有一个鬼子见了大照神,还有一个受了重伤,趴在地上“嗷嗷”直叫。

原来在岳锋把机枪手吸引掉头的那一刻,狙击手就像兔子似的跳起来,迅速地转移了阵地,重新找到了射击角度,因此当鬼子往前挤压的时候,他们射击了,自然就有鬼子见大照神了。这时除了死去的鬼子,剩下的都趴下了,随后是一阵噼噼啪啪的乱枪,失去准星的射击,除了起到壮胆和发泄作用,基本是在做无用功,而受到伤害的只能是庄稼,至于狙击手,连皮毛都碰不到。

鬼子少尉的手心里攥出了冷汗,短粗的下肢有些僵硬了。从进入苞米地开始到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敌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自己人到死了好几个,照这样打下去,用不到天黑,一个小队的鬼子就会死光,最后说不定自己也得埋葬在苞米地里。这种打法,就算自己不被岳锋他们打死,也会被军法处死,因为是他的愚蠢,葬送了一个小队的日军士兵。

傻眼的少尉还没有想出办法,一阵玉米秸子“哗哗”响声传来,随后瘦高个的犬养耷拉着马脸走了进来。半个小时过去,他只听见里面传出枪声,不见战果报来,眼看着太阳在一点点的西斜,按照这个速度往下发展,天黑前消灭岳锋的部队肯定没戏,那么进入了天黑就更没戏了。这些被称做军统的中国人,一个个的十分狡猾,单兵作战能力又非常强劲,如果给了他们合适的环境,就是出笼的猛虎,他手下的士兵是抵挡不住的。焦灼使他在外面待不住了,因此走了进来。刚刚走到少尉面前,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下的鬼子尸体,脸色立刻就变了。再看看东倒西歪的苞米地,一脸沮丧的少尉,一切就明白了,看来这个蠢猪的子弹只会对苞米地发泄,对岳锋他们没有办法,如果他再不进来,躺在地下的就不是这几个,可能是整个小队。

“啪!”少尉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打得对方一个趔趄,但是鬼子少尉只是晃晃身子又站住了,严格的训练使少尉即使挨揍,也会保持军人的姿态。

“八嘎!”犬养随后骂了一句,然后就不再理睬对方了,眼睛眯缝起来看着远处。

打人很痛快,只是气出完了,麻烦就留给了自己。既然对方是猪,是笨蛋,那就拿出你的办法来,否则你和他一样是猪。眼前这茂密的庄稼像是厚实的屏障,对方就躲在屏障后面,你不动,他就不动,这个时候双方的优劣是划等号的。如果你先动,主动权就出让了,因为动得一方肯定会露出破绽。犬养懂得这个道理,但是他更知道不能不动,到了太阳下去,他就是想动也找不到目标了,黑夜不属于他犬养,在那样一种情况下进攻,损失会比现在还大。那么用什么方法进攻?像现在这样干肯定不行,皇军士兵就是再多,也不能这样去消耗。再调一个小队的皇军,采取平行列阵的方式,一边搜索一边开枪,一直挤压过去,这样皇军虽然会损失,但是对方开枪的位置就会暴露,就可能将对方包围。只是这样的做法等于拿士兵的尸体来开道,“诱饵”的代价同样不小。明明是全面的占有优势,最后还要采用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办法,就是胜利了,也会留下笑柄,大和民族是讲究使用大脑的民族,不是硬拼蛮力的民族,不行。

犬养感到头痛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前的局面让他一筹莫展,随手把手伸进兜子里,碰到了柔软的香烟就拿了出来。抽出烟后点燃了,袅袅的青烟似乎刺激了他的神经,刚才封闭的脑细胞被洞开了,一个主意老鼠似的串入脑子里,使他止不住喜形于色。

这些苞米是潮湿的,大面积火攻肯定不行,但是可以用烟熏,将岳锋他们活动的区域压缩到有限的空间里,然后再用火攻,浓烈的烟将使他们无法藏身,这样他们在外面组织好火力,就可以竭泽而渔了。想到这,犬养对鬼子少尉嘟囔了几句,少尉就像打了吗啡般的有了精神,立刻指挥现有的鬼子后撤,眨眼间,鬼子站成了一字长蛇阵,枪都端起来,采取平衡方式向前方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