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钱思哲心里并不是没有想法。一听到别人说待遇呀、荣誉呀什么的,他总会泛起一股郁闷。从医学院一毕业就在基层公安机关干法医,近二十年了,四年前才由副科长提为科长,这个科长职务其实就是一个正股级,与一般的科员从级别上来说没有什么两样。本来大学毕业生工龄满十五年可以晋升为副主任科员的,可是在他工龄刚好满十五年的那一年这一政策又停止了执行,而他的同学在医院或教学单位工作的至少是副主任医师或副教授了,在行政部门工作的同学混得再差也是正科级了。他也想能得到上级的赏识,提拔个什么大队长副局长局长什么的也好在同学面前风光风光,可领导们虽然经常说他是技术专家技术权威在全市公安系统的刑事技术队伍中业务能力最强能为分局争光,市局领导也经常因为其他县市区发生重特大疑难案件而直接点名叫他前往参加会诊,但一到考察提拔领导干部时却总也轮不到他,也就慢慢心灰意冷了。他经常在科室同事面前调侃说:“我们法医相当于我们红岭市副市长,嘿,至少是市长助理!知道为什么吗?嘿嘿,市长的主要精力在于管阳间嘛,而我们呢,是管阴间的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干了这么多年的法医工作,什么样的死人都看过了,这人啊,不管你活着的时候再怎么风光,再怎么煞费苦心、绞尽脑汁,似那样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急攘攘蝇争血,到头来,也就是那么一缕青烟、一堆白灰。这一想,很多事情也就想开了。
钱思哲久久地站在窗前。窗台上,几钵花草长势很是茂盛。钱思哲养花草与别人不一样,一般人都注重的是花,而他钟爱的是草,是那一簇簇的绿色,他把那一簇簇的绿视为生命,他认为绿越茂盛生命也就越茂盛,而花只是一种点缀,有无于他都无所谓,所以他从不知道什么叫剪枝,就是长上一些野草他也觉得爽眼、惬意。由于不知晓养花草的门道,有时为了想让一些花草嫩绿一些、水灵一些就不停地浇水,谁知却经常好心酿成大错,把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给涝死了,过后总会叫他后悔不迭。
“钱科长,还不下班啊?”楚延清走进办公室来问到。
正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台上花草的钱思哲转过身来问到:“几点了?”
“六点。”楚延清答到。
“哦,马上就走。”钱思哲说,随即又问到:“今晚谁值班呀?”
“我和鄢仁。”
“晚饭怎么解决?”
“叫路口的馆子送盒饭来,嘿,饿不了的!”
“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俩了,不过呀,千万别当扫帚星啊!”钱思哲开玩笑说。钱思哲所说的扫帚星是指谁值班的时候如果发了大案谁就被大家说成是扫帚星。
“放心吧,我值班是压得住邪的,我命带煞星啊!嘻嘻……”楚延清嘻皮笑脸地说到。
“乱说!命带煞星可不好哦。知道什么是煞星吗?命理术中所说的煞星又叫凶神恶煞,有羊刃、咸池、孤辰孤宿、亡神、六甲空亡、十恶大败等等,一般都主凶,这可不是随便能说的。”钱思哲故作严肃地说到。钱思哲曾经鼓捣过一阵易经、命理什么的,有时还找着给人算命呢,不过闹了一段后也就再没兴趣了。
“啊!还有这么多讲究呀?哪天给我算一下吧,钱科长。”楚延清央求到。
“好啊,是算有没有桃花运吧?”钱思哲笑到。
“就是就是!算算吧!”楚延清也笑了起来。
“好吧,哪天你把你的生辰八字报给我。”
“什么叫生辰八字?”楚延清不解。
“就是你出生的年月日时。”
“年月日时?——几点钟生的也要知道吗?”
“当然。”
“那我还得回家去问我爸爸妈妈。”
钱思哲的视线又移向窗前,窗台上的一簇簇绿色让他起了星期天带着儿子到山上去游玩的心思,心想儿子呆在家里看一天的武打片还不如到山上去感受一下自然风光,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样对孩子的身心发育也有好处。
“好吧,你们值班,我得走了。”钱思哲说完后就离开办公室向外面走去。