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龙锡泞这边,他原本还只是有些怀疑,不想才进了这院子,那两个魔女竟然一言不发地动起手来。龙锡泞的脾气本就不怎么好,被人这么一挑衅,立刻就火了,想也不想就一招三味真火飙了出去。
那两个魔女也没想到他一出手就如此狠毒,当即被打得惨叫出声。不过,她们俩也有近两千年的修行,绝非寻常妖魔,断不至于受这么点儿伤就一命呜呼。二魔一边小心缠斗,一边寻机逃走。
其中一个魔女脑子要活络些,想着隔壁住着人,便要去挟持个人质,遂借机跃过了围墙。龙锡泞见状,顿时心急如焚,正欲追去,另一个魔女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不顾一切地挡在他面前。
这魔女的修为虽远不及龙锡泞,但身上却着实有几样法器很是棘手,偏偏龙锡泞此番出门只是陪着怀英散步的,哪里会随身带着法器,如此便有些束手束脚,急得要命。虽说怀英她们身上带着他给的符,可见了这两个魔女的本事,就连龙锡泞都不敢肯定那张符是不是能佑住他们平安。
他正斟酌着是不是该放个大杀招,忽瞥见隔壁院子里一个人影从天上飞过,“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不说那对战的魔女,就连龙锡泞自个儿都有些傻了,他那护身符的能量居然如此强大!
与龙锡泞对战的魔女见状不对劲,慌忙就要逃,龙锡泞怎么肯放她走,自然穷追不舍,刚出了院门进了巷子,也不知从哪里飞出个暗器。龙锡泞大惊,慌忙侧身躲过,前方那魔女竟趁着这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逼仄的巷子里。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妖物,朝龙锡泞一挥手,巷子里顿时被一团黑雾笼罩。龙锡泞急忙施法驱雾,不过两三秒的工夫,不仅是那黑斗篷的妖物,就连地上奄奄一息的魔女也不见了踪影。
居然还有帮手!龙锡泞气得朝身侧的围墙猛踢了一脚,那围墙哪里受得住他一脚,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歪了歪身体,“砰”的一下就倒了下来。
龙锡泞赶紧跳开。这围墙是那两个魔女家的院墙,应该不会有人跳出来要他赔吧。
回了隔壁院子,萧爹和怀英已经恢复了过来,见他一进屋,萧爹立刻冲上前,得意地道:“四郎你回来了!你有没有看到翎叔刚刚大逞威风,把那个妖女给吓出去了。以前庙里的和尚就说我身上阳气足,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我还以为是和尚糊弄我呢,原来是真的……”他吧啦吧啦地开始吹牛,怀英始终不说话,一脸苦笑地看着他。
龙锡泞再傻也不至于蠢到去揭穿他,朝怀英使了个眼色,二人面面相觑,忍俊不禁。
原本只是出来散散步的,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萧爹难免惊魂未定。三人才出了巷子,龙锡泞忽然“咦”了一声,讶道:“我三哥来了。”
怀英一抬头,果然瞧见国师大人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大老远瞅见龙锡泞,龙锡言的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狐疑地问:“五……唔,四郎?怎么是你在这里?”
刚刚明明是三公主的灵气波动,难道他和杜蘅都弄错了?
“怎么不能是我?”龙锡泞也有些意外,“这京城里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那两个魔女打得落花流水?不然三哥以为这里是谁?”
龙锡言打了个哈哈没回话,反而继续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给我仔细说说。”
龙锡泞顿时就来了精神,拍着胸脯开始吹牛皮,说他如何目光如炬地发现了那两个魔女的踪迹,又如何大逞威风将她们打伤,只可惜最后却被突然冒出来的“黑斗篷”给搅和了:“……也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的,动作又快,我一时不慎被他给钻了空子,居然让那两个魔女被救走了,真是气死人!”
龙锡言眉头一挑:“黑斗篷?还有别的人吗?”这完全没道理啊,明明刚刚的灵力波动就在此处,那两个魔女肯定不是,难道是那个“黑斗篷”,可三公主怎么会与魔界中人扯上了关系?这个问题可就严重了。
萧爹在一旁蠢蠢欲动,想在国师大人面前表现一番自己的勇武,可国师大人毕竟不同于龙锡泞,萧爹在他面前还是有点儿犯怵的,跳来跳去,最后还是没敢上前。怀英在一旁看得肚子都快笑破了。
“那个‘黑斗篷’长什么样?个子多高,下次见了,你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龙锡泞托着下巴直摇头:“他浑身上下全都套在一个黑色的麻袋里头,出现得又急,我连他眼睛都没瞧见,更不用说他的脸了。个子嘛,倒是挺高的,跟我差不多高,不胖不瘦,身上气息尽敛,下回见了,我恐怕也认不出来。”
龙锡言很不自在地吞了口唾沫:“跟你一样高,那……他是个男的?”
“当然是男的。”龙锡泞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三哥一眼,皱着眉头,一脸好奇地问,“三哥你今天有点儿奇怪,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是个女人?难道你知道他是谁,或者说,你以为那是你要找的人?”
不得不说,这小子平日里虽然傻兮兮的,有时候直觉还真是准。不过龙锡言才不会承认,立刻否认道:“瞎说什么,我就是好奇,多问了两句。”他赶紧把话题岔开,目光转到怀英身上,笑眯眯地道,“怀英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的。”外头闹出这么大的事,换了别家小姑娘,怕不是早就吓得要晕过去了,她看起来倒是挺镇定,脸色也如寻常无异。
“哪儿啊,刚刚就险些——”萧爹一张嘴就要出卖怀英,被她狠狠拽了一把衣襟,这才猛地住了嘴,有些不自然地,呵呵地笑。
龙锡言飞快地进了宫,急忙寻了杜蘅说起刚刚打探来的消息:“……正好五郎就在那里,跟那两个魔女打了一架,后来又冒出来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把那两个魔女给救走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杜蘅的脸色,果然,待他说起“黑斗篷”时,杜蘅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可听到那“黑斗篷”把两个魔女救走,杜蘅的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这不对啊,”杜蘅急道,“阿芜怎么会和那些魔道中人在一起?”
龙锡言苦笑道:“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我问了五郎,他说,那黑斗篷是个男人。”
杜蘅顿时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使劲儿挥手道:“不可能,那绝不是阿芜。”好好的一姑娘,怎么会变成男人,就算她转世投胎成了凡人——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龙锡言见他一副神经快要崩溃的样子,赶紧劝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哪能真是三公主呢。你也知道五郎那性子,真打起来了,哪里还有精神管别的事。我觉得吧,三公主肯定是出现过,只不过五郎压根儿没注意。回头我再仔细问问他,唔,当时现场不是还有别人吗,我去问萧家父女,说不定还能另有收获。”
杜蘅依旧沉浸在他的三妹有可能变成个男人的震惊中,听了龙锡言的话也没什么反应。龙锡言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悄悄退了出去。
他可不敢再去找龙锡泞追问什么,那小子是个怪胎,有时候蠢出天际,偏偏某些时候又挺精明,以至于龙锡言都不大敢糊弄他。他琢磨来,琢磨去,萧家那小姑娘也生得副聪明样儿,倒是萧翎好像没什么心眼儿。
他这么一想,便立刻决定下来,出了宫,便叫上下人套马车:“去丝瓜巷。”
国师大人可不像龙锡泞那么莽撞,他到了丝瓜巷也不急着去找人,先让下人去摸了摸底,知道龙锡泞在萧家,他便在巷子外的茶楼里候着。就这么等啊等,喝了三壶茶,吃了两碟红豆糕和一碟蜜饯,外头天都黑了,终于等到下人过来报信说龙锡泞回去了。
龙锡言跑了一趟茅房后急急忙忙地进了巷子,很快就敲开了萧家大门。
“国师大人?”怀英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想到了白天的事,原来龙锡泞的直觉真的没有错,龙锡言果然有事情故意瞒着他。可是,龙锡言现在找到萧家,是为了什么?
“令尊在家吗?”龙锡言一脸淡然地笑了笑,客客气气地问。
怀英赶紧点头:“在的。您快请进吧。”她一边作势请龙锡言进屋,一边扯着嗓子准备大声高呼国师大人到了,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龙锡言忽然道:“这事就先别让五郎知道了吧。”他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怀英干巴巴地笑了笑,低着头躲进屋里去。
萧爹和萧子澹很快就迎了出来,见国师大人竟然深夜造访,萧爹明显有些紧张,哆哆嗦嗦地给龙锡言行了礼,又问:“国师大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龙锡言笑了笑,道:“别站在这里,风大,我们屋里说。”
萧子澹朝怀英递了个询问的眼色,怀英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四人进了屋,怀英主动去沏茶,待她煮了茶回来,发现萧爹正在一脸激动地与龙锡言说起白天遭遇魔女的事,说到危急时刻,他的声音越发高亢:“眼看着那魔女朝我们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将怀英拉到身后,抢在她前面与那魔女对打——”
“阿爹——”怀英顿时满头黑线,您老人家吹牛皮好歹也有点儿边际,人国师大人可不是傻子,一听就知道孰真孰假。
萧爹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拍了拍胸口,小声道:“真要说起来,还是国师大人与四郎救了我们一命,那魔女来得急,被我们怀中的护身符所伤,反噬弹出了院子,就再也不见起来了。”原来他也晓得是龙家的护身符在起作用呢!
“护身符?”龙锡言皱了皱眉头,“是上次五郎问我要去的辟邪符?”上次五郎问他要了两个辟邪符说是要送给萧家父子,可那辟邪符的灵力哪有这么大,勉强能护住他们的性命已经不错了,居然还能反噬,还将那魔女重伤?龙锡言摁了摁眼角,问,“那护身符,您还带在身上吗?”
萧爹赶紧把身上的荷包解下来递给龙锡言,龙锡言飞快地展开看了一眼,没错,就是他画的辟邪符,灵力是有的,可并不充盈,那魔女的重伤绝非该符所致。那么……
龙锡言将那护身符塞进荷包里还给萧爹,又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发生这么大的事,怀英都吓坏了吧。孟家人想来也吓得不轻,听说那人家里头还有个小女孩儿,小姑娘家家的,遇着这种事,恐怕十天半月也缓不过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萧爹和怀英的脸色都有点儿变化,有些怪怪的,看着他欲言又止。龙锡言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挑眉问:“怎么了?”
萧爹呵呵笑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个……那小姑娘,依四郎的话说,她是什么纯阴之体,极易被那些魔物找上,所以,为了安全,四郎就把她暂时送到国师府里去了。那个……国师大人原来还不知道啊。”
纯阴之体……龙锡泞的眉头越发皱得厉害,低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索性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就这么着吧,我就问一个问题,今日那魔女突袭时,你们那屋里到底有几个人?”
怀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头忽然一颤。
萧爹倒是完全没多想,不假思索地回道:“四个人,我和怀英父女俩,还有那小姑娘和府里的管家。”
龙锡言不说话了,目光炯炯地落在怀英身上,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审视,有欣喜,有纠结,有不可思议……怀英实在辨认不出里头到底有多少层深意,反正被他看得心里一阵发慌,陡然生出一种想跑到隔壁去叫龙锡泞帮忙的冲动。
国师大人,您到底想干吗?
国师大人在萧家聊了很久的天,态度非常亲切,而且还时不时地朝怀英看上一眼,眼神和蔼极了。怀英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本就不笨,都到这会儿哪里还察觉不到龙锡言的异样,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没问,好不容易等到龙锡言告辞走了,她才赶紧去敲隔壁的围墙,小声地喊:“龙锡泞,你睡了没?”
过了好一会儿,龙锡泞才揉着眼睛,随意地披了件衣服从隔壁跳了过来。见了怀英,他顿时一乐,咧着嘴笑道:“是不是睡不好,想要叫我陪你?你怎么不早说。”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往怀英的屋里走。
怀英想了想,倒是没拦。她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龙锡泞呢,总不能在院子里吹着冷风说话,一来冻得慌,二来,被萧爹和萧子澹看见也不好。于是,她也跟在龙锡泞身后进了屋。
“我有事要问你。”怀英刚进屋,就瞅见龙锡泞把外头的衣服解了要往床上钻,顿时哭笑不得,赶紧把他拽住道,“你别胡来,不然,我去叫我爹和大哥过来。”
龙锡泞顿时就蔫了,委委屈屈地瞪着怀英,不悦地道:“萧怀英,你太过分了,大晚上把我从被窝里叫出来,还不给地方我睡。你刚刚明明都答应得好好的让我陪你睡的。说话不算数,小心长尾巴。”
怀英假装没听到,把面容一整,正色道:“我有正事问你呢,严肃点儿,别胡闹。”
龙锡泞扁扁嘴,终于老实下来,坐在床边的小矮凳上,托着腮,一脸委屈地看着怀英:“说吧,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呢,能让怀英大晚上急急忙忙地叫他过来?说实话,龙锡泞心里头还挺好奇的。
“你三哥刚刚过来找过我们。”怀英的第一句话就把龙锡泞炸得跳了起来,“什么,我三哥来过?他怎么没告诉我?”他说罢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龙锡言亲自登门却不通知他,这说明了什么?他三哥故意瞒着他。
这可就奇怪了,有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要特意瞒着他?龙锡泞皱着眉头弄不明白,于是他又赶紧追问道:“你继续往下说,他来做什么?是问你们今儿白天的事?”
白天的时候,龙锡泞就已经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但很快又被龙锡言给搪塞了回去,现在想想,那何止是有点儿不对劲,简直就是完全不对劲。龙锡言到底在追查什么?
怀英皱着眉头把龙锡言登门的经过一一说给他听,罢了又道:“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三哥好像另有所指,你说,他是不是……在查大年夜晚上的那个案子?”怀英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头就莫名地发慌,说到底还是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