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英拿这个还未升级的傻爸爸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当然,这会儿犯傻的可不止他一个,杜蘅就不说了,萧子澹居然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骑着马来的,身边就带了俩随从。
“好好的不在京城里养胎,怎么还出来了?”萧子澹一见了龙锡泞的面就责备道,“你……就算你年轻没经验,好歹也该去问问旁人,哪有带着孕妇到处乱跑的。这要是碰着撞着了哪里,你们俩哭都来不及!”
龙锡泞心里头乐着呢,由着他骂也不生气:“原本也没想到,上了船才发现不对劲,遂赶紧请了大夫过来看。怀英说不回京,所以便暂先在淮安住下,等身体康健了再作打算。”
萧子澹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些,又有些不自在地道歉道:“我性子急,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
龙锡泞都被虐习惯了,干笑两声,将萧子澹引进屋,又道:“怀英身体还算好,吃得香,睡得也好,大哥不必担心。”
屋里的怀英听到动静赶紧迎了出来,见萧子澹赶来,又感动又担心:“不是说了让你别来吗,这老远的路,来来回回多不方便。我这里有五郎照看着,什么都有,好着呢。”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来亲自看一看?你快进屋,外头太阳烈,别热着了,若是病了可不是你一个人难受。”萧子澹小心翼翼地护着怀英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别以为自己年纪轻,身体好,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现在不仔细,以后老了就有罪受了……”
他吧啦吧啦地把怀英教训了一通,怀英笑呵呵地看着他,龙锡泞还亲自给他斟茶倒水。萧子澹说了一通,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啰唆,无奈地拍了自己一把,道:“我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烦了。”
怀英笑道:“大哥可别这么说,我听得高兴呢。”
萧子澹又仔仔细细地问过了她的衣食住行,龙锡泞俱一一答了,最后,萧子澹忽然又想起京城里的萧爹来,遂又问:“给阿爹写了信没?”
怀英脸色一窘。龙锡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儿,小声道:“还没呢。”他搓了搓手,把龙王一族的习性解释给他听,好不容易解释完了,怀英发现,萧子澹的脸已经完全呆滞了。
生个蛋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儿惊悚,就算是龙蛋也一样啊!
萧子澹在淮安住了一晚上就匆匆忙忙地回了扬州,龙锡泞亲自将他送出城,又从杜蘅送来的东西里头挑了些实用的,叫了辆车往扬州送。怀英而今怀着孕,这些人情往来的小事情他就主动担了过来,觉得自己简直是越来越成熟稳重了。
孕妇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她的神奇之处在于你永远也猜不到有那些孕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萧子澹走后没几天,怀英忽然就不嗜睡了,不仅不嗜睡,精神还好得不得了,入了夜像夜猫子似的睡不着,拉着龙锡泞往院子里乱转。也亏得龙锡泞是神仙,便是接连数日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然,非得被她弄疯了不可。
不仅作息发生了变化,就连性格都有点儿不大一样。
以前她家里头里里外外的事全都处理得有条不紊,妥妥当当,活脱脱的贤妻,可自从怀了孕,被龙锡泞一宠,就立刻身娇体贵起来,不说家里头的活儿,就连喝口水都要叫龙锡泞帮忙。
“五郎,我走不动了。
“五郎,这个不好吃。
“五郎——”
声音必须是娇滴滴的,尾音拖得很长,最好还要一波三折,就连她自个儿都听得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偏偏龙锡泞就是吃这一套,颠颠儿地跑来跑去,乐在其中。要是哪天怀英不这么招呼他两声,他还会一脸紧张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今天都不怎么说话,哎呀,我们出去走走吧……”
于是,怀英决定继续矫情下去。
这天,龙锡泞又在跟他三哥聊天。
“你应该去找二哥呀。”另一头的龙锡言有些无语,他又没成过亲,生过娃,哪能回答得了龙锡泞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而且,在单身龙面前晒幸福是要遭天谴的。
龙锡泞唉声叹气:“我也想,可二哥不是没有千里镜嘛。”而且,跟他二哥说话一点儿意思也没有。龙锡泞他二哥是真正的古板又老派的神仙,从小就懂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到了年纪就找条合适的龙成亲生子,几乎不怎么出门,什么法宝都不爱用,简直比他们家老头子还要死板。
“那父王那边呢?”龙锡言问,“回过信没?”
龙锡泞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回道:“他说想过来看看,我让他暂时别来。”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生硬,又赶紧解释道,“我是说,等怀英生了以后再来。他现在过来,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还会让怀英不自在。”
龙锡言知道他和老龙王的心结,倒也没逼他,只笑笑道:“你记得就好。”相比起以前他一提及老龙王就奓毛的态度,龙锡泞已经进步很多了。
龙锡言又问候了怀英和她腹中的龙蛋,龙锡泞立刻就兴奋起来:“……怀英已经不怎么嗜睡了,而且也不吐,精神好得不得了。昨天吃了……”
龙锡言顿时无语。他真的不想知道他们小夫妻俩的一日三餐到底是什么!
“孩子出生还早,怀英吃好睡好,我就放心了!”
“那可说不好。”龙锡言慢悠悠地道,“得看他着急不着急,大多都是两年左右,不过你四哥才九个月就出来了,估计咱们整个龙族也没有谁比他更快的。”
“九个月!”龙锡泞顿时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又赶紧开始算日子,一一得一,三三一十二……哎呀,脑子都乱了。
龙锡泞赶紧别了三哥,进了屋找怀英:“……三哥就是这么说的。”
“九个月!”怀英有点儿发蒙,“不是说一两年吗?”她都已经打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了,现在却来和她说,可能只要九个月!
龙锡泞也有些发蒙:“三哥说,得分人。”他不安地摸了摸怀英的肚子,似乎还挺平坦,可是,宝宝真要长起来是很快的。
“那怎么办?”怀英头疼地问他,想了想,又道,“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龙锡泞赶紧与杜蘅联系,当天晚上,家里头便来了个须发皆白的老神仙。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老神仙给怀英把完脉,笑着道,“离生产还远着呢。再说了,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神仙生孩子会难产的?”
这个……她这不是失忆了吗?再说,年轻的神仙们,谁会关心这个。
“行了,我以后每个月下来看一回,出不了事。”
老神仙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轻松的态度让怀英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人家都得怀上一两年,又不是都像龙锡泞他四哥那样急性子,他们着急什么呢。
这么一想,夫妻俩也都坦然了。
说来也怪,前一天还是扁扁的小肚子,第二天就开始像吹了气球似的猛长起来,怀英的食量也成倍增长,肚子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似乎永远都不会饱。更奇怪的是,她吃下去那么多,却只长了肚子,别的地方都还纤细如故,对于这一点,怀英十分满意。
七个月的时候,她开始意识到肚子里这位恐怕也是个急性子,不然,依着这样的长法,真要再长两年,肚子都能涨破了。
龙锡泞还盲目乐观,有点儿不信地道:“哪有这么快的。”可他还是赶紧把老神仙请了回来,老神仙还没把脉,进屋瞅见怀英这孕态,立刻就惊呼起来:“这……怎么这么快!这都快要生了吧!”
老神仙果然一语成谶,当天晚上怀英就产下了一颗蛋……
怀英虽然生得挺顺,但生产完了还是累得不行,半眯着眼睛看了那颗蛋几眼,就睡过去了。
杜蘅和龙锡言得知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就连在龙宫里待了几千年几乎不怎么出门的龙二哥也来了,手把手地教龙锡泞怎么孵蛋:“……每天至少要保证两个时辰,你也不能光发呆,得陪着他说话,读读书,以后孩子出来了才和你亲……”
龙锡泞一脸紧张地道:“二哥你说慢点儿,我得写下来。”他还真的去书房找了纸笔将龙二哥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录在案,看得龙锡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龙蛋生下来了,可距离孩子出来还远着,所以,摆酒庆祝也不是现在。杜蘅过来更多的还是为了探望怀英,至于他外甥——一颗蛋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等他们都走了,床上孤零零的蛋动了动,悄悄从被子里滚了出来……
晚上,杜蘅和龙锡言就回京了,龙二哥则暂且在这里住了下来。
“……别以为宝宝还没出来就掉以轻心,他们可听得懂你在说什么,要是对他不好,他会伤心的。咦——”龙二哥看着床畔快要掉下来的龙蛋瞪圆了眼。龙锡泞吓得汗都出来了,手忙脚乱地上前将蛋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责备道:“儿子哎,你怎么滚到床边来了,多危险啊。”
他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放回床上,又依着他二哥的叮嘱柔声细气,耐着性子哄了一阵。龙蛋老老实实的,躲在被子里一动也不动,仿佛之前滚到床边的根本就不是他。
怀英还没醒,龙锡泞有些担心,想了想,又把蛋从被子里抱了出来,小声道:“你乖乖的,我们去看看娘亲。”然后,就抱着他去了怀英屋里。
怀英睡着了,脸上没什么血色,龙锡泞坐在床边亲了亲她的脸,把龙蛋塞进怀英被子里,柔声道:“怀英你辛苦了,这是我们的宝宝,你摸摸看他乖不乖。”
怀英一动也不动,仿佛睡得很熟。龙蛋也不动,乖乖地躺在怀英身边假装自己很老实。
龙锡泞不想去隔壁房间,索性抱了床被子在怀英身边躺下,侧过身体,伸出胳膊将怀英和龙蛋一起环住。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明,龙锡泞幸福得不想动,扭着身体凑到怀英嘴角亲了亲,一会儿又忍不住轻轻咬了她一口,小声呢喃道:“还不醒来,你都睡了好久了。”可怀英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龙锡泞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脸色瞬间一白,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手腕处,脉象还算有力,可是,她怎么还不醒来呢?
他慌慌张张地从屋里冲了出来,大声喊:“二哥,二哥——”
龙二哥立刻应声,不急不慢地从厢房里走过来,柔声问:“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别着急,慢慢说。”
他的镇定自若仿佛给了龙锡泞莫大的安慰,龙锡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怀英有点儿不大对劲,从昨儿下午开始睡,到现在一直没醒,我怎么叫她,她都好像听不见。二嫂以前生产的时候也这样吗?”
龙二哥没作声,皱着眉头问:“你把过脉没?”
“脉象倒还平和。”也幸好如此,不然,龙锡泞这会儿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反应了。
龙二哥哪里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叫大夫过来看看的好。”天界的神仙们生孩子比凡人可要容易多了,这么多年,龙二哥就没听说过有哪个神仙生孩子的时候出了问题的。不过,怀英身份有些不一样,这可就不大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