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琥珀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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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本自从接受琥珀双叶的案子,心情就没有放松过,日子就没有好过过,一直陷入煎熬的怪圈里苦苦挣扎。他没有见过琥珀双叶的真品,也不知道北平有没有真品,能不能找到真品,就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扑腾,撞了墙却不知道为什么撞的,这种折磨一直延续到羽田解开这个谜——岳锋在演戏。

重庆古玩专家的鉴定,证实了山本一直被愚弄,那会儿的感觉真是欲哭无泪。忙活了那么多日子,又是死了好几个人,又是被上司训斥,结果做得全是无用功,山本连剖腹自杀的心都有。但是羽田的出院解开了心中的死结,提醒了他,在苦思了几天几夜之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真觉得过去的自己真的比猪还笨,难怪羽田总是骂他是蠢货。岳锋可以用琥珀双叶的赝品糊弄他,难道他不能用赝品糊弄戈林?他没有见过真正的琥珀双叶,戈林同样没有见过,既然大家都没有见过,谁说的清真假?如果穷尽心力去追索真品,就等于在大海捞针,耗时费力不说,最后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本来见过琥珀双叶真品的人就没有几个,手持真品的收藏家也不会轻易现身。想明白这个问题,山本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下面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以假乱真,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把这个戏演好,比找到琥珀双叶真品容易多了。

山本深入研究古玩市场后知道,在珠宝古画这个行当,真假不是靠数学公式计算得来的,不是用化学仪器检验就可以得出结论的,评判它的权利掌握在某些有话语权的专家手里。正所谓:说你真,不真也真,说你假,不假也假,爱信不信,反正市场信,只要搞定了几个专家,就可以瞒天过海,以假乱真。对于山本来说,这一转变完成了他由蠢材像天才进化的脱胎换骨。那么在北平城,最有话语权的,不过是张宝明,琥珀张和张鸿君等寥寥几人,这其中有一个人答应合作,这台大戏就可以唱下去,最后只要德国人信了,交易就可以完成。

但是要完成这样的演出,主角的配合是关键,张宝明虽然落在了他的手里,看来屈服得可能性不大,这让他愤怒和不安。还有一个被北平称做京城三张之一的琥珀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格,如果他也不配合, 就需要另起炉灶了。山本此刻的想法是将三张除掉,当北平没有了第一话语权的三张,二流的鉴定师自然就成了一流,在这些人里找个代言人应该不是难题,因为他们握有全部的舆论工具:电台,报纸,制造一个新神不会太困难,因为大众都是盲从的,容易追波逐流。

这个思维的突破是决定性的,山本要和羽田探讨它的可行性,因为他不相信别人的智商。

《大宇》料理就在长安街的东面,地处繁华的闹市区。因为是这里的常客,山本下车后,招待小姐很是热情,把山本和羽田带到里面最好的包间,盘腿坐下后,盥洗水立刻就端了上来。简短的漱口擦手之后,菜肴摆上了桌面。饭菜有羽田喜欢吃得生鱼片,金枪鱼和鲍鱼粥。在远离家乡的北平,可以吃到正宗的日本料理,让羽田胃口大开,本来不喜欢饮酒的他,居然喝了两杯日本产得御用清酒,粉白的脸上立刻就挂上了胭脂红。

“羽田君,饭菜还可口?”山本问。

“多谢大佐阁下,没有想到在北平可以吃到纯正的日本料理,让阁下费心了。”羽田说。

听见了真诚感谢的话,看见了羽田脸上的笑容,山本只能暗暗嗟叹。心说为了一顿料理,羽田居然放下了贵族自尊,大脑的确错位得厉害,眼下什么事情不比一顿料理重要?但是脸面上山本并没有表现出来,还故意做出欣赏的姿态。他告诉羽田,这家饭店的好多海货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厨师也是东京的一流厨师,在这战火纷乱的时刻,单单空运就十分难得了,羽田感受到了山本话中的力度。

“羽田君,岳锋的诈术启发了我,过去我们走进了误区,把大量时间花费在我们很难做到的事情上。”见羽田吃得差不多了,山本露出了本意,开始进入了谈话正题。

“大佐阁下指得是什么?”羽田放下了叉子,抹抹嘴问。

“比如琥珀双叶的真品,为了寻找它,我们失去了很多时间,付出了很高的代价。别说我们到今天为止,不能肯定它还在北平,就算是它藏在北平,我们也没有把握得到它。”山本回答说。

“大佐阁下的意思是放弃寻找?”羽田愕然了,如果不再找琥珀双叶,他来北平干什么,根本就失去了意义。至于和国民党斗,和共产党的地下人员斗,那不是他应该做得事,他是个警察。

“不!就是不用它换德国人的潜艇,这样的稀世珍宝也应该进入帝国的国家陈列馆。”山本摇摇头否定了羽田的想法。“我是说,主攻的方向必须改变,借用用岳锋的方法去骗德国人。”

“哦,想法可行,不过德国人在中国常驻的官员可不少,骗他们并不容易,日耳曼民族的特点之一就是做事认真,他们很难上当受骗。”羽田虽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是基于对德国人的了解,担心骗不了德国人,那就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反倒会误事。

“羽田君认为这个办法可行?”山本眯缝着眼睛说,他并不怕骗不了德国人。“只要我们计划周密,不会出问题。”

“看来大佐阁下胸有成竹了,我愿意洗耳恭听。”羽田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又出现了轻蔑的神色,因为他在山本的脸上看到了自信,甚至有卖弄的成分,可是他不相信这个在他看来智商一般般的山本,会想出什么奇思妙计。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们不是一直在秘密寻找琥珀双叶,这一次要改变打法,用我们的报纸公开寻找,高高出价,让北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收购琥珀双叶,让市场认可我们,这样我们就在心里上占领了制高点。”

“阁下,你的理由是什么?”羽田觉得这个做法并不高明,哪个政府都在收购奇珍异宝,英法美德出价会更高。但是一个真正的收藏家不会因为钱出卖国宝的,就是有人想卖,他们也不会相信占领者,你必须给他们能够相信的理由。

“为了体现华北治安区的繁荣,安定,华北派遣军要搞一个文物交易会,类似于中国古代的‘临潼斗宝,’到时候北平各路收藏家可以到场,可以进行买卖,每个人都会大显身手,获得名次的,我们还要给予重奖,到时候来得人不会少,我们真心收购琥珀双叶的诚意就会天下皆知,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

羽田想想,停住咀嚼的动作,心说山本这个理由靠谱。他知道喜欢收藏珠宝的人,都有炫耀的愿望。借这个机会,还可以抬高珠宝收藏的价格,想出手的,也可以卖个好价钱,就没有接话。

看见羽田没有反对,山本知道过了第一关,心里踏实了。正要继续往下说,羽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抢过话去。

“你不会是真想收购琥珀双叶吧?”

山本一怔,随后小眼睛眯缝得笑了。“当然不是,因为太平洋战争,帝国的摊子铺得太大,银根吃紧,军部不会拿出这笔巨款。再说了,就是帝国政府肯出这笔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到,拥有真品琥珀双叶的收藏家不会出现在现场。中国的文物商人,民族气节不比我们大和民族差。”说到后一句,山本有些气沮,显然他不想承认这一点,却不能不承认。

“那就是要开空头支票,欺骗中国的文物收藏家了?”羽田说这话时的不满又不加掩饰的表现在脸上。他觉得山本作为个人,干些不道德的事,那是他个人人品低下,如果以政府的名义做这种事,那就是可恶。取信于人是一个政府必须拥有的信誉,一个政府为了小利而失去大义,这是愚蠢,因为没有一个失信于民的政府会长久的。

“哈哈哈,我怎么有权利给政府戴绿帽子,我这样做得目的是要制造声势,让所有人知道,我们购买琥珀双叶是真心实意的,是可以花血本的。就在大会开幕那天,我们手里的琥珀双叶出现了,技压群芳,得到了最高拍卖价格,这时全世界就知道了。”山本说到这打住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伸手拿起酒杯,满满地倒上了,奖励了自己一杯酒。

羽田斜眼看着他,心里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说山本这个家伙真是黔驴技穷了,这样缺德的办法都可以想出来,小人就是小人,木冠猕猴还是猴,从心里鄙视这样的谋略,但是他又不能不承认,这个计谋的确是个李代桃僵的应急之策。

“你是想用假货代替真品?但是你也太小瞧了北平收藏界,这里识货的人不会少。”

“你说的不差,这是我的第二个难题,因此必须找到有一定历史的琥珀双叶,让二流琥珀鉴定师看不出真假。”山本同意羽田的说法,他知道北平玩文物的人很多,想以假乱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我已经有了目标。”

“你想得到照片上的琥珀双叶,这就是你抓捕张宝明的主要目的。因为你认为,作为北平琥珀界的大佬,他对北平琥珀的情况了如指掌。”羽田说。

“真******是鬼胎,我怎么想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可杀不可留。”山本在心里说,妒忌的眼圈发红。他自认不是个智商平平的人,但是在羽田面前,简直就成了透明的。“你不这样认为?”

“张宝明肯定知道谁手里有好货,但是他不会告诉你。”羽田用了坚定的语气说。

“说说理由?”山本虽然在反问,明显底气不足,所以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敢看羽田。

“张宝明是个道德君子,典型的中国古典知识分子,这种人把道义,名声看得胜于生命。玩了一辈子古董,古董在他心中早就成了圣物,偶像。一个人会出卖爹妈,但是不会出卖心目中的神?你读过《拜物教》这本书没有?它会告诉你,物一旦赋予了神氏的光环就是最可怕的宗教。”

羽田缓缓的说,他虽然没有见过张宝明这个人,但是他的知识在告诉他,这样的人是不可征服的。

“你说的不错,张宝明的确是这样的人,这是我最头疼的地方。”山本表示同意,脸上的表情是难堪的,甚至有些痛苦。“上面给我的时间很少,步步紧逼,可我面对的是中国人的不合作,有时候我真想杀人,把他们统统杀光。”

“最无能的时候才杀人,中国有四万万人,你难道相信会把中国杀服?”羽田不屑一顾的说,对这种屠夫似的理论,显然十分蔑视。“没有一个民族靠杀人,能够征服另一个民族。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件事虽然困难,并不是没有可为。”

“羽田君,你有了办法?”山本说着张大了眼睛,目光中露出的是急迫,是渴望。

“说不上是太好的办法,不过可以试试。”羽田说着稍稍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应不应该拿出来,只是当他的眼睛看见山本焦虑的神情只好亮出了底牌。“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张宝明不肯合作,我们也没有办法让他合作,那么可以在他的家人身上做文章,就算他有自己的秘密,家里人还是会知道一些的。”

“这个方法我也想到了,所以我连他的儿子一块拘捕了,原来是想通过他儿子,逼迫他就范。不知道这个老头吃了什么迷魂药,连他儿子的生死都不顾,宁死不肯合作。”山本的确没有想到最有用的一招在张宝明身上落空了,所以很是沮丧。按照好多中国人的习惯,他自己可能不怕死,但是威胁到子女生命的时候就没有了刚劲,因为他们特别在乎孩子的生死,然而张宝明并不是这样的人。

“这是个了不起的老人。”羽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也不管山本高兴不高兴。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对信仰极度虔诚的人,才不会背叛信仰。在这些人心目中,“大我”才是生存得意义,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他相信自己也会做到。如果谁侵略了他的国家,他会尽其所能和侵略者进行决斗,任何威逼利诱都不会让他屈服。“我们可以找一块年代久远的琥珀,让能工巧匠进行加工。北平收藏界历史这样悠久,肯定不会缺少这样的人,然后找几个专家去认定,这件事或许同样可以以假乱真。”

山本想想,找一块年代久远的琥珀虽然困难,在北平这样的地方还是可能的,但是就算能够找到一等一的高手,在短时间内雕刻出来,再进行假货处理,也不是容易的事,但是不失为预备方案,万一找不到照片上的琥珀双叶,只能偷梁换柱,因为时间来不及了。想着,他点点头说:“这两个方法应该同时进行,这样保险系数会大一些。”

“其实也可能出现意外。假如我们在赛宝会上,对某一件琥珀双叶的赝品进行了肯定,那么真正持有琥珀双叶的人恰好在现场,就很可能会站出来反驳,这样我们同样可以达到目的。”羽田寓意深长的说,眼睛里有着狡猾的笑容。

山本立刻明白羽田的话,不由得喜上眉梢,薄薄的嘴唇咧开了。因为这个世界上,真品琥珀双叶只有一个,如果那个人手中的琥珀双叶得到与会专家的认可,那么再出现的琥珀双叶就算是真的也变成了假的,就会一文不值,手中有货的人当然不会干。

“哈哈哈,如此一来,我们费尽心力找不到的宝贝就不请自到了。好,羽田君,为我们的意外收获干杯。”

“干!”羽田也举起了酒杯,为刚才的突发奇想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