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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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甘心打醒醉梦人

甘心定睛细看,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定安国的君主他的好兄弟顾景痕。

停下马车,甘心上去搀了顾景痕一把,闻着他这一身的酒气,心里一阵莫名其妙。获悉醉柔怀孕这样的好事,他不去陪自己的妻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你这皇帝做的,大半夜提着酒坛子跑到这烟花后巷里来,也不怕叫人藏了墙角。”甘心依照平日里的口气,很平淡地讽刺一句。

顾景痕推开甘心,酒坛子顺势从手里滑脱,乒乓一阵声响。

甘心警觉,定是又出事了。

“我问你,你和醉柔有没有苟且?”顾景痕醉得迷迷糊糊,张口便塞给甘心这么个不耻的问题。

甘心眉心那枚朱砂皱皱巴巴地拧起来,登时便生了一肚子恼火。他倒是好脾气忍了忍没有发作,没好气地回了句,“你说的这是哪门子疯话。”

顾景痕冷笑,颇为伤心苍凉的模样,他道:“朕都知道了,你说,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甘心又被问得傻了眼,不客气道:“那孩子是谁的你却不知道?我说顾景痕,她把自己清白都给了你,你怎么舍得这样怀疑她!”

“放屁!”这是甘心头一次见顾景痕说这样粗俗的话,只听他口里含含糊糊继续道:“她根本就没有!你告诉我,她究竟把自己给了谁!”

顾景痕说着便揪上了甘心的领子,甘心这才忽的反应过来,那日本打算去接醉柔离宫时,醉柔莫名其妙地取了小信子半盏鲜血。小信子自小是宫中长大的,虽说没了根,好歹也算个童男,而当年,醉柔为了帮月婵,曾经调过一盏破身酒,正也用了自己的童男血。

依着甘心的聪明,立时便清楚了顾景痕这番失态的始末,他虽然认为这事情里醉柔多少有点过错,但顾景痕的这份怀疑,实在是太过分了。

甘心反手又揪上顾景痕的领子,不由分说先挥了一拳头,怒道:“这一拳,是帮醉柔打的,她心里那般念你爱你,你竟这样怀疑她!”

顾景痕被打了一拳却无甚反应,甘心紧接着又跟了一拳,道:“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我甘心光明磊落,即使要抢旁人妻室,也定不会做偷偷摸摸的勾当!”

顾景痕的脸已经肿了半边,甘心却没打算放手,一拳下去,又道:“这一拳,我为我的兄弟醉柔的夫君而打,你的骄傲自信哪里去了?竟能想出我两个苟且对不起你这种戏码来,你是皇帝做久了,却不知晓人味了!”

顾景痕吃了三拳才清醒了些,眯着双醉眼看向甘心,早把自己那了不起的地位忘到九霄云外了。唇边晕起一片青紫,口中透着几缕血腥味,顾景痕抬手楷了唇角的血丝,再度揪起甘心的领子,恶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甘心本想接着打下去,可瞧着顾景痕这狼狈摸样,着实是于心不忍了。说到底,醉柔能把堂堂帝王逼出这副丑态来,真算是个本事,也足以见得,顾景痕对醉柔是用着真情的。

甘心猜,顾景痕多半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人喝醉了多半如此,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上一刻提过,下一刻就忘却了。

依着顾景痕这身份,在这地方也不好多呆,甘心只能先从醉生阁后门把他扶了进去,而后找来些醒酒的喂顾景痕服下。虽是没有醉柔亲自调配的醒酒茶好用,但好歹顾景痕是有几分理智了。

顾景痕在床上睡到深夜,便是昼伏夜出的醉生阁,都到了生意清冷的时候。甘心耐着性子在一旁守着,随手摆弄起房间里的小物件来。

顾景痕醒来的时候,直感觉头疼欲裂,又口渴难忍,踉跄着从床上翻身下来,跑到房间正中,才发现桌上的水壶尽是空的。

四下看过来,这地方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却又有些眼熟。

顾景痕抬起手来在额上重重拍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些,这一拍也才感觉到唇角疼得紧,嘴里除了酒味还有点血腥之气。

甘心算着时辰顾景痕快醒了,正是出去找些温水,进门时脸上并没有几分好颜色。

顾景痕饮下甘心送来的水,坐在凳子上回想醉酒以后的事情,半晌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打我了?”

“打不得?”甘心反问,而后寻了张椅子懒懒地坐下,抚弄着自己打疼了的手指。

顾景痕在周遭看过来,这才反应过来,此地正是醉柔在醉生阁时的醉微居。一想起醉柔,顾景痕又生了一股子怒火,愤愤的也不言语。

甘心知道醉柔和顾景痕都是倔强的人,心里的事情向来不爱言明,只得耐着性子,九曲十八弯地向顾景痕把破身酒的事情解释了。顾景痕听了个一知半解,好歹弄明白了两件事情,第一,醉柔的孩子是他的。第二,醉柔从来就没打算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顾景痕认为,他可以不在乎她的过往,也可以陪她一起忍受那些不太好听的流言蜚语,可他不能容忍的是,醉柔竟然一直都在防着他,她竟然从头到尾地都在保留。

顾景痕觉得可笑,为醉柔也为自己觉得可笑。什么破身酒,完全是自欺欺人的东西,可她宁愿这样自欺欺人,也不愿从心里接受自己已经属于他的事实吗!

顾景痕满心的怒火,也只有见了醉柔才能发泄,头痛的感觉尚未消退,披着夜色他急忙驾着甘心的皇帷马车回了皇宫,直接杀进陌道来到栖雁阁门前。

守夜的小信息见这么个驾马车过来的黑衣人,先是傻了眼,揉着困蒙蒙的眼睛看了又看,才反应过来,“皇……皇上。”

顾景痕从马车上跳下来,便要去推栖雁阁的房门,小信子手足无措,只能低声道了句:“皇上,娘娘已经歇下了,您……”

醉柔确实是歇下了,满脑子的心事却是睡得不好,这一点动静就惊醒了。

醉柔披了衣服出来,主动推开房门,一头黑发松松散散地垂下来,尽是我见犹怜的姿态。

“小信子,你先下去。”醉柔随口吩咐了句,而后冷眼瞧向顾景痕,问道:“你是兴师问罪来的?”

顾景痕见醉柔穿的单薄,两人在门口说话恐是要冻着她身子,放在平日里不说,现在既然有了身孕,自然要多注意着些。不顾着醉柔下意识的反抗,顾景痕把醉柔往自己怀里狠狠一塞,单手关了房门。

醉柔在他怀里不住地扭动着身子,心里也藏了千万个不痛快。

醉柔这么不配合着,把顾景痕忍了又忍的怒火再度点燃,他扳着她的肩膀,肃然道:“我问你,破身酒是怎么回事?”

醉柔一愣,方才又瞧见了门口的马车,自然反应过来顾景痕是去找过甘心了,事情甘心多半也帮她解释明白了。而顾景痕青紫的唇角,显然是挨了通拳头。她确是依旧不肯服软,回答道:“你以为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顾景痕冷笑,他松开醉柔的肩头,忍着怒火道:“你偏要这般防着我吗!我对你的心意至此,你定要用这种方法将它否了吗?”

说起破身酒的事情,醉柔也是有过些后悔,可是在顾景痕这番怒火腾腾的质问下,她偏偏不肯低头服软,反问道:“你怪我?是,我便是防着你了,便要将它否了,又是如何!还是改不了帝王家的霸道吗,我出身青楼,青白本就如若无物,皇上若是在意的话,世间青白女子万千,尽是任由你挑选的。”

“贺拔醉柔!”他依旧忍着怒火,唤她的名字时,却让她隐隐听出些悲伤来。他道:“你是故意要羞辱我!”

醉柔撇过脸去,便也藏了一肚子的委屈,她说:“你我都是一样的,你也不曾信任过我,你赐死了孙太医,正是怀疑了我腹中骨血不是你的。你要的青白我没有,这孩子你若是怀疑,我大可以不生下来,省的玷污了你天家的门楣!”

“你说什么!”顾景痕本一直压着怒火,他劝着自己,醉柔就是这般要强的性子,且她现在怀着身孕,他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该在这时候发作。可偏偏醉柔一言一语,直是冲着激怒他而来。

顾景痕暗暗握紧了拳头,强压着不忿,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早该知道,你一直在准备离开我。好,我便成全你,等这孩子生下来,我就放你走。”

醉柔咬了嘴唇,这一句话顾景痕说得费劲,她听得便更是痛苦。鼻尖一酸,满心的委屈溢上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肆意夺眶而出的眼泪。

顾景痕见她这般,心里跟着涌上一阵酸楚,放温柔了声音,他问眼前习惯用倔强伪装的女子,“我只想听你一句,你真的这么想要离开我吗?”

醉柔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她明明想离开,却又加倍的离不开,这场爱情游戏,注定没有两全的结局。

她只能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任眼泪翻涌,却没有勇气去面对满是包容的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