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锡泞进阶的灵气竟然如此充沛!不说龙锡言,就是与杜蘅相比,恐怕也毫不逊色。看不出那家伙平日里咋咋呼呼,一脸傻样,竟然还有几分真本事,还真是小看他了。
杜蘅在塔顶看了半晌,直到聚集在国师府上方的灵气渐渐散去,一切恢复原样,他这才慢吞吞地从塔顶走了下来。
“怀英,怀英……”
怀英好像做了个梦,梦很长,她不记得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绝不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故事,里头乱糟糟的,好像有人在哭、在大吵、在争斗,她心情很烦躁,一生气,就醒来了。
她有点儿迷糊,脑袋沉得很,使劲儿摇了摇,终于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萧子澹见她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松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关切地小声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怀英朝四周看了几眼,他们还是在老地方,国师府外的小巷子里,雨倒是停了,温暖的太阳照下来,碧空如洗,完全看不出前一会儿还是暴风骤雨、电闪雷鸣。
“我……哪儿都不疼,就是有点儿迷糊。”怀英扶着萧子澹的手缓缓站了起来,使劲儿甩了甩头,疑惑地问,“我刚刚怎么了?”
“忽然就晕过去了,可把我给吓死了。”萧子澹依旧惊魂未定,摇头道,“回去得去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没事啦,”怀英甩了甩脑袋,“兴许是被刚刚的雷电给吓到了。”
萧子澹不置可否,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出了巷子,赁了辆马车把二人送回家,罢了又去请了个大夫过来给怀英看病。结果,怀英还没怎么着,倒是他自己病倒了。
“受了寒,先喝两天药看看,在家里头养着别出门。”花白胡子的大夫飞快地写了个方子,怀英赶紧接过。萧子澹一脸潮红地躺在床上小声咳嗽,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半张俊脸,他眯缝着眼睛看了怀英一眼,哑着嗓子小声道:“怀英你别出去,外头冷,别冻着了。”
萧爹也道:“对对,怀英在家待着,我去抓药。这大冬天的,小姑娘家家别老往外头跑,冻着了可不好。”怀英忽然晕过去的事萧爹也知道了,顿时吓得不轻,哪里还敢让她独自出门。家里俩孩子都成了这样,萧爹自然得担负起家长的责任,不由分说地跟着大夫去医馆抓药。怀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萧子澹身边。
大家都以为萧子澹只是小病,喝了药很快就能好转,不想过了两天,他不仅没有好,反而越发严重了,咳嗽、流鼻涕,到后来还一直发低烧,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吃东西也没有胃口,不过两天的工夫,就这么飞快地瘦了下来。
萧子桐过来看过他一回,在萧子澹床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下午的话才离开,临走时又与萧爹道:“子澹这病一直不好,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恐怕得换个大夫重新看看。不然,去国师府问问看,能不能让五郎出面请个太医。”
萧爹为难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若是五郎在,我早就去求他了。偏生他最近身体也不好,前几天才刚被国师大人接了回去,恐怕现在都还没好转,不然,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他上门。”可除了通过国师府,他们还有什么门路能请到太医呢。
“这样啊。”萧子桐为难地按了按眉心,“那我也去帮忙问问,看城里还有哪家大夫医术好些。”
萧爹赶紧道:“如此就多谢你费心了。”
萧爹将萧子桐送出门,看着萧家的马车渐渐走远,摇摇头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屋,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翎叔——”
那声音挺年轻,听着也有些熟,但一时间萧爹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遂从院子里探出脑袋,待看清巷子里的来人,他脸上顿时露出欢欣的笑容:“这……是四公子吧,您怎么来了?对了,五郎呢,他好了没?”
“早好了。”龙锡泞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大哥接他回老家去了。唔,子澹和怀英不在家吗?”
“在呢,在呢。”萧爹赶紧将他迎进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子澹病了,这些天一直在床上躺着。前几天他们兄妹俩还去过一趟国师府看五郎,也不知你见着他们没。”
“萧子澹生病了?”龙锡泞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心里忽然一紧,又急切地问,“怎么病的?那怀英呢,她没事吧?”他的表情实在太紧张,脸色都变了,萧爹见状还有点儿感动。虽说与龙家这位四公子交往不深,不过,这少年郎还挺讲义气的嘛。
“怀英没事,子澹病得有点儿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也不见好,怀英一直陪着。”萧爹一边说话一边将他领进屋,开门朝屋里的怀英道,“怀英,你看这是谁来了?”
怀英一扭头瞅见龙锡泞,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唤了一声“四公子”。
“你们先说话,我去烧水泡茶。”
待萧爹走了,怀英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问:“你今天怎么这样就过来了?”突然又变成个少年郎,虽然也是风度翩翩,可怀英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
“以后都这样。”龙锡泞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我被大哥给骂了,说不该骗你们。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就是……我担心你会赶我走,所以才没说实话。萧怀英,你不会跟我生气的,对吧?”
他都这么说了,怀英还能说什么。她无奈揉了揉眉心,点头道:“是啦,我才懒得跟你生气呢。不过这事你别跟我爹说,他要是晓得了……”怀英完全无法想象要是萧爹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就他那火暴性子,非得拿着菜刀把龙锡泞赶出巷子不可。
“我知道。”龙锡泞立刻高兴起来,眉眼笑得弯弯的,又十分难得地关心起萧子澹来,问,“翎叔说萧子澹生病了,他怎么病的,请大夫来看过没?”
“看是看过了,药也吃了,就是一直不见好。”怀英一说起这个就有些头疼,她又将前几天去国师府看望龙锡泞,却被雨淋湿的事说了一遍,不过并没有提及自己晕倒的事,又道,“那天风大雨大,大哥把袄子给了我,自己被淋湿了,一回家就病倒在床,怎么也不见好。”
“那你怎么不去国师府找我?我去让三哥叫太医过来。”龙锡泞一脸的理直气壮,说罢,唤了只青鸟出来给龙锡言捎了信。怀英这才稍稍放心,于是又与他聊起别的事:“没想到你在你大哥面前还挺老实的,唔,他看起来跟你们几兄弟不大一样,他叫什么?”
龙锡泞没来由地警惕起来,紧张地看了怀英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好奇嘛。”怀英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点儿好笑,又挥挥手道,“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对了,以后难道我要叫你四郎?太奇怪了,要不,还是叫你龙锡辰。你四哥不会突然来京城吧,到时候会不会跟你打架?”
龙锡泞却还想着他大哥的事,他乌黑的眼睛盯着怀英的脸:“我大哥叫龙锡琛,他比我大了近两千岁,平日里虽然不大出门,可是在天界名气可大了,不知道多少小仙女偷偷喜欢他。原本早早地就定了婚事的,后来三界混战,我大嫂战死,他就一直单着,越发地深居简出。要不是这次我要进阶,他恐怕都不会出门。”
“哦——”居然是这样,怀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问错了问题,有些不自在。
“对了,我现在搬到了你们家隔壁。”龙锡泞忽然又撒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震得怀英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也挺高兴的吧,我就知道。”龙锡泞还挺得意,一副我早就料到你会如此的表情,“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萧子澹一定会给我脸色看,所以,我就把隔壁的院子给买下来了。看萧子澹以后要怎么跟我吵!”
他见怀英半晌没吭声,伸手在她脑门儿上拍了拍,笑眯眯地道:“怀英你是不是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怀英有点儿想吐血。
萧爹烧好了水,拎着茶壶过来招待客人,龙锡泞又主动凑到他面前去攀关系:“翎叔泡的茶就是好喝。”
萧爹立刻得意起来,仰着脑袋道:“那是,我可是学过的。这个茶叶是子桐送的,虽然没什么名气,不过香高味淳,回甘迅猛,味道是真不错。四公子您慢慢喝。”
龙锡泞从善如流地又喝了一小口,又道:“翎叔不必这么客气,唤我四郎就好。对了,我现在搬到您家隔壁了,以后还请您多多照应。”
萧爹闻言一愣,有些意外地道:“您怎么在隔壁住?不住国师府吗?我们这巷子又窄又小,是不是有点儿不配您的身份?”
“以前五郎不都是住在您家里头吗。”龙锡泞笑道,“我不爱跟我三哥住,他总喜欢管东管西,讨厌得很。翎叔不欢迎我吗?”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还带了些委屈,眼巴巴的样子还挺可怜的,萧爹立刻就投降了:“欢迎,怎么能不欢迎。”他说罢又叹了口气,道,“哎,五郎怎么忽然就回去了呢,连个口信也不捎回来,我还怪想他的。对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
怀英瞟了龙锡泞一眼,他也显然被萧爹这话给感动了,眼睛里亮亮的,恨不得抱着萧爹撒撒娇,可一见怀英的眼神,他就立刻回过神来了,低着头闷闷地小声回道:“暂时回不来。不过,也没关系啦,翎叔把我当成五郎就好了。”
萧爹看了面前高大精壮的少年郎一眼,表情有点儿复杂。
就连床上一直没动静的萧子澹都忍不住咳嗽起来,实在忍俊不禁,一翻身,从床上给掉下来了。
龙锡泞虽然有点儿不爽他,但也不至于坐视不理,赶紧起身把萧子澹扶回到床上,还趁着萧爹不注意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笑屁啊。”
萧子澹没好气地骂他:“你要脸不?”
龙锡泞哼道:“脸多少钱一斤?”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热闹?”萧爹见他们俩极小声地说着话,好奇极了,这两人才见过一回,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说。果然是同龄人,志同道合,这孩子搬到隔壁真是太好了!以后萧子澹多了个朋友,还多了个地方走动,省得他成天窝在家里头不出门,这样可不好。
想到这里,萧爹待龙锡泞越发和颜悦色,又问:“四郎一个人在隔壁住?府里头可有下人?若是没开火,以后就在我们家吃吧,省得你一个人麻烦。”
龙锡泞求之不得,立刻应下,咧着嘴高兴道:“好呀好呀,我正愁着没地方吃饭呢。”
萧子澹都快被他气晕了。
说了一会儿话,又喝了一壶茶,院子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萧爹狐疑地起身,道:“这大冷天的,会是谁呢?”他们来京城才这么点时间,认识的人不多,萧子桐这才走了没多久,还会有谁再登门呢。
怀英却很快就猜到了,小声道:“是太医吗,来得这么快?”
“太医?”萧爹闻言顿时又惊又喜,一脸感激地朝龙锡泞拱手道谢,“是四郎出面请来的太医吧,真是多谢你了。”他完全没想到为什么人家太医来得这般快,说罢,就欢欢喜喜地去开门,很快的,便领着一个留着漂亮小胡子的中年大夫进了屋。
那中年大夫虽然并未见过龙锡泞,但还是从他五官轮廓中猜到了他的身份,所以并不敢拿大,看病的时候态度很是客气。
太医就是太医,果然与寻常大夫有些不一样,问得仔细,看得也仔细,斟酌了半天才开了个方子。萧爹看得心都给悬起来了,一脸忧心地问:“我们家子澹到底是怎么了?可真是愁死我了。”
中年太医见萧爹脸色都变了,龙锡泞也皱着眉头,遂赶紧解释道:“没大事,这位公子平日里身体不错,就是这病来得急,先前那大夫的方子又不对症,所以耽误了。吃个三剂药,休息几天就会慢慢好转。”
萧爹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恭恭敬敬地将中年太医送出门,临走前,又悄悄塞了个荷包给他,不料那太医却怎么也不肯收,萧爹说了半天,那荷包最后还是没能送出去。
有了新方子,萧子澹的病果然渐渐好起来,只是他到底病得久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痊愈,但精神还是明显一天比一天好转。一家人总算放下心来。
至于龙锡泞,他就这样理直气壮地重新侵入了萧家的生活,除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霸占怀英的床外,几乎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就连萧爹也忍不住悄悄与怀英道:“到底是两兄弟呢,四郎和五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也像,性子也像。”
每次萧爹和她说起这个,怀英就忍不住想,她爹这般糊涂,以后要是出去做官可要怎么得了!
一晃就到了年底,接连下了好几场雪,整个京城都被大雪覆盖,出行也变得十分不便。萧爹虽然囤了不少米粮蔬菜在家,可架不住家里头有龙锡泞这个饭桶,再多的食物也不够他吃。因为见识过五郎的恐怖饭量,萧爹对“四公子”有这么好的胃口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难免还是悄悄与怀英感叹两句:“……国师大人一家子就是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