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东方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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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情窦初开时

盛夏时节太阳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大树叶子耷拉了头,玉米叶子打了绺,连小草都蔫巴巴弯腰躲在岩石的阴影里。山路崎岖,走在前头的东方侠不时掏出手绢擦汗,跟在后面的丁玉兰脚步轻盈,手里拿着片大树叶子搧着红扑扑的脸,她心情十分畅快,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山外边,望着迈着稳健步履的东方侠,丁玉兰心里渐渐燥热起来,也许从东方侠那次背救她的时候起,自己便对他有了良好的印象和莫名的情感,虽然东方侠长得平平淡淡是个毫不出奇的男人,但在绺子里见到别人都使她有一种紧张之感,这使她警惕、使她厌恶,唯有见到文质彬彬的东方侠她才有一种安全平和的感觉,当她知道了东方侠原来是教书先生后更增加了一种敬佩之情,这也许是促使她要只身跟东方侠去龙桥的一半原因吧。

丁玉兰见东方侠在前面走不搭理自己,她弯月眉一蹙四下一撒目,山道边的绿茵丛中有点点鲜红,她的顽皮劲儿上来了。

东方侠正走着“啪”头上的礼帽被什么小东西打得翻落下来,他忙用手接住,礼帽后面有一点红色汁液,一定是丁玉兰的恶作剧,他回头一看,果然丁玉兰手捧红艳艳的欧李菓笑盈盈地走上来说:“东方哥,吃几个解解渴。”

东方侠接过欧李果放到嘴里一枚,甜丝丝酸溜溜口中顿生津液,他对丁玉一笑说:“谢谢你丁姑娘。”

丁玉兰小嘴一撇说:“谢啥,东方哥,我可担待不起,只要你不撵我回去就行了。”

丁玉兰一口一个东方哥叫的东方侠浑身不自在,虽然他也很喜欢丁玉兰的纯真、率直和美丽,但他十分清楚,丁玉兰是大当家占中华的人,更何况自己早心有所系“丁姑娘,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不叫东方哥咱俩去龙桥别人不疑心吗?”丁玉兰盯着东方侠眼泛光彩。

“也好,咱们暂时表兄妹相称,不过回山头就不许这么称呼了。”东方侠避开丁玉兰晶亮的目光,掏出手绢去擦礼帽上的汁痕。

“哎,这样是擦不掉的。”丁玉兰一把将东方侠手中的礼帽和手绢夺过来,跑到旁边有泉水流淌的山沟。

“东方哥,你也来喝口水呀!”东方侠还真渴了,他也来到泉水边。

好清亮的水!一群豆角粒长短的小狗虾勾着尾巴推来推去,扯出线一样的细长波纹。“东方哥,有这种小狗虾的泉水不但没毒,还可甜了呢。”

东方侠先洗了把脸,待泉水流淌清亮了再双手捧水喝了个够。

丁玉兰轻轻洗掉礼帽上的汁痕,甩掉水湿扣到自己的秀发上说:“东方哥,等干了再给你,这手绢给我好么?”她又抖了抖并没洗红迹的手绢。

东方侠心头热涨思绪烦乱起来,应了声“你用好了。”快步走向山道。多单纯、多热情的姑娘啊!可惜落入了匪帮,一定要想办法提高她的觉悟,争取她走上正路,同自己一起使绺子变成抗日的队伍。

东方侠边走边想心事,后边没了动静,他扭头回顾没了丁玉兰的踪影,“兰妹、兰妹,”他喊了两声也没人答应,这样任性到龙桥不出事才怪呢!他只好回身去找,灌丛茂密林木葱郁哪里找得到,背后响起画眉鸟婉转的歌唱,接着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东方侠回身一瞧,丁玉兰竟在前边挥着他的礼帽喊:“东方哥快走哇,你在哪磨道啥呐?”

东方侠赶上前一把夺回礼帽生气地说:“兰妹,到龙桥你可不许这样了!”

“那得怎样?”丁玉兰歪着头似个大孩子。

“不许调皮,不许自作主张!”

“是东方哥,俺听你的。”

“遇事要沉着冷静,不许争强好胜。”

“是东方哥,你就放心吧!”

丁玉兰一口一个是,一口一个东方哥童贞未琢的样子引得东方侠有点心旌摇动说:“嗯,这还像个姑娘样,看你昨天跟海二哥像个母夜叉。”

“不像母夜叉在你们这帮畜生堆里还不尽挨欺负么?”

“你管我们这伙人叫畜生还掛注入伙?”

“为了给我爹娘报仇!”

“报了仇以后呢?”

“要在绺子里说了算,反正不能受人欺负。”

“说了算以后呢?”

“再以后?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俩人都沉默起来,向前走了没多远丁玉兰停住脚步目光迷惘地问:“东方哥,你说我说了算以后该咋办?”

东方侠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兰妹,你听说过驼龙的故事吗?”丁玉兰摇摇头,“来,咱们歇一会儿我给你讲讲。”

俩人坐在路边,东方侠给丁玉兰讲了张淑贞怎样从一个良家女子受骗落入妓院为娼,后来被匪首大龙买去从良,大龙死后她成为威震四方的女匪首驼龙,最后兵败乱石山,公主岭被捉,被枪毙的事。

丁玉兰手托下颌出神地注视着东方侠半晌才问:“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也会走驼龙的路?”

“不,我讲驼龙的故事就是提醒你以后别走她的路。”

“怎样才能不走她的路?“丁玉兰急切问。

“驼龙为什么那么快就兵败惨死?是因为她当了匪首后带领匪徒到处袭击村屯祸害百姓,每到一个村子边她马鞭一指对匪徒们说‘都听清楚了,进村发财找老丈人去!‘老百姓对她恨之入骨,都骂自家的猪叫驼龙,盼她早点挨刀,所以驼龙带人到哪里,哪里的老百姓都偷着给打土匪的官军报信,你说这样驼龙能不兵败身亡么?”

“那我应该?”丁玉兰热切地望着东方侠深邃的眼睛。

“你应该协助大哥专门惩治臊阎王那样的恶霸,专门对付烧杀抢掠我同胞的东洋鬼子,不祸害老百姓,这才是正路,才不会象张淑贞那样死了也落下千载骂名。”

“对、对,东方哥你懂得道理真多,你以你可得帮我呀!”丁玉兰高兴地跳了起来,毫不顾忌地拉起来东方侠说:“东方哥,不但去龙桥我听你的,回到山头后我也听你的。”

“回到山头你要成为我的大嫂,还要当绺子的二当家,我得听你的才是啊?”

“不么,我当什么也要听你的。”丁玉兰执拗地说。

东方侠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说:“这话叫大哥听到会生气的。”

丁玉兰脸一红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瞧你,我是说以后遇事我听信你的主意。”

“好了,天不早了,咱们快赶路吧。”

下午,东方侠和丁玉兰来到青龙河大桥东头,桥西便是龙桥镇了。这青龙河从东南方蜿蜒而来,沿龙桥镇东侧一直向北冲去,一头撞在镇北面突兀而立的山崖上,体积立刻膨胀了千万倍,形成了宽约一里,长达两三里的湖泊,河水注满小湖后,又从西北溢出继流而去。

小湖泊因河得名曰龙湖,龙湖虽小但龙湖春花在伪满洲国可是颇有名气的,龙湖春花有三景:一曰春风野火、二曰玉盘胭雨、三曰山岭落霞。每年春风化尽满山积雪,湖北面连绵几里长屏风似的几十丈高的悬崖峭壁岩缝间一簇簇、一片片的映山红盛开怒放,在袭袭的春风中它们此起彼伏、摇摆挥舞,象猎猎野火在蓝天碧水间燃烧,这便是春风野火;映山红花开谢后,花瓣随风纷飞飘落,半空中连续几天都下着殷红的胭脂雨,下面平滑如玉盘的湖水承接着纷纷扬扬的红雨,花片覆盖碧透的湖面,这便是玉盘胭雨了;映山红花期过后吐出了鲜嫩的绿叶,其间的达子香也露出了鹅黄的笑脸,这时的坡岭沟壑满山遍野粉红的野樱桃花和粉白的山杏花都在争芳斗艳,整个山岭如同披上了艳丽的彩霞,这便是山岭落霞。日本人早就看中了这个地方,在龙桥镇上盖了不少洋房,建了洋街,搬来了不少官商眷属,并在龙湖开办了湖水游艺场供他们享乐。

龙桥是安奉铁路线上的重要车站,青龙河大桥又是龙桥通往南天镇的必经之处,日本人在龙桥一侧桥头修筑了水泥碉堡,还设有关卡,俩个穿黑皮的伪军正在盘查过往行人,这俩个伪军一个脖子细、身子长,胳膊腿似枯材棒,肩上背着大枪浑身上下瘦成一根刺,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另一个正跟他相反,肥胖的脑袋挤没了脖,好似直接从腔子里长出来的,大檐帽扣在他的后脑勺上,棒槌胳膊滚子腿挺着个包袱肚子,后屁股蛋子上坠着把匣子枪,那副模样活像个神气活现的地老鼠。

东方侠再次告诫丁玉兰不要莽撞,要看自己的眼色行事,俩人一起走过桥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根刺”拦住俩人。

“我是德元堂的办事回来。”

“她呢?”

“她是给柳掌柜买的使唤丫头。”

“使唤丫头,哪买不到怎么去外面买?嗬,蛮漂亮啊!”“地老鼠”走上来两眼盯住丁玉兰恨不得把她吸进去。

“长官,去穷山沟买个丫头可省不少钱呢。”东方侠赔笑解释。

“哼!德元堂的钱堆得山高,还在乎省几个钱?我得搜搜看带没带啥违禁品。”不怀好意的“地老鼠”短胳膊伸向丁玉兰的胸前,丁玉兰躲到东方侠身后,东方侠掏出两块大洋放到“地老鼠”手里说:“长官,行个方便吧。”

“地老鼠”掂了掂两块大洋喜笑颜开“你还是个明白人,走吧、走吧。”

东方侠和丁玉兰朝龙桥街里走去,丁玉兰从人迹罕见的深山到这买卖店铺琳琅满目的繁华街镇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嘴里不停地问这问那“东方哥,这家是干啥的?”

“是绸缎庄,专卖绸缎布匹的。”

“这家呢,咋还掛着个膏药幌子呢?”

“这是德元堂的大药铺,卖中药的。”

“哦,我听我爹说过,爹到这卖过熊胆呢!”

“这不是东方先生吗?”从金字牌匾的德元堂药铺走出身穿青缎团花马褂、手拄柴藤手杖的柳正臣。

东方侠原本在柳正臣创办的学校教书,很受他的器重,他知柳正臣为人正直,在这一带有很高威望,又与自己有点交情,所以常打他旗号“柳校长近来可好?”东方侠上前施礼。

“好、好,东方先生,你不是去省城另谋高就了么,今天这是?”

“柳校长,我是回老家赴舅父丧事,归来途经这里。”东方侠应辩说。

“这我姑娘是?”柳正臣打量着丁玉兰。

“这是我表妹,舅父去世她已没有亲人,我带她到省城去。”

“哦。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早有意中人,怪不得我多次做媒不成,请到舍下一叙。”柳正臣含笑恭请。

东方侠心中暗想,去他家固然安全,晚上出入却不方便,不如住福江客栈,福江客栈陈老板夫妻因儿子在自己精心教导下考入县里的高级中学而对他很是感激,主意已定他对柳正臣说:“谢谢柳校长美意,我们订住了福江客栈,我领表妹出来走走,明日定到府上拜望。”

东方侠和丁玉兰走进福江客栈,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正在捅地炉子,见有人来忙放下炉钩子迎了出来“哎呀,是东方先生!快请屋里坐,哦、还有位姑娘,她是?”

“她是我表妹,叫丁玉兰。陈太太,陈老板不在家吗?东方侠不见店主陈老好问道。

“他呀,今儿一早去县城送亲,恐怕得明个才能回来,你找他?”|“不,我住店,有房间吗?”

“有、有我领你们去。”

老板娘领俩人来到后院,这里有几间客房。“东方先生, 你这回来就安心在我这住好了,我一不要你房钱,二不收你饭钱。”

“那哪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住店吃饭还是得给钱的,我包两间房,大约住两三天。”

“你要两间?真不巧只剩这一间房了,你们不是?”老板娘瞅瞅东方侠又瞅瞅丁玉兰。

“她是我表妹,住一间哪方便。”

“东方先生,你们有学问的人说话总是这么文绉绉的,什么哥啊妹啊的,还不是那么回事,要是外人这么大姑娘能自个跟你来么?”

“大婶,我们真的没”丁玉兰想解释却被心直口快的老板娘打断了“我看得出你们没拜过堂,那住一个屋也没啥,一来我这清净不会传出去,二来屋里是两张单人床,各睡各的,在一个屋唠个知心嗑方便着呢。”老板娘瞅着丁玉兰笑眯眯只管说,弄得她脸红耳赤心中暗暗生气,怎么刚那个柳校长和这个老板娘都把自己当成东方侠的女人了,她真有点后悔不该一个人跟东方侠来“不、不,大婶,那可不好。”

丁玉兰满以为东方侠能辞掉,没成想东方侠略一思量竟答应了“那就先这样吧,明天若倒出别的房间再给我们。”

“那是一定的,你们先喝口水,我给你们打洗脸水去。”老板娘说着出去了。

丁玉兰大眼睛瞪得水泡似的冲东方侠发起火来“东方侠,你安的啥心?”

“吁——”东方侠伸指制止她,去开门瞧了瞧回来严肃地说:“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这么说话!”

丁玉兰望着东方侠严历地面容愣了一下仍不依不侥地问:“为啥不去住别的店?”

丁玉兰话音不减,气得东方侠眉宇间拧成川字,两步跨到她面前逼视说:“就你这样莽撞住别的店我放心吗?”

东方侠竟发这样大的火气,丁玉兰不由气馁三分“可是,只一个屋咋住?”

“你放心,今晚我还得出去办事,可能不回来,就是回来也得快天亮。”屋外传老板娘那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