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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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已至此何必回头

铁门被再次打开的时候,走进来的却是那看门的老狐狸一个。

九娥再次躲回桌子底,顾景痕也把头埋进水里,醉柔倚着圆柱,脸上已经酝酿好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进来的是个下人,这再好不过。

醉柔转过身来,惊呼道:“守门的,你快放我出去!”

老狐狸也有些错愕,之前见她还是昏着的,没想到被煮了半煮就醒过来了。不过这并不妨碍行他心里的那些龌龊之事。

只是这老狐狸对家里这位少奶奶不熟悉,并没有听出醉柔的声音来。他从桌上举了油灯,一边朝水牢边上走着,一边道:“哟,小人哪有那个胆子放你出来啊。”

此刻顾景痕也不再如刚才姜松在的时候那般谨慎了,借着醉柔身体的遮挡,他从水里露出脸来,尚且能自由呼吸。

“你这守门的,不长眼睛是吗!我是你家少奶奶!”醉柔抬着脸,让那守门的看个清晰。先前他们也商量好了对策,只要进来的不是姜松,醉柔先亮了身份从水牢里出去,然后再把进来的杀了,伪装成有人劫牢的模样。

老狐狸愣了片刻,急忙举着烛灯凑到醉柔脸前去看个仔细,这便想起正是白日里在门外呵斥过他的少奶奶。

“哎呀,是少奶奶您呐,您方才不是出去了,这会子怎么在这里泡着呢。”老狐狸故作惊恐,却压不住打心底里的猥琐。

醉柔是越发好奇了,若是换了寻常家仆,不应该有这般表现的。

“少废话,先开了牢门,让本少奶奶出去!”

醉柔又呵斥一句,却不料这老狐狸不吃硬的,反倒是讥讽道:“真不愧是将军家的小姐,都落得这般田地了,还顾着耍你奶奶的威风。”

醉柔与身后的顾景痕不约而同震了下身子,这老狐狸究竟是谁,她怎么认得醉柔的身份。

“什么将军家的小姐,老东西,你再不把这锁打开,本奶奶若是出了半点差错,看少爷不扒了你的皮!”醉柔强作镇定,继续威吓道。

老狐狸也不害怕,咂着嘴挑着眉道:“老东西我皮实着咧,倒是小姐您,我当年分明把你们姐弟卖进了窑子里,你还真是本事,摇身一变又成了姜家的少奶奶。真是不知道你的这份来历,姜老爷是否知晓?”

“是你?”醉柔细看那人的脸,若不是他眉毛下那道刀疤,醉柔还真的想不起来。当年将军府里是有这么一个人,原来她和允儿昏迷后,把他们带来皇都买进醉生阁的就是他。

“小姐好记性,没错,正是小人。”老狐狸举着下巴,拧着满脸粗皮装成伤心的模样,“哎哟,当年将军死得冤枉啊,若不是那封信……”

信?就是那装了边关兵力部署地图,准备送去关外的信,就是那份直指父亲通敌卖国的证据!

醉柔此刻也顾不得狡辩了,她怒视老狐狸,质问道:“叛徒!是你伪造了那封信!”

又是一个夸张的表情,老狐狸两只手指在下巴上摩挲来去,“小的哪里有那等本事,小人不过是从别处取来,顺手把他放在书房里而已。”

这么说来,当年将军府的奸细另有其人,醉柔继续追问:“那信你从何处得来,是谁给你的?”

“哦哟哟,别急嘛,这一着急就不美了。想当年我把你们带来皇都的时候,你才不过是个小娃娃,真是女大十八变,这都出落成个美人儿了。”老狐狸佞笑着。

醉柔避开他色眯眯的眼神,沉声道:“少废话,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告诉我谁是将军府的奸细,并且现在就放我出去!”

“第二个呢?”老狐狸见醉柔停顿,插了嘴问道。

“死!”

醉柔回答的干净利落,眼里已经现了凶光。而另一头,九娥从桌底下探了身子出来,只等着这边一个信号,她便能一击要了老狐狸的命。

这老狐狸是当真不吃硬的,他伸出一只生满老茧的手掌,穿过圆柱去蹭醉柔的脸颊,嬉皮笑脸道:“小人也给小姐一个选择,你只要肯听话,当年将军府的事情,我全都告诉你。”

老狐狸一边摸蹭着醉柔的脸颊,一边幻想着她褪下衣裳之后滑嫩的玉肌。正沉浸在这美妙的意淫里,顾景痕突然从醉柔身后冒出身子来,反手扣住了老狐狸从外面探进来的手臂。

老狐狸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九娥从角落里两步闪过来,随身的尖刀就插进了他的后背。

醉柔看着那双瞪得出奇大的眼睛正瞧着自己,下一秒便栽倒在潮湿的地上,第一次见到杀人的场景,却并没有令她感觉非常震惊。曾经父亲为她形容过最恢弘壮烈的战场,手起刀落不过如此。

九娥从老狐狸衣襟里翻出水牢的钥匙,开了牢门,顾景痕动作凌厉地爬出来,而后便转身对还在出神的醉柔伸出一直手掌。

醉柔一愣,眼前的手掌似乎饱含着力量,像是能把她从最可怖的梦靥中拉出去一样。可是醉柔忘了,正是这只手掌,亲手把她推向这些危险的境地。

出了水牢,醉柔急忙去试探老狐狸的鼻息,尽管醉柔不想,可他终究还是死了,死透了。

醉柔黯然,她歪倒在地面上,唇边涌起一丝苦涩。

这算是报仇了吗?可是他还没有告诉她,将军府的叛徒究竟是谁啊!

顾景痕和九娥把醉柔带到郊外的木屋去,服下些汤药之后,醉柔也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她就是这样坚强的女子,只要不让她昏过去,她总有力气打起精神来强颜欢笑。

顾景痕已经换了身衣裳,九娥也从柜子里找出些备用的衣物帮醉柔换上,房间里的三人都不说话,场面甚至有些尴尬。

沉默许久,顾景痕终于起身抬了脚,推开吱呀的老木门,举头去望秋夜里的漫天繁星。

这样的天空似乎有很久没有看过了,顾景痕回想着这些年的经历,他不知道自己都在忙碌些什么,只是好像很无趣,却又怎么都停不下来。

九娥清了清嗓子,对尚在发呆的醉柔道:“方才在路上,公子与我说,死了的那个难保没有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你现在回姜府不一定安全,你若是不肯的话,这件事情就这么罢了吧。”

醉柔在脑袋里反复琢磨着九娥的话,她正是烧得迷糊,这样简单的话都要费好大的功夫才能缕明白。醉柔摇着头,低声道:“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抽不出身了。”

九娥明白醉柔的意思,她瞧了一眼顾景痕立在门外孤单而自傲的背影,压着嗓子满面愧色:“对不起姑娘,刚才我下手急了,害你没能问出当年的事情。”

醉柔摇着头,“没关系。”

“可是姑娘,那知情的已经死了,咱们现在查姜松,也不一定能揪出究竟是哪个人来,即使是找出来了,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你若只是为了当年将军府的事情,大可不必再趟这浑水。何况公子是第一次这样通人情,你错过了这机会,再回到姜家,可就回不了头了。”

醉柔吃力地听她讲述,她知道九娥是真的为她着想才会说这些的。可是醉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算查不出当年的事情也好,她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

何况她现在就回得了头吗,如今的情况她已经回不了醉生阁了,即使顾景痕还给她自由,她又能去哪里呢。

九娥见醉柔心意已决,出去与顾景痕说了几句,便回来问起:“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这会子府里指不定正上上下下找您呢,咱们是现在回去,还是再等等?”

醉柔低头思忖着,她一时也没想好回去以后的说辞,可有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水牢里的事情,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醉柔也不知何时练就了这自欺欺人的本事,就像她极力否认的事情,会撒谎撒到自己都深信不疑。

趁着天还没亮,醉柔还是打算先从小道里摸回姜府,至于之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姜府附近下了马车,九娥一路扶着醉柔从她们事先勘察过的小路回去。东厢里醉柔和姜子欢的房间还亮着灯,醉柔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一面期待着没有太糟糕的事情在等她,一面硬着头皮走进去。

好在姜府上下的都忙着去搜刺客了,房间里只有姜子欢一个人,他伏在桌上睡着,连件外衣都没有披。

醉柔心里又柔软了几分,原来姜子欢竟是彻夜未眠,在等着她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姜子欢猛然从梦中醒过来,看见满脸烧红的醉柔,更是急上心头。

原本还在咬牙坚持的醉柔,终于在进入属于自己的房间之后,身子一懈就倒了下去,连句话都没来得及与姜子欢说。

家里正是风头紧的时候,姜子欢也不好去请大夫,只能与九娥一起在床边照顾着,一连两日不眠不休的。

当所有人开始注意到少奶奶病情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这天醉柔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房里多了不少人,使唤的、伺候的,最显眼的还是端坐在正中央一直绷着面皮的姜松。

姜子欢撑着青黑的眼皮,见醉柔醒来好生欢喜,房间里的人也跟着乱糟糟的忙活开了,只有姜松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

姜子欢急忙让早就候着的大夫过来诊脉,大夫用方绢子遮着醉柔的手腕,煞有其事的诊过脉,而后站起身子,拱着手喜笑颜开道:“恭喜夫人,您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