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锡泞却坚决地摇头道:“怎么可能是为了那事。我三哥就算再怎么闲也不会去追查这种小案子,而且,萧子澹不是说,京兆尹衙门没有线索都不打算查下去了吗。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查你头上,有我在呢,谁敢把你怎么样。那小流氓敢欺负你,要他一条命算是轻的。换了是我,非得让他下辈子投胎变成猪。”
怀英:“……”
“我三哥这边,你也别想太多,早些歇着就是。明儿我亲自去问他,他断不至于再瞒着我。”龙锡泞说罢,忽然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地问,“你真不要我陪你睡吗?这天多冷,而且,外头风又大,呼呼地叫,听着心里头多寒碜,还是我陪着你比较好。”
怀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人赶走了。
龙锡泞果然信守诺言,第二日大清早便去国师府找他三哥问话,不想才进府门,就被告知说国师大人已经进了宫。
“他去宫里了?”龙锡泞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龙锡言有多懒没有谁比龙锡泞更清楚了,要不然,依着他的悟性和聪明劲儿,明明比龙锡泞大了近千岁,修为却还有所不如。据龙锡泞所知,他这三哥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上过早朝,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果然是很不对劲!
可是,他急急忙忙地跑去宫里头做什么?难不成,昨儿晚上去萧家的事,还是杜蘅指使的?可杜蘅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龙锡泞越想越觉得奇怪,琢磨了好一会儿,索性径直往皇宫方向去了——他干脆去找杜蘅!
“你说谁?萧家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上次在庙里头见过的,跟你们家五郎在一起的那个?”杜蘅有点儿晕乎,摁了摁眼角,又甩了甩脑袋,道,“你再说清楚些,我这会儿脑子有点儿晕,不大能反应得过来。”
“嗯。”龙锡言不急不慢地端着小瓷碗吃了口玉汤圆,随口回道,“我估摸着就是她了。”
“什么叫估摸着?”杜蘅顿时就急了,“你就不能确定吗?”
龙锡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喝了口汤,继续道:“我又不是她亲哥,哪能确定,也就是猜一猜。你上回见了她,不是也说那小姑娘娇娇俏俏的看着挺顺眼?这就是缘分嘛。”
他见杜蘅还在斜眼瞪他,终于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瓷碗,道:“她身上气息收敛得一丝不剩,不然,五郎早就该发现不对劲了。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要不,还是你亲自去瞧瞧。”
杜蘅又道:“你再给我仔细说说,你怎么就觉得是萧家小姑娘呢。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怀英。”
杜蘅立刻眉开眼笑:“怀英,好名字。”
龙锡言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实在看不出这个名字到底好在哪里。杜蘅见他半天不说话,又催道:“你怎么哑巴了,赶紧说话呀。你怎么就知道怀英是我们家阿芜?”
“那屋里头就俩姑娘,一个怀英,一个是京兆尹衙门推官孟垚的妹妹,那小姑娘后来我也见着了,乃纯阴之体,身体虚弱、邪气入侵,若不是五郎去得及时,恐怕这会儿连命都没了。她若是三公主,那些魔物但凡稍有不轨之心,恐怕立刻就没了命,还能等到现在?当然,剩下还有俩男人,一个是萧翎,一个是孟府老管家,胡子头发都白了一半,你若是以为他们俩是你三妹妹那也成,反正不是我妹子……”
杜蘅被他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声道:“给我打住!你能别这么恶心不?”他们家好好的三公主,被龙锡言给说成个糟老头子,真是怪堵心的。
龙锡言于是又端起瓷碗继续吃汤圆。一碗汤圆还没吃完,就听到外头宫人禀告说龙家四公子求见。龙锡言闻言一挑眉,倒也并不意外:“这么快就追过来了,消息还挺灵通。”
杜蘅反而有些紧张起来,小声问:“怎么办?这事要不要跟五郎说?”
龙锡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嘲讽道:“哎哟,没想到你还挺老实嘛。”杜蘅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不自在地咳了两声。他平日里可不是这样没主见的人,只是这事到底不寻常,而且龙锡泞跟怀英又有那么点儿……亲近,杜蘅难免就想东想西。
就他们俩说话的工夫,龙锡泞已经快步冲进了屋,瞅见他三哥和杜蘅都在,他也不拐弯抹角了,径直开口问:“是杜蘅大哥让我三哥去萧家问昨儿的事?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的,还特意避着我?”
“你说那个啊,”杜蘅淡淡地回道,“天界有个神仙私自下凡,闹出了点儿事来,我让你大哥到处打听来着。不过你放心,萧家跟这事没关系。”他到底是天帝之子,摆架子是基本功,装腔作势起来还是挺能糊弄人的。
龙锡泞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晌,问:“真的?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有什么重要的事在瞒着我?”他旋即又把火力对准了龙锡言,道,“昨儿那个黑斗篷是什么人,三哥心里头可有数了?我虽然不曾与他交过手,可总感觉那人深不可测。”
“咳咳——”龙锡言顿时有些不自在,他昨儿一整天光顾着三公主的事了,压根儿就没想过什么黑斗篷的事,这会儿猛地被龙锡泞一问,顿时无言以对,“那个……还没查到消息,他突然冒出来,京城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我还真是不好查啊。”
能让龙锡泞说出“深不可测”的评价,那个黑斗篷绝非等闲之辈。可京城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大魔头,他没有丝毫察觉也就罢了,怎么连杜蘅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龙锡言一边想,一边朝杜蘅递了个征询的眼神,杜蘅却只是沉默地摇头。龙锡泞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很是不悦,气呼呼地回去了。等他一走,杜蘅便急急忙忙地道:“我换身衣服,一会儿你陪我去一趟丝瓜巷。”
不想才将将出了宫门,国师府的下人又匆匆地过来禀告,说是城外有异样。
“什么异样?”龙锡言皱眉问。
下人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仿佛在犹豫该怎么回:“我们发现了两具女尸。”他顿了一下,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龙锡言,小声道,“那两具尸体身上还残留着一丝煞气,似乎是昨日与五公子交手过的。而且,属下觉得她们死因似乎有些奇怪。”
龙锡言顿时一凛:“她们死了?”这就奇了怪了,明明记得龙锡泞说过,那两个魔女虽受了伤,但性命无忧,怎么这会儿忽然就死了。会是谁下的手?
龙锡言看了杜蘅一眼,杜蘅拧着眉头微微颔首,道:“那我们就先去城外看看。”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凡间的皇帝,总该担起帝王的责任,若是京城里真有什么害人的魔物存在,他自当出手维护京城的平安。
他们俩到底身份不一般,出门不敢骑马,乘了辆马车一路出了城。
两具女尸在城西的一片林子里,因死状有异,差役们并不敢随意移动尸体,只迅速将消息报了上去。
龙锡言快步踱到那两具女尸面前看了一眼,很快又将脸别开,摇头道:“应该是她们,不过真是奇了怪了,死在今儿早上,内丹都毁了。”这到底是谁下的手?黑斗篷吗?既然是同伙,为什么要杀她们?
杜蘅皱着眉头没吭声,转身又上了马车。
“你怎么看?”回去的马车上,杜蘅忽然开口问。
龙锡言苦笑着摇头,无奈道:“好像不大对劲啊。女尸内丹都给毁了,可见并非伤重而亡,而是为外力所杀。可她们身上却只有自身的煞气,不见凶手的半点儿气息,恐怕这凶手不简单。”若那也是魔界中人,何必如此藏藏掖掖,怕就怕……是他们的同道中人啊。
若真如此,三界恐怕又有得乱了。
此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杜蘅想了想,便暂时将它放到了一边,吩咐宫人继续往丝瓜巷方向走。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巷子口。
杜蘅当即便要下马车,被龙锡言给拦了,无奈地劝道:“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进去,也不怕把人给吓着了?怀英那姑娘倒是胆子大,性子也豁达,见了你想来并不会惊慌,可那家里头不是还有别人吗。而且,我们家五郎就住在隔壁,听到动静还不得立刻冲过来,到时候再见了你,恐怕你那套说辞就不管用了。”
杜蘅顿时就急了:“我人都到门口了,你却不让我进去,你早说呀,出来的时候就该拦着我嘛。”
龙锡言又开始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一遇着三公主的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傻乎乎的我看着就堵心。你不能进去,还不能想办法把人家小姑娘叫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这么下去,迟早变得跟我们家五郎一样。”
杜蘅没好气地朝他“呸”了一声,下了马车就上了街边的茶楼,一边上楼梯还一边道:“你赶紧的,别让我久等。”
“知道了,祖宗!”龙锡言一边摇头,一边低声吩咐伺候在马车边的侍卫如何如何。下人得了叮嘱,点点头,飞快地朝丝瓜巷里去了。
“你说什么?”怀英满头雾水地看着门外的来客,“国师大人想请教我绘画的技巧?”这是骗鬼吧?这种假得不能再假的谎话她也会信?可是,就算心里头知道这只是个拙劣的借口,怀英还真不能拒绝。
她现在几乎已经肯定,龙锡言这三番五次地上门都是为了她,可到底是因为什么,怀英的心里头却一点儿底也没有。
她想了想,没有告知龙锡泞,他能拦得住一次,拦不了一辈子,龙锡言终究会找到机会上门来,到时候,也许就更加麻烦了。
怀英回屋换了身干净衣服,没带画,也没带画具,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出了门,临走时还特意与萧子澹说了一声:“我去巷子口买些卤肉来,阿爹喜欢吃。”
怀英走得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慢了,但那国师府的侍卫却也不催,就站在她斜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微微笑地看着她。怀英见他态度随和,就猜测也许龙锡言叫她过去并不是什么坏事,不然,那些侍卫一定凶神恶煞的。
可是,很快地,她又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毕竟龙锡泞就住在她家隔壁呢,这侍卫哪里敢胡来。那么,龙锡言到底找她做什么呢?
她就这样一路纠结地上了茶楼。侍卫将她引到雅间门口便不再继续往前走了,敲了敲门后,便退到了一边去。
怀英硬着头皮把门推开,屋里的两位神仙也都抬起头来,怀英瞅见杜蘅,顿时一愣。
这是做什么呢?
“怀英到了,快坐吧。”龙锡言热情地起身招呼道。怀英有点儿受宠若惊,正欲跪地行礼,被龙锡言手疾眼快地拦住了,“坐嘛坐嘛,都是老朋友了,不必来这些虚礼。是吧,阿衡。”
杜蘅也十分温柔地朝怀英点了点头。
老……老朋友?怀英越发觉得这屋里的气氛诡异,连话都不敢说,只僵着脸傻笑。
龙锡言仿佛没看出怀英的困窘,面色如常地与怀英寒暄,怀英的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对了,”龙锡言寒暄了半天,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来,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怀英姑娘可有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寻常?”
不寻常!怀英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什么意思?他们到底想干吗?
这些神仙到底想干什么?天上地下那么多的大事不去管,妖怪们杀人放火不去管,为什么来找她的麻烦?
怀英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张茫然的脸看着他们俩,迷迷瞪瞪地问:“什么?您说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唔,我最近总是失眠,这算吗?”
龙锡言摁了摁额头,朝杜蘅使了个无奈的眼色。杜蘅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他已经用灵力试探过了,怀英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但他也知道,这并不代表他们找错了人。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身体里沉睡的灵气再一次苏醒呢?
见他们俩都不说话,怀英便琢磨着要告辞,小声试探道:“我……出来得急,也没跟家里人说一声。”
“你急着回去?”杜蘅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意思。怀英哈哈干笑了两声:“那个……确实有点儿。不知陛下是否还有其他吩咐?”她总觉得今天的杜蘅和龙锡言都特别奇怪,有点儿神神秘秘的,还总盯着自己上下打量,目光竟然十分亲切,画风十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