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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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为谁修得蛇蝎心

听到顾景痕冰冷的审问,宁初雨却绽开一个寂静的笑容,像奢华的金樽。

从允儿的假面被撕开那一瞬,顾景痕就知道这一切与宁初雨脱不了干系。凭允儿的本事,弄不到那样逼真的人皮面具,而在这座宅子里,有这样本事的,就只有她宁初雨一个。

顾景痕不会忘记,当年宁雪扇进宫之后,宁初雨是怎样凭着一张仿造雪扇模样的假面骗来他的临幸。正是这个女人的聪明和手段,让他多年来与她保持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

照镜子的时候,如果站得太近,会看不清自己。

宁初雨和他,相似得过分。

“我在帮你。”杯盏溢着清香,宁初雨微微颔首嗅着,淡渺烟雾中幽幽作答。

宁初雨吃定了允儿心智单纯,并且对她没有戒心,她从旁挑唆允儿复仇,又帮他拟定复仇计划。从她背着顾景痕做这一切的时候起,她就没打算过要否认。

顾景痕抬手将面前杯里早就凉好的茶水饮下,他知道宁初雨是早就准备好候着他了。这是个聪明得不可一世的女人,自从她来到顾景痕身边之后,就从来没有帮他添过麻烦。

宁初雨轻笑,俯身过去帮顾景痕添茶,继续道:“那丫头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捂热的,这些日子你对她千好万好,她所能做的,也不过安之若素而已。可这人活着,总是要有些依托,除掉贺拔允,就是除掉她唯一的依托。人的心不可能总是空着,这样一来,要她爱上你,就容易多了。”

顾景痕冷笑,“你的目的,当真就这样简单?”

“不。”宁初雨答得干脆,可这一个“不”字里,却显得意味深长,“我不喜欢你对别的女人那么好,即使是假的,也不可以。”

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顾景痕心里却笑得猖狂,凭宁初雨的聪明她应该明白,即使顾景痕的心里没有别人,他要爱的也永远都不可能是眼前的女人。

宁初雨似是能看穿顾景痕的心思,她一边细细地斟着茶,一边道:“你若是不肯爱我,你的心里就只能有姐姐一个。不要忘了你对姐姐的承诺。”

好好对待宁初雨,是顾景痕对宁雪扇的最后一个承诺,过去的五年里他从来没有忘记过。相反的,聪明能干的宁初雨,早就变成他夺嫡路上最得力的帮手。

“本王很好奇,雪扇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的妹妹。”顾景痕讽刺道。

宁初雨呵呵一笑,回说道:“狠毒?姐姐若是有我一半的狠毒,也不至于落得当初的下场。当时你二人的情事遭到皇上怀疑,若不是姐姐以死鸣冤保住你,你该是要走在五王爷前头的。”

宁初雨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无非是要给顾景痕提个醒,他七王爷今日的地位乃至性命,多少都是托了她们宁家的福。宁初雨自然也清楚,即使她不说这些,单凭挑唆贺拔允去送死这一条,顾景痕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她担心的,是顾景痕会假戏真做。

“不必你来提醒,这些事情本王自是有分寸的。贺拔醉柔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顾景痕冷言道。

宁初雨依旧笑着,她说:“到现在自然已经不需要我插手了,贺拔允的死,效果当真不错。那女子虽然蠢笨了些,却当真是个刚烈性子,这几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研究酒蛊,想是准备要帮你夺位,顺便找皇帝报仇了。”

“宁初雨,你可真算的是本王的贤内助啊。不过本王倒还有些担心,你这些手段会不会有一天,用在本王身上。”

“王爷大可不必担心,我做这些不过是要天下来证明,我才是这世间最有资格站在你身边,也是你唯一离不开的女人。说到底,我始终是依附着王爷生存的。”宁初雨回答。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景痕逐渐对眼前的女人产生很深的抗拒,他不喜欢这种火辣阴毒的爱。要问的已经问过了,顾景痕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行至门前,他交代道:“本王现在不方便与你父亲见面,等那边酒蛊调配出来,你回趟娘家,剩下的事情就有劳岳父大人了。”

宁初雨微笑点头,回说道:“虽说酒蛊的事情成了,不过顾念着姬佐那边,你对她多半还是不能轻慢了。”

“本王要与哪个女人亲近,为什么亲近,这些都不应该是你操心的事情。”顾景痕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随即拂袖而去。

如今的朝廷看似平静无波,其实自从姜松出事以来,那些奉天社的成员便人人自危,有些早就懂得审时度势的一早就投靠了宁仁龙一党。而其余剩下的那些虾兵小将,虽然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却总要顾忌着人言可畏的道理。

凭顾景痕多年的准备,如今确实有暗杀皇帝的能力,但要登临达顶,却还差了名正言顺这条引子。就算现在顾沧流死了,也总还有个太子在上面摆着。

顾景痕就是要朝中的势力全部倾倒自己这边,这也算是为它日君临天下时做准备。那些不听话的,自然会离奇获得该有的下场,只不过一口气除掉未免太过招摇,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房间里只有醉柔低头默不作声的忙碌,九娥便安静地立在一旁听后拆迁。顾景痕走进来的时候,因为动作太轻,醉柔几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许久没有合眼,醉柔忍不住抬头打个呵欠,这才看见顾景痕正负手瞧着自己,唇边浅淡的笑容很温和。

“你,没事了?”这个身影让她感觉有些亲切,她本以为顾景痕的伤,应该是还要在床上休息几日的。

顾景痕走近两步,却又没有靠得太近,就像是不想打扰了她正在做的事情一样。朝桌上的杯杯盏盏看了几眼,顾景痕确实也看不出名堂来,只顺手持起手边一只琉璃樽,送到鼻前嗅过,这味道似是有些熟悉。

“这是什么?”

醉柔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九娥便帮着回答,“姑娘说这酒有止疼安眠的功效,本打算差我给公子送过去,可想来公子那边有太医伺候着,这酒就一直放在这里了。”

顾景痕裂开嘴微笑,颇有些释然灿烂的感觉,醉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他仰起头来,薄唇紧贴那琉璃樽,咕咚咕咚地就将半瓶子的酒灌了下去。

“天还凉着,这酒没有温过,你这样咽下去,不怕伤了身子。”醉柔轻声埋怨着,隐藏起来的担心不动声色地表露出来。

顾景痕放下琉璃樽,尝试着活动起筋骨,笑道:“刀口舔血的身子,何惧这点冰寒。”

醉柔似笑又非笑的低下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情,顾景痕就在几步外看着,不声不响。

似乎站了许久,多半是那酒力的作用,顾景痕当真是感觉乏了,想起外面正是化雪最冷的时候,便是连这房门都不想迈出一步了。顾景痕走到一旁圆桌前坐下,用手臂支着头打起盹来。

不多久,九娥又被吩咐出去找些药性相融的陈酿,醉柔站的累了,正打算去喝口热茶歇息一会儿,才见顾景痕竟然睡着了。

心里不自觉地增了分柔软,醉柔从软榻上取了薄毯,轻手轻脚地为顾景痕披上,却见他紧闭的眼脸下,眼珠悠悠地转了一圈儿,醉柔猜,顾景痕这是正做梦呢。

“雪扇,别走……”

从顾景痕口中发出的声音轻而含糊,却还是被醉柔听了个明白,唇边溢出一个笑容,想来顾景痕对那位雪扇姑娘倒是用情很深呢。

谈不上羡慕或者失落,醉柔转过身打算去软榻上歇歇脚,顾景痕却突然探出手来,刚巧把她牵住。

醉柔想要挣脱,稍用了点力气,顾景痕便跟着醒了。两人有些尴尬地对视,醉柔抽回被他牵着的手,浅淡一笑,便想赶紧逃开,她还是不喜欢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醉柔根据顾景痕提供的资料,针对每一个该死的人设计了不同的酒蛊类型,让他们的死看起来更像是天意。自然顾景痕偶尔也会制造些事端,暗杀掉其中一部分,不出几个月的时间,朝中与七王爷作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而逼宫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在醉柔并不知情的时候,顾景痕已经休书请人送去塞外,是要姬佐趁着战事缓和,将自己在东北和西北两方的大军,暂时调离一部分回来。数量不多,只要足以对付皇城禁卫军即可。

醉柔闲来无事时便去醉生阁看望月婵,正是暖春,不知不觉离开这里已经快足一年的时间了。正巧的是,这一日醉柔前脚到了揽月轩,后脚月婵那位顾公子就跟进来了。

面对这柔情蜜意的二人,醉柔直打趣说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不过这顾公子一直是愁眉深锁的模样,才说了没几句,便道清了今日的来意,他竟然是来与月婵辞行的。

“你还会回来吗?”月婵忧心问道。

顾公子摇着头,无奈道:“近日家中频生事端,家父恐怕我在外遭人掳害,急招我回家中避着。我答应你,等此事风头过去,必回来接你离去。”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