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江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俩人面前,疾言厉色地喝道:“程风行,你给我出去!”
见江夏脸色苍白,他忙跑过去将程风行推出门外,转头着急地问:“小夏,你哪里不舒服,头痛吗?”
江夏摇摇头。
“好,那你先休息,剩下的交给哥哥。”江春示意两个保镖看好江夏,自己则走到门口,对还僵在原地的程风行说,“有话我们出去说。”
到了这个份上,江春当然不会和程风行再说些什么,沉着脸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程风行心乱如麻,脑海中一直循环着江夏的那句话——江小帅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他被骗了这么多年,把他当个傻子一样耍弄!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而江夏,又一个晚上没有睡好。她半夜里被噩梦惊醒了很多次,梦里总是梦到程风行,有时候是少年时的他,有时候是现在的他,却无一例外,总是用沉默却带着轻视的眼神看着她,任凭她笑、她哭、她耍赖、她呼喝,都无动于衷。睡到早上,被窝里有点儿湿漉漉的,竟出了好几身虚汗。
今天全身检查的报告马上就可以出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可以出院了。江夏半卧在床上,却还是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来。一想到那些流传出去的照片她就害怕,出院后,该怎么面对爸爸妈妈?该怎么面对江小帅?又该怎么面对自小疼爱自己的孙阿姨?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进来,江夏瞟了他一眼,发现不是昨天那个小医生了,也没留意,只是漫不经心地问:“医生,我一直出虚汗,没有什么问题吧?”
医生走到她身边,摘开口罩和眼镜,低声叫道:“小夏。”
江夏浑身一震,抬起头,迅速又垂下眼帘:“你来干吗?”
程风行沉默了片刻,关切地问:“怎么会出虚汗?叫我妈好好给你补补。”
“不用你管!”江夏忽然站了起来,“以后都不要你管我了!我是死是活跟你没关系!”说着,她奋力推了他一把,没推动,反而被后挫力一下子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床上。
程风行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江夏一把把他的手打掉,又委屈又伤心,哽咽着说:“你这个骗子!那天还说永远爱我,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永远爱我,原来都是骗人的!”
“没有!我没有骗你!”
“你胡说,你昨天为了那两张照片就和我翻脸了!”江夏睁大了眼睛,眼里蓄满了泪水。
“我哪有翻脸……”他只不过是被吓住了,可是见她现在这副模样,他的心仿佛被一根细线绑住扯了又扯。他笨拙地举起手,想要帮她擦去眼中的泪珠,“我收到照片和那张纸,再想到小帅,我都快气疯了……”
“不用你假好心,我自己会擦!”江夏愤愤地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大律师,我做我的大小姐!”
“不要!”程风行一急,伸手紧紧地抱住了眼前心之所系的人,“不行,小夏,我不答应!”
江夏奋力挣扎起来,却挣不过程风行,被他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臂弯里。
“小夏,我再也不放开你了!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很爱你!”他把脸紧紧地贴在她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喃喃地说,“我爱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直都很爱你,就是因为爱你我才害怕,怕你只是想消遣我。”
江夏渐渐停止了挣扎,他宽阔的胸膛仿佛永远都能给她异样的安心,耳边的爱语仿佛为她注入了活力,所有的悲伤忽然远去,留在心中的是满满的喜悦。
程风行低下头,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低声问:“你呢,小夏,你爱不爱我?”
江夏哼了一声:“我才不爱你呢,我讨厌你!讨厌你傻里傻气的,讨厌你这个大木头,讨厌你这个大冰……”
话音未落,程风行把唇轻轻地印在了她的唇上,把她所有的低语都吞了进去,这令他日思夜想的红唇,是多么甜美,让他忍不住沉醉。
两个人唇齿生涩地碰撞着,仿佛要将整个灵魂都融入到彼此心中,印证彼此浓烈的感情,交换彼此对爱的承诺一般。良久,程风行缓缓地从江夏的唇边离开,注视着眼前这双颊酡红的人,轻声说:“小夏,你是爱我的。”
江夏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半天才闷声说:“你这个傻瓜。”
程风行的心被一种名叫幸福的东西涨得满满的,他轻轻地托起江夏的脸,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地再次衔住了她的唇,细细地密密地品尝着她的滋味,仿佛潺潺的小溪流过江夏每一寸领地,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程风行一惊,忙放开了江夏,就见一个保镖探头进来:“江小姐,没什么事情吧?”
江夏看了看程风行的医生袍,忍住笑说:“没事,医生帮我做例行检查。”一看到门被关上,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喂,你穿成这样干吗?”
程风行皱着眉头说:“风榆阳想了好几个主意也没有把你那两个保镖给骗走,今天找到医院的一个熟人这才进来的。”
“你活该。”江夏幸灾乐祸道,“谁让你昨天这么坏,哥哥一定气死了。”
程风行沉吟片刻,问:“小夏,要是江大哥一直不肯让你见我,怎么办?”
“怎么会,哥哥最疼我了,我和他撒个娇,说几句好话,他就会原谅你了。”江夏不以为然。
程风行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江夏眼珠一转,忽然兴奋地说:“要不这样,我们私奔吧,偷偷逃出去几天,哥哥一着急,我们就回家,然后他就不会生气了。”
他只怕会更生气,尤其会恨不得把我这个拐骗他妹妹的人给撕碎了。程风行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江夏觉得这个主意又刺激又好玩,顿时来了精神。
“那……门口那两个人怎么办?他们看起来很精明,不好骗啊。”
“我来安排。”程风行打了包票,现如今,只要江夏高兴,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风榆阳接到程风行的电话,顿时傻了眼:“你是程风行吗?怎么好像被一种化学物质中和起了化学反应了?这种头脑发烧的事情你确定你要做?我会不会被那两个保镖打死?我会不会被那个大哥分尸?”
程风行沉着声说:“不会。还有,这几天你照看点事务所,就当把欠我的年假补给我。”
风榆阳哇哇乱叫:“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我是来N市找美人的,不是来工作的!”
见程风行挂了电话,风榆阳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刚刚搭上话的吧台美女摊了摊手。
美女好奇地问:“怎么了?老板忽然叫你去加班?”
“怎么会,”风榆阳邪魅地一笑,“其实我是国安局的,刚才接到报告,有同事要化装成医生把一名女犯人从有两个保镖的病房里解救出来,我要去接应一下。”
美女崇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对我来说,小Case啦。”他说着,冲美女抛了个飞吻,“晚上等我电话,拜。”
下午,江春到医院接江夏出院,等待他的是被两个保镖扭住的风榆阳和一张便笺纸,便笺纸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笑脸下是江夏的字——
哥哥,我被程风行劫持啦,他说他会对我很好,你别生气了,生气会变老的!等你不生气了我就回来啦。
爱你的妹妹
冬天的B市十分冷,一下机场,两人就碰到了一场大雪,雪花夹着北风呼啸而至,让人举步维艰。江夏却十分兴奋,她从小到大生活在N市,偶尔在冬天看到几粒雪子,在国外生活的几年更是连结冰都很少看到。
程风行生怕她的身体还不是很好,想把自己的羽绒大衣给她披上,江夏却冲到雪中,在纷飞的大雪中张开手臂,迎接这冬日的天使。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大朵大朵的雪花仿佛有了灵性,晕染着灯光在她身边飞舞,远远望去,江夏仿佛幻化成雪的精灵,在这雪的国度舞蹈。
玩了好一会儿,终于和接机的李飞扬碰面了。趁着江夏在一边玩雪,他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木头疙瘩怎么把这个姑娘给骗来了?说出来让哥们也学学。都说不叫的狗最咬人,今天哥们算是见识了。”
程风行看了他一眼:“风榆阳都知道。”
“哦这家伙人呢,说上N市帮你追女朋友,追到现在,你回来了,他倒是不见人影了。”
“他在江夏的大哥手里,估计在接受拷问呢。”程风行淡淡地说。
李飞扬目瞪口呆,正巧一粒雪球飞奔而来,砸在了他的脖子上,饶是他围了围巾,冰凉的雪也有一部分渗入了他的肌肤,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瞪大眼睛,正想来一串京骂,却见江夏在远处捂着嘴巴,巧笑倩兮,顿时呆了呆,骂人的话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了。
当晚,程风行和江夏住在了酒店里,酒店很干净,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李飞扬只订了一个房间。用他的话来说,一男一女住一个房间多浪费啊。
江夏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看着程风行和大堂经理协商加间房,不由得心里偷偷地乐了。刚才在门口的告示牌上写着酒店承办了一个展会的住宿,所有房间都客满了。
没一会儿,程风行回来了,略带歉意地说:“小夏,没有房间,要不我去飞扬家住?”
江夏点点头,忽而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是我有点儿害怕,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程风行有点儿着急,于是犹豫着说:“那不然我和你一起住?”
江夏心里乐开了花,装作低头想了一下:“好吧,你今天晚上就守着我,我没睡着你也不能睡。”
酒店的房间很温馨,设施也很齐全,房间里两张宽大的床铺,蓬松而柔软的羽绒被和羽绒枕,人一躺上去就是一个大坑,深陷在被子里,有一种被深深包围着的温暖。
江夏洗漱完毕,披散着头发,钻在被窝里看综艺节目。程风行坐在另一张床上,打开自己的工作电脑,上网查一些资料。没一会儿,江夏就不安分了,穿着睡袍从被窝里钻出来,光着脚站在程风行的面前问:“你在干吗?”
程风行抬起脸:“处理一些事务所的事情。”说着,他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快钻进被子里去,小心感冒。”
江夏坐在他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忙吧,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房间里有空调,我不冷。”
程风行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这有什么好看的。”
“嗯,好看。怎么你打字工作的样子也很好看,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程风行的脸微微一红,掩饰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电脑,胡乱浏览了一下网页,回复了几封助手的邮件,发现自己的邮件写得颠三倒四的,又急忙删除了回复。过了一会儿,他合上电脑,无奈地说:“你在我旁边我没法工作。”
“怎么会呢,我都没有发出声音。”江夏嘟起了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咯咯地笑倒在床上,“喂,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啦,难道以前都没有女孩子盯着你看吗?”
程风行佯装镇定地起身,收电脑,看了看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江夏,沉默了片刻,低声问:“我是不是很无趣?”
江夏怔了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搂住了程风行的脖子,亲昵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地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么无趣,最好天底下的女人都觉得你无趣,我一个人喜欢就好了。”
程风行心里一阵激荡,良久,才回答:“我也是,小夏,我也喜欢你,什么都喜欢。”
江夏坏坏地朝他的脖子里吹了一口气:“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程风行只觉得脖子一阵发痒,江夏又挂在他的脖子上,他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站定了,江夏身子一歪,顿时,两个人倒在了后面的床上。
程风行一翻身,把江夏压在身下,支起身子,看着眼前笑盈盈的脸,忍不住俯身吻了下去,直到两个人呼吸急促地分开。江夏凝视了他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小夏……”程风行抱着她,不停地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觉得心里无比的安宁平和,所有的努力和付出终于有了代价,终于有了继续的方向。
第二天,程风行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生活和学习了三年多的B大,这所百年名校一如往昔。古朴的建筑、幽雅的校中湖、白雪皑皑的树木和一脸清纯活力的莘莘学子,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江夏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喂,那是什么?”
程风行看了看前面造型古典的建筑,解释说:“这是B大图书馆,是全国高校里最著名的图书馆,里面有很多古籍,一些都是孤本残本。”
“把图书馆造在湖边,到里面选本自己爱看的书,坐在窗边,偶尔看看湖水和绿树,你们学校好像很有情调的样子。”
程风行遥望图书馆,怅然道:“那时候连吃饭都要挤着时间,哪里有时间去想什么情调。”
江夏心里微微发酸:“那现在我来补偿你吧,你想怎样有情调?”
“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情调。”
江夏轻轻地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站在湖边,看着四周冰天雪地,仿佛这里是最美的春天。
“带我再去走走。”良久,江夏搓了搓自己冻得发红的脸蛋。
“太冷了,别把你冻坏了。”程风行有点儿犹豫,虽然他也想去看看B大有没有什么变化。
“不会,我想去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这样我就可以多知道你一些,不会对你几年的生活一无所知了。”江夏笑着说。
于是,两个人漫步在林荫道上,一起走过了法学院的教室、程风行的宿舍、B大的食堂……程风行边走边说着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不外乎发愤图强和埋头苦读,固定的时候兼了几份工,偶尔帮教授到外面奔走,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乏味,江夏却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着,前面走过来五六个女生,和他们擦肩而过,其中一个猛地回过头来,惊喜地喊道:“程大哥,你回来了!”
程风行回头一看,停住了脚步,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佳怡,真巧,我正想去看董教授呢。”
江夏顺着他的目光一瞧,人群中有一个女孩,一张圆圆的脸蛋,两个小巧的酒窝嵌在嘴角,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十分甜美。只见她飞奔到程风行身边,亲昵地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爸老是念叨你呢,一直想不明白你怎么到那个小地方去创业了,走,到我家吃饭去。”
董教授的家在B大附近的学校家属楼里,董佳怡一路上叽叽呱呱地和程风行说话,不时地问他在N市的情况:“程大哥,上次我看到你打的那场公益官司了,我们这里也有报道,我爸爸逢人就说,那是我的学生。”
程风行点了点头。
“爸爸一直很想你,李师兄有时候来看他,他一直要问你的情况,李师兄都吃醋了。”
“我定期都打电话给教授的。”
董佳怡乐呵呵地说:“那怎么没见你打电话给我啊,我每天盯着我的手机也没见你的名字跳出来。我都和李师兄说好了,准备放假了到N市去看你。”
“太忙了。”程风行淡淡地说。
江夏在一旁听着他们一来一往,一个亲昵热情,一个淡漠寡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她不由得在脑子里想象起来,程风行这些年的求学生活,是不是一直都有这个可爱的小师妹在一旁叽叽喳喳地伴奏呢?这个程木头居然也会有人喜欢,这姑娘是什么眼神啊……
想着想着,她哼哼了一声说:“你这么忙怎么还陪我出来瞎逛,事务所没事吗?”
董佳怡仿佛这才看到她的存在,冲着她一笑:“程大哥,你还没有和我介绍她是谁呢。”
程风行悄悄地拉住了江夏的手,温柔地说:“这是我女朋友,江夏。小夏,这是董教授的女儿。”
江夏朝她点了点头:“很高兴认识你。程风行一定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他这个人又呆又闷的。”
董佳怡笑得有点儿勉强,怔怔地盯着江夏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女孩身穿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活泼而美丽,她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一丝影子,良久,她展颜一笑:“怎么会,程师兄这么优秀,我们都很喜欢他。”
董教授是个笑容可掬的老者,留了一脸胡子,谈吐幽默又学识渊博,江夏忽然眼前一亮。几个人相谈甚欢,又一起吃过午饭才道别。
下午的时候,程风行带江夏去了B市最有名的商业大街。就见马路上游人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仿古建筑和远处的高楼大厦高耸,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大街上大部分店面宽阔,铺子都是老字号了,看在眼里总有种亲切感。步行街上随处可见B市有名的小吃,爆肚、炒饼、炒疙瘩、卤煮火烧……当然最有名的还是糖葫芦,这个亮晶晶红艳艳的小吃,承载了多少人小时候的梦想啊。江夏也不例外,她在糖葫芦面前站定不肯走了,不光自己拿了一串,也塞给了程风行一串。
于是两人边走边吃,又逛了好一会儿,程风行忽然接到了风榆阳的电话,不免有些诧异。
“程风行,你在哪里快活啊?”对方的声音怪里怪气的。
“我在B市步行街。”程风行如实地回答。
“你知道我在哪里吗?”
“哪儿?”
“你情人的大哥的办公室!我都在这儿待了三天了!你情人那大哥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不对,是披着羊皮的豺狼!每天笑眯眯的,伪装得像个温润君子,其实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风榆阳不带喘气地蹦出了一大段话,简直气急败坏。
“其实他也不坏。”程风行觉得还是有必要帮江春澄清一下。
风榆阳吐出一串京骂,恶狠狠地说:“他逼着我一直待在他办公室里!说什么等到你带着他妹妹回来了才放我出去,我说我事务所要倒闭了,他就派了两个保镖压着我去上班。我说我要洗漱,你猜他说什么?他居然说男人一年不洗漱也没事,有男人味!”
程风行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点儿头痛。
“他不就仗着他是条地头蛇嘛,哪天他来了B市,我不整死他我不姓风!程风行你一定要提醒我,只要他一下B市机场,我就带一帮人去堵他!”风榆阳滔滔不绝地开始幻想起以后对江春的报复。
程风行犹豫了片刻,看了看旁边的江夏:“要不我马上赶回来?”
“别介啊,你就在外面待着,玩个三年五载的,你放心,事务所我管着,保管让它蒸蒸日上。”风榆阳桀桀怪笑起来,“你把他妹妹拐跑了,我看那个家伙都快要气疯了,别回来,气死他。”
第二天,两人来到了长城脚下,远远望去,连绵的群山俨如一条银龙卧在远处,皑皑的白雪被风一吹,玉屑似的纷纷扬扬地撒落下来。
没有太多游人的打扰,长城显得肃穆而安静,两个人缓步走在青石砖上,感受着千年的古国文明在脚下绵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在心底。
忽然,天空飘起了小雪,江夏惊呼了一声,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静静地停驻在自己的手心,转瞬间便化成了水,她怅然地看了看四周:“其实,最美的东西最容易消失。”
程风行摇摇头:“它留在你心里。”
江夏嫣然一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喂,你现在也会话里藏话啦。”说着,她往前跑了几步,站在烽火台前,俯视下面的景象。
连绵的城墙蜿蜒而上,城墙外遥遥地望见一片松海,一棵棵雪松挺拔地伫立在山间,翠绿的松针隐约可见,依然静默地立在枝头。
遥望前方,视野开阔,她觉得心中的浊气仿佛被这景色荡涤得一干二净,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呼喊了起来:“程风行——程三柱——”
蓦地,一个松鼠样的小东西蹿了出来,飞速地从雪地上滚过,很快就跑不见了。
此时,江夏的回音响起,一阵阵荡起,似传出了很远。
从长城回来已是傍晚,李飞扬在B市最有名的饭店请客吃饭,江夏久仰这家饭店的大名,本着参观学习的想法,所以从走进大门时就开始四处张望了。
饭店的装修比较有情调,透着一股古典的气息,尤其是那个巨大的京剧脸谱,国粹和美食的结合,让人眼前一亮。
他们到时,李飞扬已经点了好几个招牌菜,什么江石滚肥牛、麻酱油麦菜、鸡丝凉面、石烹豆花……江夏吃了几口,职业病就犯了。
江石滚肥牛的石头有点儿特色,肥牛在石头特殊热度的烤制下鲜嫩可口,可以学习;麻油酱味道独特,不过过于常规了,可以加以改良;鸡丝凉面比较清淡,也浇了这种麻油酱,可以考虑叫周庄的大厨调制开发一下……
李飞扬见她一边吃一边眼睛滴溜溜地转,就问:“小夏,这里的菜怎么样?”
江夏嘿嘿一笑:“还不错啊。”
“你喜欢就好,真怕怠慢了你呢。”李飞扬说着,看了眼正低头吃菜的程风行,打趣道,“还没见过某人对谁那么上心,下死命令让我准备最好的,万一哪个办砸了,说不定我会被他打飞。”
“哪有那么严重啊。”
“你看风榆阳就知道了,现在都一去不复返了。”正说着,风榆阳的短信来了,他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忽然一笑,“看吧,他现在精神都不大正常了。”
江夏接过手机,跟程风行定睛看去,只见短信上写道:“飞扬,N市很好,好得我都不想回家了,有个人对我一见钟情,非得好吃好喝供着我,还一定要让我住他那儿。生怕我有危险,还给我派了两个保镖,最关键的是,那个人很漂亮!”
“不,他说的是真的,他现在的确是这个待遇。”程风行作证一切属实。
李飞扬一听,顿时心痒痒了起来,正抱怨这好事什么时候落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没发现江夏早已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
三个人嬉闹着,就见电视里的娱乐节目结束了,开始例行的广告轰炸。江夏拿起遥控器调到了省台,省台正在播财经新闻,她听了两条,觉得无趣,正想换台,程风行却盯着屏幕,沉声说:“小夏,等等,有丰松的新闻!”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搭早班飞机赶回了N市。一路上,江夏反常地没有多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碧空上的浮云发呆。程风行想安慰她,却一时不知从何安慰起。
吃午饭的时候,他们听到坐在后排的旅客边吃边聊天,竟然提到了丰松集团。
“原来这中餐也是丰松集团下面的餐饮公司提供的。”
“是啊,这家集团真是厉害。你上次有没有看省台的报道,那个掌门人年纪轻轻就把这上市集团搞得这么成功,有能力啊。”
“不过昨天的新闻看了没有,年纪轻轻这么拼命干吗?钱这东西,够用就好了,现在生病住院了吧,而且他一住院,集团总部就有点儿不稳定了。”
“真的?唉,不过在他那个位置,也是身不由己吧。”
“上次他家的那个八方城快餐连锁也出事了吧,你听说了没?”
“听说了,现在这件事情又被拿出来炒了,那个快餐店出的事情也压不住。”
江夏再也听不下去了。怪不得哥哥这几天都没打电话过来,自己这么任性,他一定又气又急才病倒的吧?昨天他们在新闻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可她打了一晚上的电话,江春的手机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打给家里父母又不在,孙阿姨一点儿也不知道江春住院的事情,只说他好几天没有回家住了……
那一瞬,内疚和自责啃噬着她的心,让她坐立难安,连江小帅软绵绵的声音都不能让她高兴起来,恨不得立刻飞回到江春的身边。
家里静悄悄的,孙阿姨正在厨房里忙着做下午的小点心,江小帅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周围散落着一堆图画书,他正拿着一本津津有味地看着,一看到江夏回来,立刻飞奔而来,扑倒在了她的怀里。
江夏心不在焉地亲了他一下:“外公外婆呢?”
江小帅不高兴了:“妈咪你怎么就亲了我一下,以前你都亲我好几下的!”
江夏汗颜,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敏感。于是,她只好胡乱地抱着江小帅的头,在他脸上乱亲了几下。江小帅满意了,搂着江夏的脖子,大声宣布:“外公和外婆给我找好吃的巧克力去了,说要给我买一箩筐回来。”
孙阿姨在一旁笑着说:“小春帮你爸妈报了个旅行团,好像是去什么马来西亚的啥岛来着,说是这里太冷了,让他们再去过个夏天。”
江夏不由得心生疑惑,来不及细想,只见程风行已经抱起了江小帅,默默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脸上,摩挲了几下,低声问:“小帅,叫我什么?”
江小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Uncle,叔叔。”
程风行心一酸,在那粉嫩的肌肤上亲了一下,天生的血缘亲情和无尽的怜惜之情汹涌而至,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见江夏着急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摇摇头,示意他到楼上去。
程风行一怔,满心疑惑,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江夏急匆匆地跑到二楼,给尚可打了个电话,问他江春的情况,尚可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小夏,你是不是惹你哥哥不高兴了?他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你,说是省得让你烦心,不过我听他的口气,怎么有点儿心灰意懒的意思呢。”
江夏心里一急,险些没哭出来:“尚大哥,你别听哥哥胡说八道!公司里出什么事情了吗,哥哥他怎么会忽然进医院了,我都急死了。”
“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你哥和我绝交了,啥事一牵扯到你头上,阿春发作起来都没底。”尚可心有余悸地说,“你不知道,本来我答应你哥和你结婚,给你儿子上个户口弄个名分,结果这事没办成,那天他跑到我办公室狠狠地揍了我一顿,害我几天没见人……还有那天,我还碰到过阿春,好像听说有人向证监会举报,说丰松集团操纵股价,伙同几个机构,通过对倒自己高价买进丰松的股票,拉高股价。然后公司内部人心惶惶的,上次快餐店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平息,也被拿出来炒了,阿春一急,就住院了。”
“那我哥在哪里?”
“我昨天刚去看过他,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小夏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对了,他就在你家费医生的那个医院,特等病房。”
挂了电话,江夏坐在床边沉思起来,有好几个人都提到了快餐店的事情,让她心里不觉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所有的事情,好像就从那一天开始有了意外。
她想了很久,想得头都有点儿晕乎乎了,这才抬起头,看见程风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由得摸了摸脸,奇怪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吗?”
“别太担心了,江大哥向来都能把事情安排得很好。”程风行淡淡地说。
“怎么能不担心,哥哥从来不生病,从来不住院。”江夏忧心忡忡地往外走。
程风行一把拉住她,沉声问:“等等,小帅的事情怎么办?你难道听着他叫我叔叔心里不难过吗?”
江夏怔了一下:“叫什么不就是个形式嘛,你别太在意,过两天等我哥身体好了,我会和哥哥说的。你现在忽然说出来,哥哥知道了,到时候岂不是更生气了?”
程风行缓缓地松开了手,良久才问:“那要是他不同意呢?”
“怎么会。”江夏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抚了抚他皱起的眉心,“你别愁了,眉毛都打结了,哥哥从来不会不同意我的要求,你放心吧。”说着,她急匆匆地跑下了楼梯,边跑边喊,“喂,你快过来,陪我一起去医院,让哥哥揍两拳就没事了。”
程风行站在门口,苦笑了一声,要是他揍我两拳就能答应我们俩的事情,那就是揍一百拳也甘之如饴啊。
相同的医院,相同的病房,甚至相同的保镖。江夏忽然觉得有点儿滑稽,以前从来不上医院,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他们兄妹俩居然在这里轮番出现。
高个子的保镖一看到程风行,顿时皱起了眉头,想来是那天让他把江夏带走了心里一直很不服气。矮个子的那个和他们微微颔首,问:“江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
“我哥在里面吗?”
“江总在,不过江总在里面处理一些事情不大方便会客,交代说一律不见任何人。”
江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你有没有弄错了?我是他妹妹江夏!”
“我们知道。”两人对视了一眼。
“是哥哥叫你们拦着我的?”江夏呆呆地问。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抛弃了。
“不是,江总真的有客人在里面,他特意强调了不见任何人,说如果放人进来就把我们俩都炒掉了,不是特意针对你的。”
程风行搂住了江夏的肩膀,安慰说:“江大哥不可能会生你气的,你别多心了。”
正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人揉着太阳穴出来了,看到门口一堆人,不由得愣了一下。江夏定睛一看,是哥哥的另一个好友,名叫方立夏,是一名电脑高手。
他看见江夏,眼睛不由得一亮,走过来捏了捏她的鼻子:“哟,这不是阿春的宝贝妹妹嘛,让哥哥我瞧瞧。咦,怎么眼圈都红了,谁欺负你了,不要命了,阿春在里面呢。”
江夏轻轻应了一声,方立夏觉得有点儿奇怪,不过也没在意,而是伸了个懒腰:“哎呀,我陪你哥捉了一天的内鬼累死了,现在要去睡觉了,你进去和你哥说会儿话吧。”说着,他扬声叫道,“阿春,你宝贝妹妹来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一会儿,江春的声音疲惫地响起:“小夏,你进来吧。小行和你在一起吗?也进来吧。”
江春一身医院的白条服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进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一年半载才能再看到你们呢。”
江夏停住了脚步,倔强地站在那里,任凭程风行怎么拉她,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春,又委屈又伤心又愤怒。
江春不由得心里一软,叹了口气,冲着她招了招手:“怎么我还没冲你发脾气呢,你倒是先生气了?过来,这么多天没见了,让哥哥瞧瞧。”
江夏还是没动,江春抚了抚额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轻轻呻吟了一下,江夏顿时紧张了起来,快步走到他的床前,替他揉了揉额头,不安地问:“怎么了?头痛吗?”
“还好,电脑看得太多了,有点儿晕。”江春笑着说。
程风行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由得心里发凉。江春要是玩起手段来,江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见两个人有说有笑,似乎完全忘了第三个人的存在。
“这件事情缓缓再说吧,现在让我先把公司里的那个内鬼抓出来,我怀疑你的事情也和这个人有关,这个人找不到,我们以后都会寝食难安。”江春忽然面色凝重起来。
“内鬼?”江夏心存疑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地说,“难道是裴媛媛?”
程风行感受到了她的寒意,沉吟片刻,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机会说,我收到照片的同时还收到了一封信,上面有一些尖酸刻薄的话,你看看,或许会有一些线索。”说着,他从随身的文件包里取出了一张信笺。
江春接过信笺,没看两行,脸色顿时变了:“这个女人疯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风榆阳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个,毫不吃惊地打了声招呼:“你们怎么才来,我还以为昨天晚上就能看到你们呢,这中国的新闻传播速度实在太慢了。”
江春微笑着说:“小阳啊,其实你不说话也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风榆阳举起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承认我斗不过你,你是天底下最阴险狡诈的狐狸,被你盯上了只有自认倒霉的份。”说着,他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不过小春啊,你什么时候去B市啊,让我也好好地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一声小春让江春险些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忙岔开话题:“让你了解的事情怎么样了?”
风榆阳耸了耸肩说:“职务侵占罪最高能判十五年有期徒刑,这个不用了解。”
“那你找个借口干什么去了?”
风榆阳立刻来了精神。调戏向来是他的拿手绝活,不管这个人是男是女。
“小春你是不是想念我了?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看我这不是心急如焚地赶回来了,小春你的魅力怎么是外面的花花世界所能比拟的呢……”
江春的面皮抖了抖,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他盯着风榆阳说:“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风榆阳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小春难道你想杀了我灭口?”
“比起灭口,我更想把你的嘴堵上,看看不说话你能撑过几个小时。”
江夏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唇枪舌剑,不由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吃惊。哥哥向来对不相干的人都嗤之以鼻、漠然以对,现在居然和眼前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斗起嘴来,看起来这两天真的被他气得不轻。
正想着,江春又问:“那你们两个大律师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一个人待在里面永远出不来?”
程风行沉吟了片刻:“《经济法》上一般只有贪污罪可以判到无期,可是很显然,你们公司不属于这个范畴。”
江春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哥,你知道是谁了吗?你想要干什么?”江夏有点儿听不懂。
江春凝视着她,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不干什么,只不过她既然敢用这样无耻的手段来害你,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让她也尝尝被害的滋味吧,一击必中,永不翻身,永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