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锡泞放开肚皮大吃了一顿,怀英弄了点儿小米准备喂给翻江龙,只是候了半天也不见他过来吃。怀英有些担心,与龙锡泞说起这事,龙锡泞却一脸无所谓地道:“神仙吃不吃都一样。”
既然吃不吃都一样,那为什么你成天喊着肚子饿?怀英满腹狐疑地盯着龙锡泞看。他也总算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脸上一红,摸摸肚子干笑了两声。怀英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孩子嘴巴馋点儿,爱吃东西不是什么大事,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何必为了这点儿小事跟他吵架呢。龙锡泞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意料中的责骂,悄悄抬头看怀英,确定她的确没有责骂他的意思,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萧月盈……你真的没有见过她吗?”过了一会儿,怀英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对萧月盈的失踪,怀英的心里还是在意的,虽说她的失踪并非龙锡泞所为,但到底还是跟他有点儿关系的。
龙锡泞低下头,半晌才道:“她恐怕已经死了。”
怀英已料到这个结果,如今却亲耳证实,也不免心下一沉。
“我被水妖给缠上了,尚且自顾不暇。若不是翻江龙下来帮忙挡住了水妖致命的一击,我怕也回不来。”龙锡泞似乎也不愿意提起萧月盈,低声将话题岔开,“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以后都不好意思去抢他的地盘了。”
他居然还想着抢地盘的事,怀英顿时无语。
“翻江龙什么时候能好?”怀英叹了口气,看着水瓮里的小泥鳅有些无奈,“上回你被法器伤了,不是很快就恢复了吗?对了,这几天你在哪里?”
龙锡泞有些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儿:“他伤得有点儿重,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好。这几天我一直躲着,直到三哥的符送到了才出来。”这种丢人的事,他也就在怀英面前说说,换了别人,才不告诉他呢。
怀英忽然想起萧子澹曾经问过的话来,想了想,还是把这事跟龙锡泞说了:“我大哥一定是起疑心了。我爹他大大咧咧的,见你回来只会觉得高兴,可我大哥心细如发,一会儿他回来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到底要怎么回他才好?”
龙锡泞鼓着小脸道:“他真要追问,那就直说呗。他可不像那种见了龙就要跪地叩头的人。”更有可能的是,萧子澹会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把他赶出去。
“可是……”真的要把家里养了一条龙的事情告诉萧子澹?他过几天还有第二场考试呢,不会影响他正常发挥吧。
就在怀英纠结的心情下,萧子澹第一场考试结束了。
萧家人到得早,到时还没有人交卷出来,但他们才等了不到一刻钟,萧子澹就一脸平静地出来了。
萧子桐一溜烟地冲过去迎接:“看你这脸色都知道考得不错,可是头一个交卷的?”
萧子澹点点头:“今年的题并不难,就是有点儿偏。上午的帖经还有人没过,都急哭了。”
“那白眼狼呢?”萧子桐疾声问,“他过了没?”
萧子澹笑笑:“过了。”见萧子桐的脸色顿时有些臭,他赶紧补充道,“不过也才得了六分,且不论后头的考试如何,反正解元是不可能了。”
“才六分。”萧子桐立刻高兴起来,“那白眼狼平日里眼高于顶,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结果也才考了六分。对了,子澹你得了几分?”
萧子澹露出欣然的笑意:“我全对,得了十分。”整个考场,帖经得满分的也才三人,虽说这只是第一场,但多少在考官面前露了脸,后头的策、论只要不是太差,中举应该不成问题。
萧子澹开局大捷让一家人都欣喜不已,萧爹甚至还提议去酒楼里庆祝一番,被萧子澹劝住了:“才第一场呢,这就急急忙忙地去庆祝,落到别人眼里,少不得说我们浮躁。倒不如让酒楼把饭菜送过来,我们在家里头聚聚就是了。”
怀英也觉得萧子澹说得有道理,跟着劝了一番。萧爹被他们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遂笑笑道:“行,都听你们的。”
晚上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筷子一放,萧子澹就开始发难:“你们两个跟我进屋,我有话问你们。”
萧爹有些诧异地问:“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和子桐的面说吗,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萧子桐跟着点头,道:“我觉得你们三个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怀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龙锡泞有些不耐烦地道:“是我的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萧子桐越发好奇了,求助地对萧子澹挤了挤眼睛,想让他帮自己说句话。偏偏萧子澹好像压根儿就没看到他使眼色,沉着脸,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了。龙锡泞龇了龇牙,牵着怀英的手跟了过去。
一进屋,萧子澹就把门关上了,转过身,盯着龙锡泞。龙锡泞也不怕他,毫不示弱地回瞪。萧子澹发现他是颗茅坑里的石头后,便把火力对准了怀英:“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英装傻:“什么怎么回事?”眼看着萧子澹就要变脸,怀英立刻道,“大哥,你说五郎啊!他被江公子救回来的。那天江公子不是跳下船去救人了吗?”
萧子澹都气笑了:“装,你就继续给我装!那天是谁说得好好的,回头就跟我说实话?一回来你就给我装傻,以为我没长脑子呢?”他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试探性地问,“他……难道是妖?”
怀英落水之后,萧子澹虽然当即就急得红了眼,但却不至于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异状。龙锡泞一个细胳膊细腿儿的小萝卜头把船上几个高大健壮的下人都踢开了,这哪里像个正常人?再联想到那天江夏口中喃喃的“有妖气”,萧子澹难免多想了。
“你说什么?你说本王是妖?”龙锡泞气得脸都红了,叉着腰怒目而视,“你这个愚蠢的凡人,居然把妖怪跟本王相提并论。那些妖怪,给本王提鞋都不配。你再胡咧咧,小心本王喷口火烧死你!”
怀英痛苦地捂住脸:“大哥,他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萧子澹震惊地看着龙锡泞,手指着他抖啊抖,又舔了舔嘴唇,问:“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本王乃东海龙王!”龙锡泞狠狠一拍胸脯道,“你这个没上没下的凡人,本王不跟你一般见识才对。”他说完,又吼怀英,“萧怀英,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本王还见不得人?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本王早就一口咬死他这个狂妄大胆的家伙了。”
萧子澹傻了,老半天没有说话。怀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样子,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这也难怪,人们对龙总是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所以皇帝才号称真龙天子,而今突然冒出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小萝卜头自称是龙王,偏偏除了饭量无人能及之外,别的地方一无是处,不管换了是谁,那都得崩溃。
萧子澹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过了一会儿,他才一脸茫然地看向怀英:“我刚刚好像听到他说什么龙王?”
怀英担心地看着他:“大哥,你还好吧。”她万万没想到萧子澹的反应会这么大。
萧子澹没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挥挥手,道:“你们俩先出去吧,我需要静一静。”事实上,在看到龙锡泞的那一刻起,萧子澹就已经开始做好了“他其实是一个妖怪”的心理准备,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真相会这么让人崩溃。萧子澹宁可相信那个不讲道理的家伙是个妖怪,而不是什么……龙王殿下。
真是见鬼!萧子澹觉得,他已经没有办法正常面对这个“龙”字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萧子澹明显有些不对劲,萧爹没察觉,萧子桐却立刻就发现了。萧子澹只道是无恙,被萧子桐追问得急了,索性闭嘴不言,把萧子桐急得不行。
他只得找怀英问,怀英装傻,摊手道:“我大哥一向心里头有主意也不跟我们说的,我哪里晓得他在想什么。兴许是在为后头的考试发愁呢?”
“不是!”萧子桐连连摇头,“子澹昨儿去考试的时候都半点儿异样也没有,后头的策、论素来是他所长,他怎么会紧张发愁?你昨天跟他说什么了?”
怀英继续装:“没说什么呀,就说了五郎和江公子的事。大哥问五郎怎么回来的,说完他也没什么异样。他昨儿晚上不是睡得挺早的?兴许是晚上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大哥最近晚上总睡不好。”
“这样啊。”萧子桐将信将疑,“那得去给他抓两服安神的药来。若是休息不好,过几天的考试可怎么办?”他一边说着,一边真往街上去抓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