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大荒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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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匪性难改

坂田得到陈三耀起义和孟集据点被摧毁的消息后,又气又怕。气的是陈三耀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背叛了皇军,还用计消灭了郑奠基的一个连。怕的是如果其他的皇协军纷纷效仿的话,就麻烦了。他命令曹谷信良对郑奠基既要严加防范,又不能惹怒他。

可是几天之后,八路军三支队突然占据了九水河南岸的一些村庄,把县城和英庄据点的联系给切断了。

曹谷信良心里很苦闷,三支队把他堵在九水河北岸,而坂田联队长这时却不能抽出兵力来帮助他,因为坂田中佐也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在人数上,八路军占了绝对的优势,是日军的五倍还多。日军除了控制着县城和大大小小十几个据点以外,黄河口地区的大部分村庄都被八路军所占领。想要突破八路军的防线,窜回县城,他是能够做到的。但是,他不能那么做,他是一个职业军人,他很重视军人的节操。没有上峰的命令,他就不能离开大荒洼半步。在据点里,他每天都看着一张作战地图,好像是在研究作战方案,实际是在发呆。他知道,就眼下的形势来看,不仅仅是在大荒洼,就是在整个黄河口地区,甚至在整个中国,日军的进攻态势已经基本停止了,日军与中国军队进入了一个相持阶段。中国军队可以得到扩展,日军却不能,他听说日本本土不断扩大征兵范围,连一些十几岁的孩子和四五十岁的人都当了兵,他们的单兵素质也明显下降了。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呢?除了加强防守,准备最后的决战以外,他没有任何办法。有时候,他的心里会很空虚,他常常想起父母和妻儿。尤其是当没有别人在屋里的时候,他就会掏出一张照片,默默地看着。那张照片是在他随军出发之前,一家人的合影。那个时候,他相信很快就会把中国征服,很快就会回家的。可没想到,几年时间过去了,仗却是越打越糟了。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远离本土,来到中国,到底是为了什么?帮助支那人建立王道乐土,这种说法他常常挂在嘴边,可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也知道,英方儒、郑奠基、张立言也不相信,那些保长们也不相信,老百姓更不相信。

曹谷信良苦恼,郑奠基却不苦恼。自从21天大扫荡失败以后,他的心彻底落回到了肚子里。日本人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曹谷信良不但不会治他的罪,反而还会处处迎合他这个皇协军团长。

曹谷信良整天在据点里不出来,郑奠基却常常到英氏祠堂去与英方儒、李有财喝酒聊天。喝的都是李家酒坊里的枣木杠子酒,他还坚持一定要拿钱买酒,绝不白吃白喝。这弄得英方儒和李有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俩当然不知道郑奠基正在打芦花的主意,不过,他俩都是老江湖了,他们知道郑奠基这么做必定有所图。两个人私底下猜了半天,到底猜不透其中的机关,越是猜不透,俩人的心里越是直打鼓。李有财知道郑奠基曾经打过他老婆赵兰秀的主意,可他不明白的是,郑奠基何必讨好英方儒呢?

李有财让赵兰秀呆在酒坊,如果有事,就让小伙计到英庄祠堂找他。他时时处处小心提防着郑奠基。李有财由于有一个先入为主的看法,认为郑奠基之所以对他好,是在打他老婆的坏主意,所以,他对郑奠基的观察就受到了限制。可英方儒没有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很快,他就看出了一点苗头。郑奠基是在打他的孙子媳妇芦花的主意。他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李有财,李有财一下子乱了方寸,这个郑秃子咋就盯上他李家的女人了呢?先是打他老婆的主意,现在又打他闺女的主意。这可咋办呢?

李有财坐在那儿,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儿的抽烟,英方儒也抽着旱烟,他也在想心事。过了好大一会儿,李有财抬起头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英方儒,说:“大叔,原先我以为郑秃子会顾及皇协军团长的身份,不会肆意妄为的。但是,日本人看来是呆不长了,如果日本人被打败了,郑秃子会不会重新跑进大荒洼当老缺呢?如果他还当老缺,临走前就会对芦花下手的。您帮我想个办法吧。”

英方儒说:“你的担心是对的,别看现在郑奠基在咱俩面前表现得像个君子似的,可他在骨子里就是一个老缺,一旦来软的不行,他就会来硬的。我想,应该趁早把芦花送走。让她出去躲一躲。”

李有财眼前一亮,可他眼里的那一点光亮瞬间就熄灭了。他说:“到处都在打仗,把她送到哪儿去也不放心。在这儿,有咱爷俩看着,我心里还踏实点儿。”

英方儒说:“有财啊,你这是咋想的?真要是老缺抢亲,你能挡得住吗?”

英方儒的这句话,等于揭了李有财的疮疤,想当初,马虎剩抢亲,李有财两口子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闺女被抢走。李有财的脸红了,他嗫嚅着说:“大叔,可让孩子离开我,我心里实在是舍不得。”

英方儒正色说:“有财啊,舍不得,也要舍。我觉得也不必走远了,河南边不是在八路军手里吗?八路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会欺负百姓,你在那边的村子里有亲戚吗?”

李有财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他高兴地说:“我有一个表姐就在马家庄,我看就让芦花去那儿。”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芦花走了,郑秃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冲他老婆赵兰秀下手呢?一定会。所以,他又说,“干脆,让她娘也去。”

英方儒一听李有财说让赵兰秀也出去躲一躲,他心里明白了李有财的心思。可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半闭着眼睛好久不说话。

李有财看出英方儒有话要说,他不知道英方儒又想到了啥。他看着英方儒,等着。

过了好长时间,英方儒把烟锅往桌子腿上磕了磕,磕掉了烟锅里的烟灰,又慢腾腾地从烟袋里掏出烟叶,装好,划着了火柴,点上烟。这才慢腾腾地说:“要不这样吧,你让芦花她娘到马家庄你表姐家去。让芦花带着香玉到杨家窝棚她姑家去吧。”

英方儒说的这个“她姑”,其实并不是芦花的姑,而是胖娃的姑,也就是英方儒的女儿。他的这个女儿嫁到了杨家窝棚,跟了一个铁匠。

李有财一时间没有掉过窍来,他说:“没必要把她们拆开,让她们仨都到我表姐家去吧,我表姐和表姐夫都是很好的人。”说了这些话,他又加了一句,“我让她们多带点儿钱。”

英方儒依然坚持说:“我看,马家庄离这儿很近,杨家窝棚在赵家庄西边,离咱这儿十六七里路,我看还是走远点好。”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李有财从英方儒的脸色看出来,英方儒的这些话是言不由衷的。李有财见英方儒态度很坚决的样子,就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想法了。

在回酒馆的路上,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八路军三支队特务连住在马家庄,而英冬雨现在是特务连一排排长。英方儒是有意不让芦花和冬雨见面。他想,这样也好,免得闹出啥不愉快的事来。

三支队在九水河南岸招兵买马,训练新兵。这让曹谷信良很窝火,更让他窝火的是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那些自卫队,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成了八路军的抗日自卫团。到这个时候,曹谷信良不得不把他那颗骄傲的心收起来。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与八路军的较量中,自己总是棋输一着。在他训练自卫队的时候,八路军特遣队一直没有出来捣乱,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很蹊跷。甚至人家还故意放出风来,说是特遣队与周生水的老缺们起了争执。结果,自己掉以轻心,导致军粮被劫。那个时候,他简直悔青了肠子。他觉得特遣队之所以不来捣乱,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使自己大意,他们好趁机劫夺军粮。可是,今天看来,刘人杰就像一个下棋的高手,看出了好几步,处处都设下了机关。隔了这么长时间,才知道,自己都是给八路军训练了自卫团。人家早就算计好了这一步。这些自卫团战斗力虽然不能与正规军相比,甚至与郑奠基的皇协军相比,也差得很多。但是,他们却有自己的天然优势,首先是他们都是当地人,对本村的人和事都了如指掌,八路军让他们站岗放哨,所起的作用甚至超过了正规军。其次,八路军还从自卫团中挑选一些符合条件的人直接加入了八路军,扩大了八路军队伍。然后,八路军在各村继续扩建自卫团,这样一来,自卫团成了八路军的外围组织和新兵训练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