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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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惺惺相怜谁人助

事情败露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月婵的演技太烂,也不是那姜大人酒力过人醒了过来,而是苏妈妈的老谋深算。

苏妈妈经营青楼多年,自己也是妓女出身,自然有丰富的与试图蒙混过关的丫头片子斗法的经验。在给月婵穿那身繁复华丽的衣裳时,苏妈妈就已经派人在衣襟上做了手脚,这衣服有没有脱过,一看就明白。

苏妈妈一再对手下的人强调要听话,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以身试法的,这胆子大的有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苏妈妈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只可惜月婵是她以后的摇钱树,昨天夜里姜大人就留了话儿,这几日会天天过来光顾,吩咐着不能再让月婵接客。

苏妈妈不能动月婵,就只能欺负欺负这个暂时还没有用处的小丫头。当年苏妈妈就觉得醉柔是个鬼灵精,也曾警告过她不要把这些小聪明用在与她周旋上,姜始终是老的辣。

醉柔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让苏妈妈十分不痛快,她预想的是醉柔会和月婵一样哭喊着请她原谅,可这丫头偏偏一点也不害怕。苏妈妈不希望自己手下有这样棘手的角色,所以她必须给她们点颜色看看。

月婵又求了几句,终是什么也改变不了。醉柔自然也明白,自己犯了大忌,求也没有用,反而若是被问起醒酒汤的来路,自己还无从编造,所以只能做死不开口,让苏妈妈先出了气。等这气儿顺了,没准也就忘了。

藤木条抽打在醉柔的肩背上,这抽打方式很巧妙,一下下抽得皮肉红肿,却不曾绽开一条口子。姑娘们都是靠身子吃饭的,若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醉柔咬着牙没有发出声响,她也知道苏妈妈打人的时候就听不得声响。

月婵一直在一旁哭哭啼啼的,醉柔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腰背已经直不起来了,只要稍稍动一下,整个背部的皮肉就火辣辣的疼开。

而那藤条抽打的声音,却令醉柔感到有些兴奋。她努力地竖着耳朵听那藤条在自己的衣物上划过,或者这样便可以暂时回避疼痛。

“妈妈,妈妈……”苏妈妈身边的使唤丫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脸急迫的模样。

苏妈妈拧着眉头看向丫头,也不管这边的醉柔还在受罚,听那丫头说道:“甘心少爷到西阁去了。”

苏妈妈脸色一怔,对于那个玩世不恭的儿子,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事情。经营********这么多年,她十分清楚,有些人即使本身对男子没有兴趣,偶尔接触一次,也会无法自拔。况且甘心这么个大小伙子了,一直不曾对女子有过想法。

什么事情也没有儿子重要,作为一名不算合格的母亲,这是最基本的原则。

苏妈妈手一抬,吩咐着仆役停手,而后又转身看向跪在一旁的月婵,严厉道:“今晚姜大人还会过来,你昨晚没有破身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释吧!”

醉柔被押过来之前,苏妈妈就吓唬过月婵,说那姜大人手段非常,最讨厌别人唬弄欺骗自己。月婵哭喊着,央求道:“妈妈,妈妈您要帮帮我啊。”

苏妈妈又一脚踢开月婵,冷哼一声道:“在醉生阁,你若是听话没人敢欺负你,你要是不听话,老娘就只管卖人收钱,后果自己兜着!”

苏妈妈大步离开,月婵流着委屈、后悔和无奈的眼泪,几乎是爬到醉柔面前。醉柔经过这一番抽打,已经彻底站不起来了,她只能弓着身子趴在地上,更没有力气说话。

醉柔不怪苏妈妈,她犯了错就该打。她只当做这是自己动用酒技的惩罚。

柴房里剩下月婵和醉柔两个人,月婵哭哭啼啼地道着歉,说是自己连累了醉柔。醉柔苦笑或者摇头,或者一声不吭,时间在疼痛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薄情的黄昏降临,令原本就昏暗的柴房更添了些晦暗阴冷,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醉柔背对着房门没有反应,只有月婵身子一震,以为又有噩运要降临。

这一次月婵是吃惊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月婵在黑暗中的眼睛使劲睁了睁,才看清楚是醉柔的弟弟允儿。

允儿三两步跑进来,趴在醉柔的耳朵旁边哭起来。

门后又冒出一个身影,正是苏妈妈的儿子甘心。甘心看看四下,确定没人之后便再次将房门关起来。其实甘心并不害怕有人看到他进柴房,只是他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很有趣。

醉柔听到允儿的声音才勉强抬起头来,好歹手臂没有受伤还可以活动,醉柔抬手抚去允儿的眼泪,低声道:“允儿是男子汉,不可以掉眼泪。”

允儿还是忍不住想哭,但是在姐姐温柔的抚摩下,只能咬着牙齿忍下来。醉柔抓着允儿越发修长的手掌,吃力的令自己撑起半边身子。

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去,站立着的甘心才显得异常高大。醉柔没力气去观察他的形态,只低低的说着“谢谢”,是谢谢他白天替自己解围,现在又将允儿带过来。

听到醉柔道谢,甘心这才满意了,急忙蹲下身子来,在醉柔苍白的脸上看了两眼,“啧啧,怎么说我也算是从犯,从犯帮主谋解围是应该的。”

甘心说着又从袖管里拿出一只药瓶,瓶口上的绸布红得很温暖。甘心将药瓶递给月婵,说道:“真要是谢,谢谢我师父吧,这是他让我拿来的蓄肌膏,专门对付你这种伤,回头你可别忘了给他弄两壶好酒。”

醉柔脸上的表情有些变化,好像是笑了,却因为疼痛而不那么明显。允儿急忙建议月婵马上给醉柔敷药,月婵自然也不打算迟疑。

醉柔眯着眼缝瞪了甘心一眼,说道:“转过去。”

甘心撇了撇嘴背过身去,振振有词道:“肿的像猪皮一样,还能有什么可看的。”

甘心没有说过他那位师父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这药真的很神奇,虽然敷药的时候很疼,但之后便感觉伤处丝丝凉凉的,那种扯着皮肉扒着筋骨的疼痛也减缓了许多。

醉柔已经能够真正的坐起身子来,眼看着天色已晚,醉生阁再度明亮了灯火。来这里作乐的人,有的只为发泄欲望,有的寄情风月,而有些人只是单纯的无聊。

醉生阁的主楼闪着暧昧的灯火,脂粉酒香、莺歌燕舞,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摇着柔软的披帛,男男女女轻浮的笑声在沸腾。

隐蔽在角落的轻纱卡包中,对醉柔照顾有加的姚儿掀开纱帘,看着那个着一身华贵黑衣的男子。剑眉束发,墨色瞳孔像漫开的霜雾,或许不够俊美,却冷得如寒光。

自然这不过是个表面现象,用那男子的话来说,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他无法改变,而他自认是个风流放荡之人。他有钱、有身份、有权势,还有一张会哄女人欢心的蜜嘴,他拥有这些青楼女子所渴望的一切。

平淡?青楼的女子即使从良,又有几个人还能够忍受得了平淡。所谓从良不过是找个有钱和权的人,将自己的一生打包带走。

贤妻良母这项技能,青楼里从没教过。

“公子痕,您可是许久未来了。”姚儿轻言软语,在那被叫做公子痕的男子身旁坐下,回眸一笑带着特有清甜韵味。

姚儿不算特别漂亮,但这些年来在醉生阁的道路也算的上“平步青云”,凭着她那特有的微笑,稳住了几位权贵,其中就包括面前的公子痕。

公子痕,究竟姓谁名谁在醉生阁里恐怕只有甘心才知道,但是外面都传闻这公子痕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传闻这样东西就是好,有的时候只是传一传,就足以扫清很多障碍。

公子痕,喜欢烟花之地、美酒和女人,同时也喜欢清静。

这公子痕叹口气,说道:“家中亡了一位兄弟,这凭悼禁欢的日子确实难熬。”

姚儿轻笑着,靠上公子痕的肩膀,吹着幽兰气息问道:“今日怎么不见甘心少爷作陪?”

“怎么,我就不能是专程来看你的?”公子痕侧着头,极是宠溺地看着姚儿。

姚儿听着这话心里高兴,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是这里的女子偏偏都会去赌一赌,若是真的碰上一个心里有自己的,那便是天降的运气。

姚儿正是喜上眉梢,抬手在公子痕的肩下暧昧地拍打,“讨厌”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边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

“去给本公子把甘心找来。”公子痕坐直身子,目光透过粉色的纱帐扫视着通明楼台。

姚儿不悦,撒娇的轻哼一声,说道:“就知道你这嘴是蜜做的,而且永远不舍得让人吃个饱。”

※※※

今日月婵不用出去亮相,入夜之后还要等着侍奉昨日的姜大人,便能多些时间陪在醉柔身边。而关于昨夜未曾破身的事情,月婵也不知道如何向那姜大人解释,索性就不管不顾任其猜想发落吧。

这事情醉柔倒是记在心上的。

怕是连累了允儿,醉柔托甘心先将允儿送回西阁,同时再帮忙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这些东西倒是比那醒酒汤的材料好找一些,醉生阁里基本上都有。

醉柔要为月婵配一种新的酒,或许可以助她今晚好过一些。当甘心找齐了醉柔要的东西之后,醉柔拧着眉头说了一声:“糟了。”

她要配的酒中所有的原料都很好找,可偏偏有一样东西在醉生阁尤为难得。早知道刚才就不让允儿先走了,醉柔犹豫来去,终于咬着牙齿支支吾吾地问甘心:“你是童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