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啦,我娘总是挂念着你,说如果在这边不开心,就时常回去跟她说说话。你也知道,人老了喜欢多管闲事的。”甘心堆着笑脸解释。
没过两日,王府里就传出了不少闲话,大致是说新夫人和上宾甘心公子之间的事情。醉柔极少出门,关于那些沸沸扬扬甚至被编排的极其精彩的故事并未耳闻。
自然这些闲话多少是有意无意地让顾景痕听见了,不过王府里这种谣言之乱也不是第一次发生,顾景痕却并没有当真放在心上。他与甘心交好多年,自然了解他的人品,虽然甘心向来对醉柔极好,但顾景痕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如兄妹般的照顾。
寒冬未过,雪花飘飘洒洒许多日,这是一个感怀的季节,总容易让人想起些凄冷的过往。
不几日甘心再进王府,离开时找到醉柔,将已经修补过的玉佩给她。
醉柔并不想接,她本是希望由甘心去还给顾景痕。甘心似乎是看透了什么,他将玉佩硬塞进醉柔手中,只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醉柔接了玉佩送走甘心,心想改日再择个时间还给顾景痕就好。
而这一切都被身边的小冰看在眼里,这一日趁醉柔午休时,小冰从脱下来的外衣里偷了玉佩,而后便独自离开朝后院走去。
一切醉柔并未察觉,醒来后只照着平日里的习惯,守着不止不休的大雪,寂静感怀。
即使醉柔能够知道这一切,她也大可不必紧张,一来她光明磊落与甘心之间清清白白,自然不必怕人闲话。二来,她早就明白,自从居子娴被赶出去开始,那些盯着自己的眼睛就更红了,即是有人要挑自己的毛病,也不奇怪。
可醉柔不可能想到的是,那个收买了小冰的人,竟然是她在这里唯一关心的姚儿姐姐。
姚儿虽然也曾被顾景痕宠过,可关于他的心事秘密知道的却不多,她自然不了解这玉佩的来历。听了小冰的讲述,姚儿只以为这是醉柔与甘心之间的信物,想起过去在醉生阁的见闻,甘心对醉柔的暗中帮护,姚儿越来越相信小冰的猜想。
当姚儿把玉佩作为醉柔不轨的证据交给顾景痕的时候,心满意足的看到顾景痕勃然大怒,她只以为自己做了该做的事情,也得到了预期的效果。
姚儿也是无奈的,入王府两年多,只得到了短短两个月的恩宠。她本以为被这样一个男人带出醉生阁,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可是幸福短的像一个玩笑。
周遭姬妾的欺凌,顾景痕的不管不顾,才令她明白原来命运早就定好了基调,她没有苦尽甘来的幸运,年轻的生命中剩下的只是无尽等待和失望。
宅门深深里,也曾有一个不嫌不弃地人对她好过,身份有别阻止不了年轻女子对爱的渴望。她越了界,必然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在醉柔近府不久,这一切被宁初雨发现了,也或许她早就洞悉,只是在等利用的时机。
除夕夜那晚,姚儿服下宁初雨给自己的药,宁初雨要她犯错,而后把事情牵连到醉柔头上。可她对那尽情一舞这样不舍,因而直到九转飞天快要结束,她才终于停下脚步。
然而顾景痕的表现令宁初雨大失所望,他没有怪醉柔,甚至不曾怪罪姚儿。
聪明如宁初雨怎么会不明白,五年前顾景痕没有救自己的姐姐,五年后他已经学会珍惜。
可是那个女子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的姐姐没有得到的幸福,却让她去拥有。为什么自己放弃青春年华,放弃被爱的幸福,守在顾景痕身边,为他费尽心思去搭理琐碎,为他修得满心城府,为他变成连自己都不耻的毒妇,他却不肯正眼看自己。
宁初雨收买了小冰,打算借醉柔之手赶走那个讨人厌的居子娴,再借姚儿除掉醉柔的威胁。若是那枚玉佩被送到宁初雨手中,自然不会有今天的乌龙,但姚儿急于求成,急着完成宁初雨交给自己的任务,把被她抓起来的情郎解救出来。
可是顾景痕虽然恼怒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完全没有理会自以为立功了的姚儿,径直朝醉柔住着的院子走去。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早,醉柔用了晚膳,守着夜色里昏黄灯光下飘落的雪片,手里握着那只姜子欢亲雕的睡像。表情是微笑着的,微笑着在怀念过往,微笑着幻想,如果他还在,这样的季节里他们会一起怎样轻狂。
姜子欢曾说,江南不会落雪,今年冬天他会带她赏雪。
他说,那些纯白的尘埃,美得不可方物。
院落里华灯初上,冬夜很安静,似乎可以听到房屋里的炭炉噼叭作响。手里的雕像安静沉睡,她把怀念他视为一种责任。
那个她应该认为可怖的男人伴雪而来,故作镇定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凹陷整齐的痕迹。她凝望着,不言不语,似是等待,却又不知道该等待什么。
“你还在想他?”顾景痕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的严厉。
醉柔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那只木雕,当做最坚肯的回答。
“身在我的王府想其它男人,你有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并非讥讽或者玩笑,顾景痕的表情是严肃的,而这份严肃,醉柔无法理解。
“你没有资格管我,你有你的宁雪扇,我心里有它该有的人,难道不可以吗?”醉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以为他们是相同的,因为同病相怜而值得被理解。
顾景痕看着她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沉闷却坚定道:“不可以,你现在是本王的女人。”
可笑。
醉柔不想理顾景痕,她不知道他今日又是哪根神经受了刺激,他们都不该忘记,这段被动的婚姻,不过是一个玩笑。这个危险而无情的人,永远都不应该是她所追逐的方向。
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探入衣袖,或许现在正是合适的机会,是应该再一次把他的“雪扇”还给他了。可是摸了又摸,却没有触到那枚冰凉的温玉。
“是在找这个吗?”顾景痕持着那枚玉佩,伴随着言语呼出的白气在灯光下涣散,他的轮廓似乎有些柔和,目光却不曾从醉柔的脸上移开过。
醉柔敛了眼神,心里闪过狐疑,随即便领会了,看样子又是顾景痕的某个姬妾在对付自己了。而这一切都在提醒醉柔,在他的身边会有多危险,那些暗箭一样的目光,那些防不胜防的女人心,与她们周旋,不应该成为她的乐趣。
下意识的转身,避开他的目光,也做好了离开他视线的准备,她说:“既然已经物归原主,便不用我多心了,告辞。”
“贺拔醉柔,你就这么讨厌我?”他说“我”,而不是自称本王。
“不讨厌,只是没必要喜欢。”淡而冷的声音,她以为这是最准确的回答。他们之间迟迟未来得及结束的一切总会结束,而在这之前,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与他保持冷漠的距离,以至于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半分不舍。
而这种抗拒是顾景痕所不允许的,那是身为皇家血脉骨子里有的霸道,即使开头是假,结局也必须是归顺。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为了与姬佐之间的协议,又或者只是为了自己曾在某一刻被牵动的心,他必须得到她,他必须拥有能够带给她幸福的权利。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她必须爱上他。
醉柔还没来得及逃出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顾景痕拉出住她,向前迈开一步,翻过她的身体。蛮横地拥着那个身体,温热的薄唇融化了她的挣扎。
是迎合还是忍受,醉柔并不清楚。只是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千金辇、水牢中,一次又一次,终究是逃不掉吗?
他始终是不会放过她的,似乎是早有预谋,一步一步若即若离,她被牵着引着,陷进一个危险又温柔的圈套。
雪,似乎落得更加疯狂,融化的雪片令顾景痕的衣裳有些潮湿,紧贴着这个身体,醉柔却隐隐感觉到炙热。
他的手掌在摸索,直到找到她的手心,十指相扣的时候,顾景痕轻轻取出醉柔手里的雕像,随意地不动声色地丢在桌上,同时被放下的,还有那枚扇形玉佩。
醉柔感觉自己要被揉碎了,顾景痕掌心的温热流遍全身,她没有力气挣脱,像是醉了般不知所措。被他拥着、吻着,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有刺穿心门的力量,她忘了反抗或者享受,只是害怕,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地沦陷。
下人们见到此景,纷纷侧身回避,顾景痕想是也知道有些张扬,不等醉柔反应过来,他突然用手托住将她抱起来,踩着松软的白雪,朝房间走去。
醉柔蓦地清醒了,她无力地捶打顾景痕的肩膀,拧着眉心又羞又急,“顾景痕你放我下来,你干什么!”
“要你。”
醉柔听到他的回答,全身打了个冷战,心怦怦直跳,仿佛就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